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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周郁游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具备接受死亡的勇气，毕竟在全息电影里什么身临其境的血腥场面没见过？
但事实上，周郁游感觉很糟糕。胸口堵塞，心脏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必须不断通过深呼吸来摆脱这种无形的压抑。肠胃剧烈翻滚，想吐，只能强行忍耐着。
一只冰凉的，有些颤抖的手，寻了过来，抓住周郁游的手。他回头看，妹妹的眼神有些空洞，显然是被吓到了。
周郁游强忍着不适，伸手拨乱妹妹的头发，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自己是兄长，要表现得风轻云淡，要一副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样子，不就是把人胸膛踩塌然后扔掉吗？就跟踩扁易拉罐扔掉一样没什么的大不了的。
军官和两位士兵正朝电梯走来，而周郁游和妹妹便是躲在电梯后面。
军官忽然在电梯前停住脚步，朝着他们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便继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和士兵一起乘搭电梯下楼去了。
等电梯下去后，岩石板块重新合上，壁垒顶端重归平坦。原本躲在电梯后面的兄妹两，也就没了遮挡物。
周郁游回头看着神情有些呆滞的妹妹，以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打量她，担忧道：“你没事吧？他是弃民，是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不能心慈手软。”
周郁纾用手捂住嘴，思索片刻，抬了抬眉，话到唇边却又收了回去，而后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周郁游摆摆手，“走吧，我们下去，这里风大雨大，可别吹感冒了。”
周郁游来到电梯沉下去之前的前门位置，蹲下在岩石板块上瞎按一通，唤出全息键盘，极为娴熟地操作，把电梯唤上来。
“你第几次来这里？”周郁纾问。
“好几次，记不清了。”周郁游一边键入密码，一边说，“这里风景好，能看到墙外的世界。”
“你想到外面去？”
“嗯。”周郁游不否认。
“去吧去吧。”周郁纾抓住机会讽刺他，“张叔说外面是禽兽的天堂，一定让你宾至如归。”
“上次我就想挂条绳子到外面去看看，但触发了警报，被拦下来了。”
“你继续作死吧。”
“我知道。”周郁游平淡地说，“但墙内的大部分人，连作死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的城市还不够好吗？”周郁纾嘟囔道，“外面多危险啊。”
唉，妹妹就是这种幼稚思维，可谓是一叶障目。周郁游摇摇头，心想算了，这个世界太残酷了，她还是不要长大好了，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你摇什么头啊？”周郁纾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蹙眉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看到他们处刑的？你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处决那个弃民少年对不对？”
“是的。”周郁游大方承认。
“好哇！”周郁纾气道，“从你怂恿我来看弃民开始，我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目的就是带我来观刑吗？你到底在干嘛？”
“成年礼。”周郁游正经道，“我这是在帮助你成长，记不记得老爸常常告诫我们的话？他说当我们学会接受死亡的那一刻，才算真正长大了。”
“……”周郁纾忍不住爆发了，“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你中二病入膏肓了？要是被爸知道了，把你脑子里加起来太平洋那么多的水全倒出来也无法浇灭他的怒火！”
“你错了。”周郁游挺胸收腹，“爸一定会为我们感到欣慰的。”
“……”周郁纾扶额。
几分钟后，电梯缓缓升上来了，兄妹两进入电梯。
周郁纾垂着眼帘，面色一直没有好转，一直深呼吸，时不时用手捂着嘴。
“没关系啦。”电梯里，周郁游又拨乱她的头发，安慰她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至少你没有被吓尿裤子。”
“呕——”但是她吐了。
消化了一半的早餐，全都吐在了周郁游身上。
周郁游：“……就当是让你报仇了吧。”
“嗝~我不是故意的。”妹妹擦了擦嘴角，“呕——”又吐了一轮，还是在周郁游身上。
周郁游：“……”
算了算了，她一定被吓坏了，不和她计较。周郁游有点担心，今天发生的事不知道会不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但同时，周郁游也在心里嘲笑她，心想她大概会做噩梦吧。
周郁游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做噩梦，自己的心理素质肯定比妹妹强……他表情忽然僵住，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二话不说，果断按停电梯，飞奔而出……跑到洗手间……抱着马桶狂吐不止……
“哥。”身后传来周郁纾的声音。
“别误会！”周郁游举手强调，“是因为你的呕吐物恶心到我了，我才吐的。”
周郁纾居然出奇地没把握机会奚落他。周郁游回过头，看着眼眉间仿佛被阴霾笼罩着的妹妹，不禁愣了下。周郁纾说：“他看起来和我们没什么两样，我还以为弃民都是凶神恶煞的暴徒。”
“嗯，年龄似乎和我们差不多。”周郁游擦擦嘴，按下冲水键，然后到洗手盆洗手漱口，顺便稍稍冲洗一下沾满妹妹呕吐物的外套。要是换别的外套就丢掉算了，但这件不一样。
“墙外的世界，一定很可怕吧？”周郁纾喃喃道，“为什么父母犯下的错，要孩子来承担……”
“你在可怜他？”
周郁纾点点头。
妹妹终究太善良、太单纯。张叔不都说了么，弃民没有一个是好家伙。妹妹这个样子，将来出到社会上，很容易被坏人骗的。周郁游满是无奈地摇摇头，虽然不怎么喜欢她这个性格，但无论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妹妹。
如果有人想伤害她，就请先踏过我周郁游的尸体吧，毕竟守护妹妹是上天赐予哥哥的职责。
“你在想什么啊？”周郁纾拿手在他眼前扫了扫，“洗完了吗？我来吧，你这样瞎搓，怕是要把外套搓出个洞。”
妹妹撸起袖子，过来帮忙洗外套。周郁游自然乐意至极把外套递给她。
“我不是觉得罪犯可怜。”周郁纾把外套放在水流中，认真地冲洗，没有抬头，“犯了错就该自己承担，那些罪犯因该接受惩罚，但他们的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无法自己选着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么幸运的。”
“那只能怪他们的父母把他们带到世上，他们是弃民，张叔说弃民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我不觉得他们可怜。”周郁游说。
张叔年轻时，就是押送弃民出境的执法者，对那段历史记得很清楚，他是弃民法案的支持者，他说那些被赶出去的罪犯都犯了死罪。他们唯利是图、信仰邪教，做出诱拐孩童祭献恶灵的邪恶勾当，是不可饶恕的凶恶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