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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狮子桥。
北陈时,江都便是四方商吏的中心,小苏河贯通了城中南北,也连接刊沟、射阳两大运河。
城周九十里,有二十余万人口,邑屋之繁会,江山之雕丽,轻青灵秀,东南为甲,富兼华夷,百事繁庶,实江南之盛概,地上之天宫。
而狮子桥。
北陈庆帝年间,巨富沈万为贺嫡子生辰,聘良工巧匠,单孔跨六丈三尺,矢高三丈,桥身通体以汉白玉和青玉石砌成,桥栏望柱上,雕有各式狮像,或俯卧,或腾空,或怒目,形态不一,项端又各竖有华表一座,表端各有石狮一头。
沿桥上下,作坊、团行、质库、邸店、酒楼、茶坊不绝,晚间河岸灯火通明,公私荣干之人多出入其间,连绵的灯火、油烟,即便是蚊虫都难以驻足。
无论是阴雨、霜雪或是炎夏,也是灯火闪耀,高吆低喝的叫卖声不绝。
得月楼。
一座五层的朱红酒楼,上下张灯结彩,光是大红灯笼就挂了不下三四十个,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小厮头托着菜盘高声吆喝,喧嚣的酒气和声浪几乎冲破了楼顶。
第五层。
从上往下,可以远远眺望到那座狮子桥和狮子桥下静默的小苏河,晚间的风穿过林梢月影,从小窗纷纷涌进来。
立冬端起酒桌上的葫芦,狠狠灌了一口,他面前摆着一盘酱牛肉和一叠萝卜,对岸的乐坊传来乐声,唱的是花月堂。
“清明用食素简,几月不见,你倒是学起他来了。”
对桌,留着长须,文士模样的男子笑着开口,文士身边,是一个赤膊深目的壮硕大汉,大汉面前是一叠生肉,他并没有理会两人之间的谈话,只是埋头大嚼,猩红的带血肉汁淌下,流了一嘴。
“再来些。”
文士见大汉吃相难看,面皮一抽,对恭敬侍立在侧的小厮无奈道。
“够了,够了。”大汉抬起头,急匆匆打了个饱嗝,声如牛鸣。
“花家几乎要自立为蜀王了,窃玉,无疑是送死罢。”
立冬面无表情地从窗外缩回目光,神色漠然。
整个第五层被全然清空,除了侍酒的小厮,便只是这三人。
“是送死啊,但又能如何?不提老翁羽翼遍及朝野,单是身上这毒,就足以让我束手无策了。”
文士苦笑摇头,他的双手干枯如鹰爪,一条黑色的三角小蛇,沿着衣袖,悄无声息地游向他的脖颈。
三角小蛇吐信,亲昵地朝文士脸颊凑去。
文士爱怜地摸了摸蛇首,又重新把它收进衣袖。
立冬瞳孔倏地急剧收缩,他左手扶住刀柄,太阳穴处的青筋跳动,像一条条大蚯蚓。
“小……”
话未出口,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柄细长的银刺钻破厚重的木板,带着无可抵挡的巨力,自上而下,把大汉钉死在屋顶。
滴答……
滴答……
血从大汉口鼻里溢出,一点,一滴,文士面前的酒碗很快被房梁上的血染成鲜红。
“唔——哦——”被钉在梁上的大汉发出轻微的呻吟,他不可置信地勉力睁大眼,似乎还不明白那一瞬的电光火石,还不等文士起身,他手里蒲扇大小的生肉就无力坠下,砸翻了立冬的酒葫芦。
“不!”黑衫文士目眦欲裂。
咔嚓一声脆响,以腰间的银刺为轴心,大汉上半身被穿刺在房梁顶上,下半身兀得断开,冒着腥味的脏器哗啦啦流了一地。
侍酒的小厮惊叫一声,面皮发黄,吐了自己一身,他跌跌撞撞地想奔下楼,未走几步,同样被楼下的银刺钉死。
小厮捂住冒血的胸口,却说不出话,他看着楼板洞穿的大口,喉咙里咕噜两声,头一歪,再无声息。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咚——咚——
咚——咚——
每一步间隔的时间都被拿捏的刚好,步履声不缓不急,就像遛鸟的闲适老人。
咚!咚!咚咚咚!!!
黑衫文士心头猛地一震,穿着草原服饰的俊美少年猛得从楼道跳出来,目光戏谑。
“吓一跳吧,哈哈!”
他慢条斯理地拍拍袄子上的灰尘,头上被彩绳扎着的小辫一跳一跳,双手光洁,白皙如玉。
咻!
一道银芒从他的左手激射而出,划开凌冽的风声,黑衫文士来不及闪避,勉强交叠双臂,试图以舍弃手臂的代价,挡下刺往喉骨的这一击。
咚!
立冬拔刀,腰身略一下沉,刀锋上撩,两团银光相撞,立冬虎口一酸,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口腔里传来腥咸的血腥味。
“刀不错,你就是立冬吧,果然和那些废物不一样。”穿着狼皮的邪气少年拍拍屁股,从地上跳起来,“我是……”
“左成业!你是杀了小满的左成业!”黑衫文士捂着喉咙,后怕不已,他退到立冬身后,神色怨毒。
被立冬一刀劈飞的银光斜穿过堂柱,那是一根半尺长短的荧白冰刺,它在柱子的间隙中很快开始融化,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东西,先后钉死了赤膊大汉和小厮,若不是立冬那一刀,他只怕也要步前两人的后尘。
左成业耸耸肩,对两人笑了笑:
“对,没错,我就是左成业。”
左成业又转向黑衫文士,眼眉一挑:
“来,死快点,杀完你们我还赶着去会会陈珩。”
立冬不言不语,挺刀而出,刀名游雀,刀身出鞘的刹那,平地忽起惊雷,他拔出的不是一柄刀,更像是一道酷烈的雷光。
地面铺设的木板翻飞,露出赤裸的巨木横梁,一瞬间,以立冬为中心,气浪轰然,喧嚣的木屑和杂尘笼罩了整个第五层,立冬的身影在暴起的响声中消失不见。
左成业长啸一声,斜掠而起。
雄浑的内气成圈,牢牢护住他,空气中出现明显的波动。
一条三角小蛇挂在内气大圈上,眼睛里露出人性化的惶恐。
“东边?”
左成业捏指成拳,一记轰出,纷乱的烟尘被裹挟着,一声巨响,东边的板壁纷纷炸开,碎木坠空,有惊叫从楼底传来。
“竟然不是?”左成业脸色微微一变,那一拳显然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