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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姑什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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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深,人却无眠,不时有丫鬟仆妇进出的搅扰不提,宁知非自己也睡不着。
  穿越了!
  穿到个同名同姓,正处于假死状态的破落官宦子弟身上,这么奇幻的事情本就不好接受,更别说刚穿过来就被人强按着磕头成亲,愣是连缓口气儿的功夫都不给。
  人生啊,这么刺激真的好嘛?
  接受这件事已是不易,更别说还有身体原主人狂潮般涌来的记忆需要融合。他人看着固然是没动,脑子里却是半点都不轻松,直到长夜将尽才终于把心情和那些记忆收理干净。
  穿就穿了吧,虽然够惊悚,但好在他在后世也没什么牵挂,且还因为工作、房子种种压力活的跟狗一样并不轻松。发扬一以贯之死不悔改的乐观主义精神来想,就当旅游了呗,不用自己掏钱,还是纯玩团,这样的便宜到哪儿占去?
  更关键的关键是,他素来喜欢古典文化,现在好,整个人都古典了。
  自嘲着解决了穿越的心理冲击后,通过融合记忆也弄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他穿到了唐,可惜既没赶上贞观初盛也没赶上开元极盛,而是穿越到了中唐,当下在位的皇帝叫李纯,死后会有一个庙号叫宪宗,当然李纯刚登基没多久,离死还早。
  穿越的地方在山南西道房州辖下的高阳县,这地方跟扬州、苏杭所在的江南东西两道比当然算不上好,但比之陇右道什么的又强多了,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穿越的人家是早已开始没落的高阳宁氏,这是个大家族,连族人带佃户铺了整整一个大庄子。
  宁氏族房众多,但细理起来主脉不过三支,大房、三房人丁兴旺,独独二房宗祧不继,唯一的一根独苗也死在了昨晚的婚礼上,成就了他穿越的契机。
  这是个纯孝勤奋的苦孩子,可惜父祖情结太重又运命不济。独特的成长环境与变故造就了他独特的性格,为人极度内向又胆小懦弱。恨不得谁都能欺负,谁都敢欺负,被欺负了害怕母亲担心也不说。
  小蚂蚁扛大山,尽管小蚂蚁拼尽了全部的心力,最终还是被大山给压死了。
  记忆融合后两人已是合二为一,宁知非能清楚感受到唐朝少年曾经的痛苦绝望,以及死去前那一刹那的如释重负的放松,复杂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表。
  这个被人唤为“宁呆子”,自记事以来就从未真正快乐过的唐朝少年啊,死亡对于他或许是梦寐以求的解脱吧。
  关于身世及成长经历的记忆后,后面灌入宁知非脑海的就是唐朝少年曾经用生命苦背出来的那些书。
  《五经》全套加注,若干前朝诗赋作品,乃至关乎于琴棋书画的一些指导性书籍。
  考虑到他的年纪,再看看他背的这些书,宁知非叹为观止的同时极疑他是把能看到的书都给背了,毕竟这是个书籍总量还少,且异常珍贵的时代。
  宁知非融合这些记忆的过程就像是在脑海中构建起了一个迷你私人图书馆,馆中藏书恰与他本人文学硕士的专业知识,以及因对古典文化痴迷而广泛涉猎的内容珠联璧合。
  这一发现着实让人惊喜,但宁知非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思及唐朝少年的悲剧人生,他只能发出一声悠长扼腕的叹息。
  我的唐朝兄弟,你错了!人生苦短,譬如夏花,原不该这样活。
  半开的窗户外,初升的旭日磅礴而出,金光灿烂的朝阳蓬蓬勃勃驱散掉最后一丝夜色。
  长夜尽了!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青衣小鬟清脆甜稚的呼唤将宁知非从沉思中唤醒,翻身下榻要去看时,却被昨夜那个冷冰冰的中年仆妇给拦住了,“姑爷还请自重”
  这人真是烦。
  宁知非抬手将中年仆妇扒拉开,“你管的太多了”口中说着,人已到了阮小谢榻边,见她果然是醒了,只是虚弱的厉害。
  能见到如此青春正盛就被重病所苦的少女好转,任谁都会为之怜惜欣喜,宁知非看她脸色好了些,高兴的一笑,“外面春色正好,再耽搁就只能明年才能看到了。赶快好起来吧!”
  阮小谢犹自茫然的眼瞳转了转,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中年仆妇再度出现,“小姐身体极弱,最宜安神静养,姑爷既已冲喜完毕,就请到别院安住,莫要过了病气”
  或许是刚才那一推的缘故,中年仆妇迎着宁知非的灼灼目光时少了几分昨晚的冰冷与硬气,说完后犹自补充了一句,“这是老爷的安排”
  阮小谢现在的情况的确更适合静养,宁知非也不与她聒噪,“走吧!”
  所谓安居的别处就在阮小谢这处黛色小楼的后边,是个半开放结构与后花园相连的小精舍,面积不大却极雅致精洁,唯一的问题在于精舍与黛楼之间的位置关系,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藏娇的小金屋。
  我有金屋可藏娇,哈!
  先是穿越,随后又是一夜未眠,宁知非着实是困了,将小小精舍转了一圈后倒头就睡,谁知不等睡醒,却被人给叫起来了,“老爷要见你”
  阮清林见他的地方是在黛色小楼前,便宜老丈人脸上没个好颜色,“明天是你宁家宗支大祭之期,你是宁家二房唯一的男丁,这场面总得去应付一下,记着,快去快回”说完摆了摆手。
  宁知非并未按他手势的意思转身离去,探头向小楼里望了望,“小谢怎么样了?”
  阮清林脸色好看了些,“你总算还是个有气运的,这一喜冲的不错。越是如此明天宁家的大祭就更不能多留,回来后也少来此,嗯,去吧,明日早去早回”
  看把你迷信的!
  宁知非嘴角翘了翘,转身回去补觉。阮清林看着他的背影向身侧大管事吩咐道:“赶紧给他置办几身见人衣裳,宁家不在意他,我阮家的脸面总还得要”
  大管事是跟了阮清林几十年的老人,没有外人的时候说话并无太多顾忌,“这门亲事合该就直接办成入赘,进了门就改姓,如今这不庙见婚不上不下的多膈应,再宗支大祭也是拜死人的,晦气啊!”
  “你以为我不想,改姓?赘婿?你想得美,宁家总还是要点脸的!”
  大管事看着宁知非渐行渐远的背影摇了摇头,“这新姑爷要是不开口还真有个人样子,可惜啊,宁家每到家祭必要考校族中子弟,就他那呆子名声,就是穿再好的衣裳又能捡回几分面子?”
  “行了,你这老货恁的聒噪,让你去就去”
  阮清林打发走大管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到读书考校还真是他的心酸事。
  当年他这一辈兄弟几个就数他读书不成,最终只能守在家中看着兄弟们相继出仕,虽然那几个兄弟有的中明经,有的中明法、明算,都算不得进士科正途,但毕竟也是有实实在在的出身。
  到下一代上两个儿子又不是进学的材料,逼死逼活只是不通,读了好些年书换了好多位有口皆碑的名师,连首诗都写不利索。大唐朝可是以诗赋取士的时代,这还能指望什么?最终只能打发他们托门路在不同的衙门里为人做吏。
  三个孩子中就数老三小谢最是聪颖,兰心慧质、琴画诗书都来得,他真是当心尖子一般疼着,却偏偏是个多疾多病女儿身,如今为冲喜嫁人,偏偏女婿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呆子……
  阮清林越想越觉心酸苦涩,呆呆站在门前,一时只觉人生虚幻,万事成空。
  这时,一个青衣小鬟出来搅扰了他的黯然神伤,“老爷,小姐问……问起了新姑爷的事情”
  “姑什么爷,你们都把嘴给我闭的紧紧的,谁敢说漏一个字须怨不得家法无情”
  青衣小鬟噤若寒蝉而去,阮清林的眉头紧紧皱着,爱女小谢才貌双绝,难免就有些心高气傲,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嫁了这么个呆子,即便再解释是为了冲喜而不得已为之,她也肯定接受不了。
  再则,找宁呆子的初衷是为冲喜,可不是真为了找女婿。等女儿的病好了,就凭他能配得上自家小谢?
  不行,身体大好之前绝不能在她面前漏了风声。他也再顾不得伤怀,转身噔噔噔入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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