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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次霸榜第一的松阪美幸同学，这次也没有让老师失望，得分72分。
但是这次的第一名，属于新来的高桥月华同学，居然得了满分。大家鼓掌，希望大家向她学习。”
教室中先是传出惊叹声和不服气的哼哼声，然后稀稀拉拉地想起心口不一的掌声。
美幸僵硬地转向高华，皮笑肉不笑地说：“恭喜高桥同学，难怪考完后你这么自信。以后我有不懂的问题，还想向你多多请教呢。”
高华被怼得莫名其妙，像只被顽童撒了盐巴的蜗牛，缩在座位上。
“高桥同学，先和我来一趟办公室。”中年的数学老师也隐约觉察出了班里一触即发的氛围，暂时把她救出了修罗场。
回到工位上的班主任，卸下了和蔼的笑容，露出了中年人在社交面具下的深深倦意。他低头翻着高华的试卷，秃顶在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我看看……高桥同学，这次考试你考得相当不错，恭喜你。只是有几个要点，想和你交流一下。”秃头班主任没有抬起头，继续翻着试卷。
“我不知道九华那边学校的教学进度怎么样，但是在我们这儿，我希望你能尽量使用‘正常’初中生的解题方法。”他有气无力地说着，嗓子好像卡着痰。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老师。”高华对所谓“正常”是个什么水平完全没有概念，先满口答应着。
“像这一题解多元多次方程组，你用矩阵做的。这样当然不算错，但根据东极的统一教纲，这是大学的内容。
还有……我看看……这题求极值你用了微积分，这题三角函数你用了极坐标，这题几何证明你用了解析几何……”班主任继续用浑浊的嗓音说着。
“大致是这些小问题，没什么大不了。高桥同学，你很优秀，只要多看教科书，我相信你能很快改正，跟上大家的脚步。”他终于收起试卷，抬头看着高华。
让先进者跟着落后者的步伐，这大概是东极国特有的社会逻辑吧。高华表面上点着头，心里默默吐槽。
“还有一点，你的解题步骤写得太简略了，有些题列出式子就直接跳到答案，思维太跳跃了。这个习惯不好，数学是严密的逻辑思维。第一次考试我就不扣你分了，下不为例。”中年人摘下眼镜，取出胸前口袋里的眼镜布，擦起眼镜起来。
这要求虽然听似有理，但实际上有点强人所难了。
常年的研究学习加上年轻的大脑，让高华锻炼出了高效的数理思维模式。例如，无需借助计算机，她就能在脑中大致模拟基本粒子在各种磁场下的运动状态，甚至细到每个粒子的电荷、运动矢量、质量、自旋等参数。
这套快速思维方式，在科研课题选题前确定研究方向特别好用。
但是要让她分解（在她看来）最基础的解题过程，难度不比普通人分解1+1=2的中间过程低多少。
“我……尽量努力吧。”高华只能先应下来。
“对了，高桥同学，还有一件事请你务必注意。”班主任戴上眼镜，浑浊的眼睛直视着高华。
“你是非常优秀的人才，我也很欣赏你。但，你知道，一个人在集体里，不能显得太突兀，太与众不同，太……不合群。”班主任在认真地斟酌着词句。
“还是我刚说的，建议你能做到谦虚低调，与其他同学一样，和大家保持一致，跟着大家的节奏，按照大家的步伐，和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对，您教育的是。”不做出头鸟，看来中庸之道在哪个世界都受用啊。
“你不需要比大家出色很多，因为集体喜欢一致，厌恶不一致。在你看来，可能是个别人在刁难你，但其实排斥你是整个集体的意志。”
这个秃头中年男人，几乎是在掏肺腑地和高华分享人生经验。
“以后你在这个国家待久了，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班主任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家去吧，记住下次不要在卷子上乱涂乱画了。”他微笑着朝高华眨了眨眼。
高华谢过老师，拿过卷子，一下子明白了老师坏笑的意思。
上午考试答完题，因为时间充裕，她歇不下来的脑子开始思考氘氚聚变的理论细节，结果老毛病犯了——无意识地拿起了笔，不分场合地打起了草稿。初中数学卷上被她画满了各种公式和图表。
这确实有些尴尬，高华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试卷，走出办公室。
回到教室，几个学生还逗留在教室聊着天。
“九华来的那乡巴佬被秃子叫去了，该不会考试作弊了吧。”
“肯定是，这么变态的卷子居然拿满分。”
“她作弊也不动动脑子，假装抄错几题，想出风头想疯了吗？”。
“看来九华人都是铁憨憨。”
“我倒是觉得这转校生不错，多漂亮啊，可惜胸部小了点。”
“呵呵，你们男生都是发情的公驴！”
“喂喂，你们说，如果她真的是那个高桥首相的女儿，我们这样会不会……”
“就算真是又怎么样？我爸可是首相的大金主，上次选举拜票，他还给我爸下跪呢。”
聒噪的人群在高华进教室后也不收敛，好像她不存在。她也只好假装听不懂对话，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书包不见了。
“哎呀，高材生还真是不小心呢。”高华听见美幸女王不怀好意的笑声，转头看见她的跟班手里正拎着书包。
“新同学可能不太知道学校的规矩，让我帮你检查检查有没有带违反校规的东西……噫呃，九华仔，垃圾可是不能带进教室的呢。”
美幸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从书包掏出了一个换洗袋，里面装着高华中午被弄脏的校服。
“不要取笑。”高华语气有些急了。她闭上眼，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女孩子们尖刻的胡闹让她很头疼，又无可奈何。
“她说‘不要取笑’！”周围的学生们哈哈大笑起来。
美幸非常得意地看着大家的反应，随手将换洗袋扔进了垃圾桶，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水壶。
水壶是个粉色小保温杯，有只小兔子图案。
高华脸色骤变。
这一刻，她才真正紧张起来，双拳紧握，身体稍稍下弯成弓形，平坦的胸脯有力地上下起伏，眯小了漆黑的眼睛，估算各人站位和之间的距离。
“没想到，我们班的学霸，审美趣味却这么幼稚！让我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美幸完全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变化，伸手去拧瓶盖。她原本打算把里面的水泼到转校生身上，以此结束第一天的欺凌。
十四岁的小女生没有想到，看上去纤弱无力的转校生，会突然一个箭步向自己冲来。
中午踢球的大个子女生想把高华拦住，却被高华一下子撞开，像漏沙的麻袋一样轻飘飘飞向一边，重重摔在地上，带倒一片桌椅。
在众人惊诧的片刻，高华已经蹿到了美幸跟前，粗声说道：“把杯子还给我！”没等美幸反应过来，她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抢。
美幸本能地抬手去挡，却被高华有力的手掌抓住腕子画出一个漂亮的半圆，轻松反剪在身后，大腿被高华的膝盖紧紧顶住，一扭一蹬，跪坐在地上。
她的手腕被高华藏在掌心的老茧扎得生疼，胳膊更是被折得要断了一样，疼得直流眼泪，却又不敢哭出声。
同学们呆若木鸡，戴眼镜的小女生吓得尖叫起来。
“别吵！娘卖必！”高华中气十足地低吼一声，把这些从小泡在蜜罐里的学生震得大气也不敢出。
保温杯拿到手，里面重要的东西总算安全了。高华慢慢恢复了理智。
糟糕，这情形真的太糟糕，太“娘卖必”了。
她意识到，自己正以标准动作反剪着女同学的手，就差一句“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了。周围的同学们则像小羚羊看着狮子似的，一动不敢动。
硬撑着找台阶下吧！
高华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放下美幸，慢慢走到大个子跟前把她拉起来，帮她掸了掸灰，颇有威严地环视四周，以老班长训新兵的语气开口了：。
“同志们，学校是平等学习的地方，不是耍社会上那一套心机的地方，更不是人压迫人的地方！我希望各位，多把心思用在读书上，不要整这些有的没的！”
莫名其妙的说教后，没等大伙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就抓起书包，脚底一抹油，扭着尴尬的小步子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