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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火战士之焚晋 / 第1章 火中所见

第1章 火中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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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年后,辽东,襄平城外。
  7岁的安奉光骑在马上,有些心不在焉。
  他本来不想参加什么入教仪式,因为今晚约好和大相国的小孙儿王仲一起比剑,可祖父是待他最好的人,奉光不想让祖父难过,才怏怏上马,跟随大队来到襄平城西南十五里的首山。
  “入了教,小奉光就是圣火祭司的窜人了”,祖父说。
  “是传人,不是窜人。”他很喜欢纠正祖父的发音,并无恶意。每当此时,祖父就会笑眯双眼温柔地看他。
  祖父虽已年过六旬,但说中原话时口音总带有拐来拐去的西域胡腔。奉光曾偷听到家中厨奴低语闲谈,说祖父原来的名字并不叫安国使,而是土里土气地叫安老奴,原先也不是什么拜火教圣火祭司,而是个挤着骆驼睡觉、满身骆驼尿味的行脚胡商。他不信,却又不敢问。
  奉光的疑问,还有很多很多。
  比如为何与他同般大小的王仲一家,祖孙三代就音容笑貌浑然一体,祖父相国王建是个眉目窄小、肌肤白嫩的胖子,像是府中厨房里刚被烫熟拔了毛的鸡,父亲王泰也是个眉目窄小的胖子,到了8岁的王仲这里,眉目窄小,还是胖子。王家祖孙三人好似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可自己家里,就是另一番样子。
  “你们家人,都是从骆驼**里生出来的吧”,王仲总是嘟着满脸肥肉,如此笑他。
  奉光无力反驳,只好沉默。
  确实,祖父是栗红色卷发,眼窝深陷,长睫毛,高鼻梁,体味浓厚,口音奇特。父亲安桓已过而立之年,却一口河北口音的中原话,字正腔圆,并无胡音,且头发黑直,发髻高挽,双目细长,眉骨平缓,也并无体味,举手投足一点都不像个胡人,与祖父相差很大。
  至于自己,奉光也不知自己像谁,有时像祖父,有时像父亲。
  所以,当祖父说要在首山圣火祠为他办入教仪式时,他还是开心了一阵,至少,他会更像个胡人了,胡人都是信火神的,王仲若是再敢笑他,就祈祷火神把他变烧猪。
  心不在焉的另一件事,是出城前的争吵。
  奉光听到父亲安桓与祖父在堂上吵得很凶,家仆只好牵着小奉光避开,但他还是听到了父亲说“邪魔外教”,以及祖父难过的叹息,还有阿妈的哭声。
  不能让祖父和阿妈难过,所以上马前,奉光假装对入教仪式十分期待的表情,这让安国使心境大好。
  父亲始终没有出现在马队中,他没来首山。
  “父亲怎么没来?”奉光还是忍不住,在马上问。
  “因为他小气!”祖父说。
  “什么是小气?”奉光问。
  祖父对他眨了下右眼,打趣道:“他怕你会抢了他的祭司之位。”
  “我们粟特胡人世代尊奉火神,我是圣火祭司,这祭司之位只能在家族中传承。等办好仪式,纳你入教,我死之后,这祭司之位,就是你的了。”祖父正了正头顶的白帽,他终于盼到了这一天。“等你做了祭司,就可以祈祷天神好好教训一下你父亲,比公牛还难斗的家伙。”
  “我不要教训父亲,他会打我!”奉光想起背书记不住时,安桓会用竹板敲他的手,“祖父不会死。”
  安国使在马上仰面大笑,“祖父要完成一件事,未完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奉光好奇追问:“我能帮你么?”
  祖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看了看,说:“那是神交给我的事,神考验我的事。”
  一骑侍卫飞马来到安国使马前,拱手道:“国师!吾王已至山下,请国师速速上山!”
  老胡人不敢怠慢,紧打马来到队前,偏身下马,单腿跪在一位华服长者面前:“神佑吾王!”
  安奉光知道,这个长须华服、头戴九旒冠的长者,就是自立为辽东燕王的公孙渊。他身材魁梧,臂膀粗壮,几缕长髯飘洒前胸,笑起来声若洪钟:“哈哈,国师快起。今天可是上上好的日子,大燕国就要有小国师啦!老国师、小国师、耷拉国师,我们燕国的国师都跟商队骆驼似的能拴成串了,哈哈!”说着一把抓住安国使的手腕,走上石阶。
  奉光也由家仆抱下马,随着陪王伴驾的重臣亲众,拾阶上山,直奔圣火祠。
  东汉末年中原板荡,战事连连,无暇顾及辽东。公孙度任辽东太守以来,虽阳面上归顺朝廷,暗地里实则割地自立。历经公孙度、公孙康、公孙恭,再到眼前的公孙渊,公孙家三代人占据辽东近50年。与中原群雄逐鹿不同,辽东少有战事,沃土千里,地广人稀,故此中原流民多投奔而来,他们为兵为农,或耕或战,公孙家坐拥雄兵良民,自然坐大,无所畏惧。
  安国使忽感到手腕发紧,知是燕王手上用力,这是二人多年来形成的暗语:有要事商量。
  两人紧走几步,抛开众人,只听得公孙渊压低声音说道:“安老奴,曹魏的使臣又要来襄平,不知是吉是凶,你快用那火看看,此番要如何应对?”
  “是圣火。”安国使纠正道。
  “圣火,你的火,别废话。”公孙渊性情急躁,当年叔父公孙恭病弱,他等不及叔父病逝,就废叔自立,所以较真字句这种事,他顶是厌烦。
  “大王,实不相瞒,圣火中只见过去,不见未来。臣也无法窥见真相,只能祈祷天神护佑。”安国使熟知与公孙渊的相处之道,他越是急躁,自己越要拿捏分寸。
  “只见过去,不见未来,上次你也这么说,结果你在火中看到魏军大败于辽水,果不其然啊。圣火都照见了我军大胜,你还敢说不见未来?你分明是自持圣火在手,藐视本王,信不信我杀了你喂骆驼?”公孙渊言语毫不客气,黝黑面容上闪过狠念,安国使闻到他口中有浓厚酒气。
  “臣不敢。圣火之像变幻莫测,当真不可轻信轻言。”
  公孙渊回头瞥了一眼石阶下方的安奉光,说:“你个不识好歹的老胡,若是不能言圣火之像,稳我军心,定我民心,兴我国运,我要你这满身骚臭的国师何用?”
  但很快他又露出笑容:“你但说无妨,保你儿孙前途无量!”说着,二人已来到圣火祠前,早有侍卫打开洞门,公孙渊拉着安国使步入洞中。
  这圣火祠,乃是首山山崖上一天然洞穴,因安老奴多年前在襄平城略施小计,称自己乃西域圣火祭司传人,扮做胡商来到中国,夜观星象得知辽东乃光明兴盛之地,故不畏艰险远涉而来,欲助公孙氏永据辽东。
  公孙渊自立未稳,正需这等人物,于是顺水推舟,说这胡人乃是天神派来的使者,乃“安国使”,安邦定国的使者。安老奴从此改名安国使,先做辽东郡军师,后又封他做了祭酒,再封国师。并在城西南的首山崖壁之上,开凿修缮洞窟,作为祭拜之用的圣火祠。
  站在洞口孤崖之上,可以上观日月、远望襄平,且洞内石室多间,地面宽广,寝食器具俱全,安国使每年中都有数月深居此处。
  侍卫随员暂留洞外,步入圣火祠的除公孙渊和安国使外,还有随后跟上来的大相国王建、长史柳远、大将卑衍、将军杨祚、御史大夫柳甫等多位重臣大将,以及公孙渊的二子公孙修,和7岁的安奉光。
  这是奉光第一次入圣火祠,洞内宽阔十分,四壁修凿得平整光洁,墙上有门洞通往别室。四壁饰有安放灯烛之位,即便是漆黑夜晚,洞内也照如白日。石桌上放置许多金银祭器,石壁上刻有许多不懂的文字和图形。
  东墙上高处一只巨型的石刻飞鸟吸引了奉光,此鸟双翅张开近丈许,居高临下,翎羽爪翅都有如活物,好似正飞扑下来,最是那双目,在圣火闪耀下如在转动,审视洞中之人。
  公孙渊不耐烦地拨弄冠上珠帘,捋着胡子,皱眉看着安国使。
  只见祖父双膝跪倒在东墙下,对着石刻飞鸟低语喃喃,用听不懂的胡语祈祷,礼毕起身,把早已准备好的白麻布衫与白练圣带披在奉光身上,扶着肩把他推到圣火坛前。
  圣火坛是石刻,底座是头向外站立的7只骆驼,它们背驮石刻七瓣之花,寓意拜火教七神一体,石花瓣中熊熊燃烧的,正是至上之神阿胡拉·马兹达的化身——圣火。
  身披白衣,腰裹圣带,熊熊圣火照得奉光双颊赤红,他觉得全身闷热,汗流浃背,透不过气,他想往后退一步。
  但安国使用力按住他双肩,不许后退,在身后低语道:“随着祖父念,永光吾火,永伺吾神……”
  “永光吾火……永伺吾神。”
  安国使将白布圣带在奉光的腰上缠绕三周,念道:“永护三善,守善思、善言、善行,勇斗恶神……
  “勇斗恶神……”
  奉光话音刚落,身后的公孙渊就已等不及,上前一把推开奉光,对安国使怒道:“教也入了,小国师之位也定了,你们家事已了,该轮到国事了。别废话,快看圣火之像!燕国若是陷于危难,你这胡人也跑不了!”
  话一出口,王建和柳甫等人就连连咂舌,却不敢言,只能互使眼色、频频皱眉:堂堂主公,岂可轻言国将危难,晦气!
  此时,石坛中火焰“扑扑”高腾,跃起丈高,吓得众人后退数步。
  唯有安国使纹丝不动,跪在坛前,注视圣火,默念咒语,洞内之人都屏住呼吸,凝神静听,等待圣火之像的预言。
  只见老胡人手遮口鼻,忽然变换了一种古怪的高朗声音说道:“圣火有云......辽水为凭!”
  奉光第一次听到祖父说如此纯正的中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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