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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在空中撞击。
长刀被大斧力压，顺势往下走，持刀的少年借力在两马之间甩出一个弧线，如同当时王黎的低手扬刀一般，刀刃再次高高扬起，持斧的少年没有料到对方还有这一手，阻挡得有些仓促，手腕一震，险些将长斧丢了出去。
“倒是会有样学样。”苏七抱着手，看了场内一眼。
“不是有样学样，北方晋国与北楚毗邻，所掌的刀术‘弧手’本就是画圆抛弧的技巧，与北楚‘低手刀’相似，都是掌握圆滑的刀路，借力画弧，对付大开大阖的攻技即为有效。”王黎也不同刚才目不转睛的状态，随意瞥了一眼场内情况开口说道。
在高台上问答之时，他最关注的的那一场已经落幕，最终依旧是持长戟的少年仗着兵器修长，一个反身的直刺将对手挑下马来，不过二人都是行伍出身，倒是没收什么伤，反而惺惺相惜起来，互相约定好日后沙场上见，可怜了最初与他们二人组队的两人，本以为抱上了大腿，结果反落了个双双受伤退场的结果。
至此，全部六场比试已经全部结束，伤者十一人，全部离开演武场，剩下的胜利者十二人，还有一位既未受伤也未胜利的自然就是王黎二人碰上的那一位了。
所有胜利者都站在场边，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他们会面对什么，所以也不敢太过放松，只是小声交谈着。
“时，午和，大食。”
高台之上，白衣的童子站出来高高吆喝一声，便老老实实退了回去，台上的三位老人也是一脸的放松，坐姿随意，远远看去似乎还在吃着什么。
王黎回头问道：“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正午了啊，该吃饭了。”苏七习惯性地翻白眼。
“这……”王黎从来没有参与过御武殿大试的武试，向来他都是在文试便被斩落，初次到达了武试这一步，看着周围的人开始一一拿出食盒吃起东西来，才发觉自己什么也没有准备。
肚子很懂事地欢快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催促王黎吃饭。
王黎看着苏七依旧在抛着手中的小石子，有点疑惑地问到：“你不会……”
苏七接住石子，闭上眼睛沉痛地点头。
“你对御武殿了解得就像自己家一样，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唉，果然说我这副散漫的样子不适合这种繁琐的考试，要不是不想老来空对子孙叹，老夫当年也是极有抱负理想之人啊之类的事情，我才不会参加这御武殿大试。”
“那就饿着呗。”王黎耸耸肩。
“哇，仁兄好毅力，敢问是不是日初时吃得够饱。”
王黎微微汗颜，想来刚才苏七是没有听见自己肚子的低响，“倒没吃什么，兴奋过头了，就喝了两盅酒……”
苏七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王黎招了招手。王黎一脸不愿地凑过去，听着苏七再自己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这……不好吧。”王黎微微吃惊。
苏七又习惯性地翻白眼，“有什么不好的，不是都说了若是通过大试，便做我们的带师，一起吃顿饭有什么不好的。”
王黎还想说什么，却直接被苏七拉住，往梯楼的方向走去。
二人上了楼梯，果然看见三位老者正在童子侍奉下进食，三张方桌端端正正地摆放好，几叠熟牛肉加清酒的醇香不断刺激着两个饥肠辘辘的少年。
老者们看见二人，微微楞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苏七躬身行礼，“学生苏七，见过诸位师长。”
鹤冠的李夫子继续落筷，头也不抬地说：“怎么，正是午和之时，你们俩不吃东西，跑上来看我们三个老家伙干什么？”
苏七微微一笑，抱拳道：“场边诸公子名门大家，聚而豪食，见诸位师长着简衣食单味，是为不敬。故而学生二人上高台与师长同食，以敬师道。”
学生吃得豪华奢侈，老师吃得简单便宜，这怎么好意思！
李夫子抬头，“好哇，你个小东西是来蹭吃蹭喝了。”
苏七继续装着一副清高的样子，王黎却不敢说话，只能低头行礼。
李夫子笑起来，与身边的童子交代了几句，童子便从随身的背篼中拿出两副碗筷来，摆放在空出的一张方桌上。
“来，来，本来是为文生准备的，不过他走了，刚好便宜了你们俩小东西。”
苏七杵了杵身边的王黎，率先大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一屁股落座在席上，王黎这才慢慢地走过去，又向着三位老者再次行礼，才恭恭敬敬地坐在苏七的身旁，他的右手边是一滞沉默不语的一个长须老者，胡须上沾了不少油腻。
席中又沉默起来，只是时不时传来老者们呼噜噜地咀嚼声。
“青杏酿，嫩牛脊，倒是学生眼拙了，原来师长们吃得不简单啊。”苏七忽然开口，发出啧啧啧的感叹声。
李夫子微眯着眼笑，“老家伙了，能吃多久都不知道，自然每天都得有点好东西享受着，才不勉强度日罢了。”
“师长教天下人，哪里真的在乎什么吃食，心里开心就好了。”
“喝点？”
“师长邀酒，恭之不敬。”苏七端起酒壶来，为三位老者添杯，才给自己和王黎各自倒上一杯酒。
这家伙心真是大啊。王黎一边默默想着，一边抿嘴喝了一口清酒，醇香，浓厚，南方的酒虽不够烈，但是却满口香，一口酒入喉，就感觉浓厚的酒气沉入了胸口，像是吞了一块暖玉一般。
王黎只想快点吃完，却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位长须的老者正眯着眼打量自己。
“小子。”长须的老者忽然开口，抖了抖长须上的油腻。
王黎一愣，赶紧放下筷子转过头去。
“我且问你，天下是什么？”长须老者也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地看向王黎。
这是什么问题？王黎脑袋里轰的一下，为什么问到苏七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到了自己这里总是变成了严肃的大问题，天下是什么，我怎么知道天下是什么，天下……就是普天之下呗。
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一老一小两个人。
“天下……”王黎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来，“天下就是一个很大的家……”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蚊子嗡嗡。
长须的老者楞了一下，也不再说话，继续埋头吃喝起来。
李夫子似乎也是没想到这番插曲，笑了起来，“古老时常如此，不分场合不分时机地问些没头脑的问题，有段时间他倒是天天抓着我时不时地问：‘天地尽头居何所？’。”
“那老师您是怎么回答的？”苏七见缝插针，一脸好奇。
李夫子没好气地说：“我哪里知道，我这大半生就没离开过南阳，哪里知道天地尽头是哪里。”
苏七微微正色道：“世人皆知，往北直过北楚，再往北边，是一片大荒原，没有多少人去过那里，据说是一片极冷的寒地，那个地方天地都不分开，皆是一片茫茫的景色，所谓天尽，而越大泽过南阳，极南之地是大海，顺海航行七个月，便看见大海倾塌，覆为万里瀑布，低头不见其渊，是为地尽。老师不知道天地尽头在哪里，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关心罢了，这四方之地，哪里困得住老师呢？”
王黎听得一愣一愣的，筷子间的牛肉片滑落了都不知道。
这马屁功夫，自己就是拍马也追不上呐。
李夫子大笑。
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长须的老者继续闭起眼睛来打瞌睡，另一位一直沉默的老者倒是看起来有精神了许多。
“行了，你俩也吃饱了，就下去和同伴汇合吧。”李夫子挥了挥手，童子们有条不紊地收拾起一桌狼藉来。
苏七显然是对同伴这个词不太喜欢，但毕竟吃了老人们的饭，自认嘴短，只得站起身来，与王黎向三人躬身行礼，才慢悠悠地踩着楼梯下楼去。
“舒畅，舒畅！”苏七一边走着，一边将双手背在脑后。
王黎虽然吃得心惊，但一顿饱饭，还是扫去了一早的疲惫与最初的兴奋，自然也掩饰不住地笑起来。
“哟哟，你还是会笑的啊。”苏七惊奇地回过头来。
王黎立刻敛了笑，快步走到苏七身前。
两人一路走回场边，贵家大族的公子们早就用过餐食了，正向二人头来炽热的眼光来，苏七不屑与对方对视，哼着小曲便走了过去，王黎本是不敢和那些人对视的，可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事，于是不由得也抬起头来，对方以炽热的眼光望过来，他便以更加无辜的眼神望过去。
此时，王黎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披甲的武倌再次回到了场上，众人微微收敛，等待着武倌开口。
“诸位便是通过马战之人了，即已用过午食，那边尽快下一场吧。”
不等众人回应，那人便提前走出演武场，众人只得赶紧跟上，穿过那片茂密的林子，几转来回，王黎感觉自己又绕回了御武殿的那些院子里。
最终他们站定在一个大殿之内，大殿中早已有其他场的少年通过了考核，再次等候了。
“他们考得和我们不一样，并非马战。”苏七像是看清了王黎的心想，凑过来低声说道。。
王黎点点头，随即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午后，武试大比，终场，大殿军战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