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围郡

　　小良三人整个上午都在万泊的街上逛着，准备买些吃喝再次上路，中午吃了顿面条，便出城了。
　　向西南的官道上，三人走了一个下午，直到他们身后拉起了影子。
　　付芸儿有些乏了，被小良背在背上，感受着对她而言小良修行以来唯一的好处。
　　“还要多久呀？”
　　有气无力的，付芸儿娇滴滴地问道。
　　小良把她的腿，往上抬了抬，好让她更舒服一些。
　　“你可别故意撒娇，我吃不消的，从万泊到浩炀的路，我们走一半了，一会就在官道两边的村子里找个地方落脚。”
　　“我这不是学的淑女一点嘛，不然你又要去对别人欲擒故纵了。”
　　小良嘿嘿地笑着，步子加快，然后蹿跳起来。
　　付芸儿在他背上被摇的上下起伏，用拳头轻轻捶打着小良。
　　阿辛也在后面手舞足蹈追着两人。
　　嬉闹间，小良看到前面官道不远处，似乎有一队军卒拦路。
　　脚步变慢，放下了付芸儿，三人朝着那边走去。
　　两什的兵力，在此设关，拦截过往人群。
　　靖国军制，五人为伍，十人为什。
　　五什为一队，五十人，设队正；
　　十队为一营，五百人，设营长；
　　四营为一都，两千人，设都尉；
　　五都为一军，一万人，设掌印。
　　军制之外在每个郡中还设有兵营和大营，人数不等，归营帅统领。
　　正当小良三人走进时，有军卒迎了过来。
　　“将军有令，即日起封锁广信郡，所有人不得出郡。”
　　小良冲着军卒拱了拱手：
　　“不是你家将军是？”
　　军卒见三人年纪不大，也没有多加为难：
　　“乃是京畿的昭武将军，上轻车都尉韩当大人，此番出京，受天子之命巡视天下，你等还是快快回去吧。”
　　虽说将军代天巡狩，作为部下也该与有荣焉才对，但这军卒心中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哪怕是他们这些军中最底层的人也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自太祖开国以来，有几人在太平盛世带兵出京？
　　古往今来无非两种情况，起义，平叛。
　　韩当敢拿皇帝给他的三千精兵起义？
　　这次的三千人，都是先从京畿的雁阳大营拨到国都崇安，再交到韩当手上带来广信郡的，本不是韩当手下的亲军。
　　答案显而易见，来广信郡是为了平叛，可平谁呢？没人知道。
　　无论平谁，都要打仗，打仗就会死人。
　　小良见不能出郡，只好作罢，但眼看天色将晚，就先带着阿辛和付芸儿下了官道，寻个有人烟的村子落脚。
　　约莫小半个时辰，天已经黑了下来，星月之下所能见的不过一丈之地。
　　三人模糊地看到了一片屋子，多是些黄泥茅草所建。
　　不时在仅有几盏灯火的漆黑中还传出几声犬吠。
　　平民百姓，到了这个时辰若是无事，大多都要睡下了，点灯的人家要么是家境殷实，要么就是有些要紧事，毕竟，没谁会无故耗着灯油。
　　进到村子，走了一会，挑了户未睡的人家，小良轻轻的叩开了，贴着老旧门神的木门。
　　这家主人是个热情的大婶，只有一人在家。
　　带着小良三人进了屋子，还拿出些米饼来，想给三人填填肚子。
　　小良谢绝了大婶的好意，说他们并不饿。
　　大婶也没强求，继续做着小良他们来之前她所做的事，缝着一个有些粗糙的布兜。
　　阿辛凑了过去，憨憨地问道：
　　“在，缝什么？”
　　大婶笑得很朴实，没有嫌弃阿辛的痴傻，解释道：
　　“我男人死的早，儿子从军，富贵人家都给孩子缝香囊啥的，图个平安，咱这手笨，做不得那精巧玩意，只能缝个布兜兜，装些东西也好。”
　　阿辛听完，也跟着说好，好。
　　大婶摸了摸孩子的头，起身从挂在墙上的篮子里翻出了块饴糖，塞给阿辛。
　　“娃娃，这糖是我在集上换粮的时候，算得的补子，吃吃看甜不甜。”
　　“谢。”
　　阿辛接过饴糖，打开了外边有些泛黄的包纸，刚要放到嘴边，却挠挠头，朝着小良跑去。
　　大婶看着阿辛把饴糖分成三份和小良付芸儿一起吃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
　　别人家三个孩子能一起出来玩，自家的一个孩子却每天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过了些功夫，小良三人已经睡下，大婶也缝好了布兜，准备熄灯，门外却又传来了叩门声。
　　大婶起身去开门，惨叫声却将小良三人惊醒。
　　来到屋外，只见到大婶已躺在了血泊中，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个布兜。
　　“哟，又遇到你们了，也是出不得郡，来这落脚？”
　　罪魁祸首正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们。
　　小良看着大婶的尸体，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为什么杀她？”
　　吴勾笑了笑，无所谓道：
　　“太碍事，我喜欢一个人睡，不过既然你们在这，我就去再找一家。”
　　阿辛死死地盯着吴勾，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第一次对一个人表现出恨意。
　　小良怒斥道：
　　“她的儿子还在等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当你有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力量时，自然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再说，上次你不是见到我杀人了吗？”
　　吴勾摊摊手，回答了这个在他看来幼稚无比的问题。
　　小良却向吴勾冲来，没想什么力量，没想什么修行，没想什么上次杀人，他只是想揍吴勾一顿。
　　一拳，冲着吴勾的脸打来。
　　吴勾嘿嘿一笑，同样是一拳对了上去，随即，最开始是他的手，然后是他的脸，变得扭曲。
　　吴勾一连退了十几步，捂着受伤的手，有些艰难的问道：
　　“大成？”
　　小良没有理会他，再次快步冲来。
　　吴勾的态度郑重起来，未受伤的手解下背后的朴刀，朝着小良划去。
　　小良用手从侧面击开了朴刀，又是一拳结实地打在了吴勾脸上。
　　吴勾先是感觉到手中兵器似被铁棍从旁打开，然后脸上遭石头捶了一下。
　　仰头躺在地上，口鼻之中鲜血直流，却还是呲着一口红牙，瘆人的笑道：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呢，第一次见这么年轻的大成境。”
　　小良此时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他冷声道：
　　“只是身体和手上的几条经脉能运行精气而已，我还未体魄大成。”
　　吴勾一愣，并没有理解小良的话，但他又问道：
　　“你多大了？”
　　小良沉默了一会，回答道：
　　“十七。”
　　吴勾却道：
　　“我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杀过不少人了。”
　　小良刚刚压下的怒火又被挑起，他拽住吴勾的衣领将他提起：
　　“杀人就这么值得炫耀吗？”
　　吴勾的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不如，杀了我？”
　　出乎意料的，小良没有一丝犹豫便松开了手，带着付芸儿和阿辛，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本想安葬那位大婶，或是再教训吴勾一顿，但不知为什么，他一刻都不想呆在那了。
　　刚才的一幕似乎勾起了付芸儿不好的回忆，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三人无声的走了一夜，直到天明的时候，回了万泊。
　　广信郡郡治，章门。
　　一处宽阔的大堂之内，精干威严的中年人坐在主位上，此人正是广信郡的郡守，正三品大员黄玉衡。
　　在他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广信郡官员，此时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所谈不过一件事，韩当携兵封锁广信郡。
　　三千从京畿而来的雁阳精兵，封郡？
　　先不提广信兵营中兵力相当的三千甲士，只说这广信郡内，可还有一支皇帝也不得不重视的大军，镇东南军！
　　镇东南军不隶属广信郡管辖，由军中的掌印大将统帅，直接听命于皇帝，驻守靖国东南，震慑宵小。
　　镇东南军的掌印大将虽然也只是三品武将，官衔与韩当相同，但在黄玉衡眼中，二者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韩当这次带来的不过三千人，还是皇帝赐兵，而镇东南军掌印薛典手中，可是握着两万大军。
　　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肃静下来，黄玉衡开口道：
　　“不绕弯子，我也不问你们有什么想法，韩当围郡，他的意思我们心知肚明，实话与你们说，赵家联合沧家图谋朝中重位，意图东山再起，不仅那些大佬们不开心，陛下也不高兴，这些年赵家一直不老实，惹得陛下烦恼已久了，不过当年先帝答应给赵家一条活路，陛下也不好动手，这次韩当巡视天下，可是带着圣意来的。”
　　下面众人默不作声，都思考着这件事，一位兵曹校尉突然接过黄玉衡的话，分析道：
　　“如大人所说，韩当来广信郡是为了替陛下分忧，除去赵沧两家毒瘤，那我们定要出兵驰援，不然凭借韩当手中那三千人，虽然对付禁养私兵的赵家绰绰有余，但那沧澜手中，可是有兵权的。”
　　黄玉衡闻言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出兵帮韩当自然是要帮，但也要看怎么帮，大饼就那么多，多一方人就少一份，况且还有镇东南军的薛典，我不信他不馋这份功劳。”
　　正当广信郡的高官们正谈论着怎么从韩当手中挖功劳的时候，韩当已经孤身一人，上了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