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送信人,柯维星的预言

　　柯维星静静地坐在审讯室中央，手被铐在铁桌子上。刚刚经受了严刑拷打，他清秀的面庞上有不少的瘀伤，嘴角还挂着血迹，整个人精神萎靡。
　　柯维星翻上墙头的时候，便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抓了起来。他们审讯他。他便把那个秘密告诉了他们，那个能挽救无数人的性命的秘密。
　　可是，这些高贵的墙里人，根本不相信弃民嘴里蹦出来的哪怕一个字！
　　这些墙里人居然怀疑自己是间谍。对于爬这200米的高墙，柯维星非常懊悔。攀爬高墙的过程中，明明已经预感到了危机，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结果很明了，他赌错了。
　　镜子的另一边，他们一定正在往审讯室里观察，或许在讨论着如何处决自己。柯维星不想死，在墙外一次次的狩猎中，遇上凶残的异兽都活下来了，还躲过了天灾般的兽潮，怎么能死在同类手里？
　　柯维星很愤怒，但把怒火压制在心里，至少没有表现在脸上。他要摆出一副人畜无害、颓靡懦弱的模样，等这些墙里人放松警惕，才有机会逃脱。他还没有暴露异能者的身份，这是他握着的最后一张底牌。
　　柯维星打算找机会逃脱后，通知附近所有聚居地，带着所有弃民们一起跑路。他不想管这些墙里人了，他们已经没救了，他们被关在墙里太久，早已被祥和的假象蒙蔽了双眼，思维早已麻木，不仅是身体、连思想上的自由都被剥夺了，根本无法沟通，别对他们抱有任何认清现实的期望。
　　审讯室的门打开，一个身形魁梧的军官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面容刚毅，由于他嘴角总是微微上扬，常常被不熟悉他的人误解为对别人的嘲笑与不屑。
　　军官意兴阑珊地挠挠眉毛，“上头说没必要再拷问下去了，说实话，我负责的区域从来没有过弃民翻越壁垒，所以我们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把你处理掉的方法，就是直接从壁垒上扔到外面去，送你回家，呵呵，坠落深渊的感觉，一定很有趣吧，还真想体验一下呢。”
　　柯维星觉得机会来了。壁垒里面守卫森严，即便突然爆发，也很难逃脱。但壁垒顶端是空荡荡的，只要把握好时机，挣脱手铐，便可以直接翻越到墙外。
　　士兵把柯维星的手反铐在身后，押送他进入了电梯。
　　柯维星静静地望着玻璃外面的城市。楼层显示灯，从21开始，一盏盏地往最顶端的71亮起。
　　柯维星第一次观赏着，距离很近却又隔着一道永远无法真正逾越的高墙的城市。
　　哥哥没有吹牛，真的很美，和照片里一样，色彩斑斓，火树银花，星光点点。但让柯维星赶到不舒服的是，这座城市就像被罩在玻璃缸里，有点让人透不过气。这个玻璃缸就像是被人掀开吹进了一口黑烟然后盖住。现在是中午，天色却像午夜，城市被层层迷雾笼罩。
　　“比外面漂亮多了吧？”一旁的军官笑问。
　　柯维星说：“的确，翻越了这面墙，的确就是哥哥说的美轮美奂的世界，只不过，你们和我们一样，都只是活在天空的阴影下，活在迷雾般的空气中罢了。”
　　军官对他的调侃嗤之以鼻，毫不在意地摇头笑了笑。
　　电梯缓缓攀升。期间柯维星再次尝试使用自己的异能，但仍然无法使用。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柯维星不知道。自从进入壁垒后，预知能力就消失了，拥有预知能力以来，这是第一次失效。
　　柯维星总感觉有一种诡异无形的力量，限制了异能。不过没有关系，只有两个押送自己的士兵加一个军官，不用异能也能预感到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能够逃脱。
　　到达顶层，电梯门开。柯维星在士兵们的推搡中，缓缓走出电梯。冷风细雨扑面而来，吹得他眯起眼睛。
　　壁垒顶端是平整的，没有围栏，也没有任何炮台。放眼望去，坚固而连绵不断。士兵们押送柯维星往边缘走去。脚下是粗糙的岩石地板，也许需要的时候，古朴的石板会逐一打开，升出一排排高科技炮管。
　　“我有个建议。”柯维星说，“岩石外面可以覆盖铁板，这样爬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岩石自有作用，你不懂。”军官掐着柯维星的脖子，粗暴地将其推到壁垒边缘，按住他的头，强迫他往下看。
　　冷风呼啸而上，吹乱柯维星的头发。什么都看不见，犹如迷雾重重的深渊。叫人恐惧。这种恐惧不是对黑暗本身，而是对藏在黑暗中的异类的敬畏。
　　“有遗言么？”军官淡淡地问，仿佛充满人文关怀。
　　柯维星缓缓扭过头，拿一双肿胀的眼睛盯着军官，“我警告你们，最好相信我。”
　　军官将柯维星从壁垒边缘扯回来，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将他打倒在地。军官大概觉得很好笑，这家伙都死到临头了还警告我们？
　　军官不屑道：“我凭什么相信败类后代说的话？”
　　柯维星说：“如果四十多年前，被你们赶出来的那十几万人，如果他们真的是罪犯，我相信没有人会想成为罪犯的孩子，问题是我们无法选着自己成为谁的孩子，很多人的命运从出生就注定了。”
　　军官冷笑道：“要怪就怪你们的父母，自己都活不明白，却还要生孩子。”
　　柯维星摇摇头，随即紧紧皱着眉头，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地说：“我忽然想起哥哥常说的一句话，他说战争才分立场，人类是不分立场的，在我离开之前，出于对你们墙里人的怜悯，我最后一次告诫你们，我所见之物，你们绝对无法想象，他们回来了，他们已经渗透进你们的城市，你们的墙壁无法阻挡这一切，兽潮就是征兆。”
　　军官和士兵们相视一眼，从他们脸上嘲味十足的笑意中不难得知，他们对柯维星的话不以为然。
　　呵呵，柯维星冷笑，一群被驯化的家畜。
　　军官摆摆手，让士兵将柯维星拖起来，再次推到悬崖边缘，随即不耐烦地询问：“准备好了？”
　　没有人发现，柯维星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我准备好了。”
　　柯维星猛然发力，轻易挣脱了手铐，回转身形，双手拽住两位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士兵，用力把他们往后一扯，将他们扔下了壁垒。这一切，几乎是发生在瞬息之间。
　　军官惊讶道：“你是强化人？”
　　“是异能者。”柯维星活动着颈椎骨，揉着拳头，缓步走向军官。
　　“以为我很好糊弄么？”军官神情严肃起来，后退了一步，“2123年了，他们已经灭绝快半个世纪了，如今世上不可能存在异能者。”
　　“哦？是么？”柯维星一个箭步冲刺，“那你可看仔细了！”他快如虎豹，拳头带着劲风轰出。
　　然而，让柯维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军官面无表情地侧头，轻易躲过了柯维星迅猛的一拳。紧接着拧转腰肢，同样挥出拳头，精准落在柯维星腹部。随即收拳，干净利落。
　　柯维星跪倒在地，瞪大了双眼，捂着腹部剧烈咳嗽，咳出满地鲜血。
　　怎么可能……柯维星震惊不已，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军官脚踩在柯维星后脑勺上，不屑道：“后退一步，是为了更好的攻守架势，你居然直接冲了过来，缺乏实战经验？还是说太自信了？”
　　“啊！”柯维星怒吼着，一拳砸在地上，想要站起身来，但立即被军官一脚踢在下巴上。
　　巨大的力道挟持着柯维星翻了个身，扬天躺倒。
　　绝望。柯维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强化人，这个军官是强化人！身体素质比身为异能者的自己还要强上几分，在速度和技巧上，更是被他完全碾压。难道他是边境战士？不是，以前见过边境战士清理异兽，不是这副行头，还以为只有边境战士才是强化人，自己真是太蠢了……
　　这时候，柯维星看见刚才被自己扔下壁垒的两位士兵，他们身后展开了一对飞行背包，回到了壁垒上。
　　柯维星眼眉蒙上了一层阴霾，他终于意识到，一开始逃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天真。
　　“你们会后悔的！”柯维星发了疯似的怒吼着，将心中的不甘与怨恨发泄出来，“你们墙里人早已被祥和的假象蒙蔽了双眼，早已忘记墙壁为何存在，灾难即将降临，你们毫无察觉，你们这群目光短浅的家畜！你们脑海里只想着自己的权位！你们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为了权力自相残杀，你们迟早会毁在自己手上！”
　　军官笑着摇摇头，说道：“其实，我们不是不相信你，我们只是不屑。”
　　顿了顿，军官自问自答，他面露轻巧的笑意，话语中尽是傲慢，“因为我们是望津人，我们无所畏惧，无论是谁，尽管让他们来试试。”
　　柯维星忽然咧开嘴笑，整个口腔都是鲜血。他自嘲道：“真是讽刺，这种价值的信息都不能换我一条命，果然自古以来送信人都没有好下场。”
　　军官平淡地问：“强化药剂哪里弄到的？”
　　柯维星虚弱地说：“不是强化药剂，我是异能者。”
　　“异能者？”士兵惊讶道，“要上报吗？”
　　军官摆摆手，“不用，绝对不可能是异能者，大概是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强化药剂罢了，还是最次的那种，不是什么大事，直接处决了，别浪费时间。”
　　恐惧的神色从柯维星脸上一闪而过，他侧过头，茫然地望向远方，遥远的地平线漆黑一片，如同大火烧过的焦土。
　　“不！求你了，我还不想死！”柯维星不想死，他奢望能够活下来，但也只是奢望罢了。
　　士兵面带冷笑，走上前来，抬脚踩柯维星的胸膛上，猛然发力。
　　随着骨头断裂的脆响和心脏被挤压的闷响，柯维星永远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