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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太微之主 / 第十二章 愿为西南风

第十二章 愿为西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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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州那位血刀被你杀了?”陈珩起身相迎,“这位在黄州先杀匪,后杀官,勾结草寇,破地俘城,竟有几番陆地龙蛇的架势。”
  “哪是我杀的。”
  惊蛰摇摇头,将手上几坛泥封的陈酒放在桌上,接着开口:
  “这血刀空有一番气勇,却是无智,你可曾知道他生平么?”
  “未曾。”
  “血刀本是山间一樵夫,上山砍柴时遇见两波人火并,最后竟是便宜了他,但凡人一有勇力,便思起富贵来,先是纠结了一帮地痞,强占村西口黄大户的数口好田,此刻,这人心哪是田地能填满的?再然后,就是火并山匪,杀官夺城了。”
  惊蛰呷了一口酒,慢悠悠道:
  “在黄州守军打散那群匪类后,我用一百强弩手把他活活射杀在沟底,然后砍了头,吊在城垛上示众。
  清明,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但还要劝你一句,区区一人之力,如何敌国呢?”
  “燕怀敬因我而死,可笑我连他的幼妹都无法照顾周全,燕荻才初入外劲,老翁先是让她加入二十四序,又让她去杀内劲的五毒散人。”陈珩低声说:“你也受过燕怀敬恩惠,这其中用心,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惊蛰反问。“皇帝早就被这位大晋柱石架空了,大宗师,国朝千载以来第一位大宗师,武道神明,你说说,我知道又能如何?”
  “我……”
  “喝酒。”惊蛰叹了口气,把酒瓮推过去,“你一身气血鼎沸,居然破境入宗师了,二十岁的武道宗师,老翁会更加重用你。”
  “是忌惮吧。”
  两人闷头喝酒,缩在角落,不敢大声出气的胖男人,哭丧着脸,战战兢兢。
  “我若哪天死了,你照顾一二,他叫曹铁,是小满的弟弟。”惊蛰揉了揉发红的一双酒眼,从酒瓮子里抬起头。
  “小满死了?”陈珩悚然一惊。
  他听出了这句话里不详的意味。
  “嗯。”惊蛰艰涩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酒:“老翁要见我们,老地方,明天你就知道了。”
  陈珩不忍心再看他,胖男人从半醉的惊蛰手里夺过酒瓮,又小心退到屋脚处。
  月下的屋宇相连着绵延出去,琉璃瓦片上层叠的青光反射如海波,有人在吹笛,传到这儿时,笛声已是喃喃。
  “我们都是手握刀剑的人啊。”
  临出门前,惊蛰靠在门上,脸色因饮酒而涨红了,他看着窗外的千叠湖,目光复杂:
  “关于阿虞的死,你又能怪谁才好?”
  ……
  陈珩看着月色下的千叠湖,许久无言。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湖面蒸出白霞似明亮的雾,水汽从湖底沿着楼柱一点点爬上来,对面的楼里灯火通明,隔着很远,有乐声遥遥传来。
  陈珩竖起耳朵,那似乎是一首哀歌。
  模模糊糊,有长袖拂过纱帐,在窗纸上留下长长的影。
  陈珩屈起发白的指节,轻叩窗沿,他听出了这首歌,这首歌,他是会唱的。
  陈珩哑着嗓子,和着依稀的乐声,轻声道: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
  谁复挑灯夜补衣……”
  很早的时候,有人问他。
  “你喜欢晚上吗?”
  墙壁被炉灶里的烟火熏的黄一块,白一块,拥挤的小酒馆在夜里更拥挤了,各地的人说着各地的口音,乱糟糟地,小孩在哭,在笑,大人端着酒碗,每一句话都带着浓烈的酒气,店小二把酒菜高高端在头顶,一路大声呼和,门口,两个流浪乐师,一个把破琴在膝上摊开,另一个,就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什么?”
  太吵了,真的太吵了,小酒馆像一锅沸腾的油,陈珩什么也没有听清。
  “我说—你喜欢晚上吗?”她把脸凑上来,大声重复一遍。
  “喜欢。”陈珩点点头,认真道:“晚上可以睡觉,我喜欢睡觉的。”
  “呆子!”
  陈珩没有反驳,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少女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奋力挤过一个又一个人,衣料间互相摩挲的呲呲声,腰间的佩剑咣当咣当,撞得他助骨生疼。
  她的手,柔柔地,小小地,带着温润的暖意,陈珩红着脸,也像喝醉酒一样,跌跌撞撞。
  “喂!喂!这歌我会唱啊!”
  她突然蹦起来。
  乐师唱到了尾处,陈珩努力竖着耳朵,也只听到了这几句。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你真厉害。”陈珩赞叹道,他的语气有些艳羡。
  “我教你读书吧。”少女抽抽鼻子,晚间的风把她的鼻尖冻得微红,她抬起头,认真道:
  “等你读书了,就能去考秀才,挣大钱,也就不用帮老翁杀人了。”
  “好!”他看着少女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
  歌声骤然停歇,陈珩猛地从回忆里惊醒,夜风裁开满湖清波,破出一湖星光。
  对面楼里传来几声嬉笑,又归于沉寂,陈珩阖上雕花的小木窗。
  他顺手弹灭了连枝灯上静默燃烧的清油,合衣躺在床上。
  很快,比墨更深沉的夜色轰然压下来。
  ——
  ——
  ——
  “真是让人难受的乐声。”年轻的公子放下红牙板,轻声叹息。
  老迈的琴师只觉得莫名其妙,傍晚时分,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在前厅豪掷千金,连明月楼上面的大人都被惊动了。
  再过几日就是群芳宴,届时,会选出明月楼新的花魁,人人都以为他是想讨楼里某位姑娘的欢心,或是半夏楼的烟夏姑娘,或是沁春阁的绿珠姑娘,楼里的龟公还开了盘口,不少客人都加了进去。
  谁也没料到,客人只是用了临湖的一栋小楼,叫了几个乐师和歌女,老琴师悄悄瞥了瞥上首的客人,十七八岁少年人的模样,面若冠玉,目若朗星,顾盼之间自有一番风流。
  兴许,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偷偷跑出来找乐子的。老琴师低下头,默默地想:也不知道明天屁股会不会被打成八瓣。
  “都下去吧。”俊美少年意兴阑珊地挥挥手。
  众人虽疑惑,却也不敢违背,朝俊美少年躬身行礼后,依次退出房门。
  “你留下。”他伸手指向队伍最末端的女子,重复道:“你留下。”
  舞女的同伴们流露出艳羡的目光,这位小公子出手阔绰,衣着华贵,想来家世也是不凡,这一夜过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更何况,小公子长得是那般清俊,虽说年岁上小了些,但也是一等一的俊美人儿,就连常去烟夏姑娘听取的青衫公子,也未必比得上他呢。
  舞女的同伴们笑吟吟地推了她一把,把门从外边重重阖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着呆在门口不动的女子,柔声问。
  “杨……杨花。”
  “很美的名字。”
  “村里的夫子取的,他说贱名好养活。”黑瘦的少女绞着裙角,低下头。
  “我叫江炼。”俊美少年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近些,帮我倒酒。”
  杨花颤抖着凑到案几前,她几乎害怕地哭出声来。
  “再近些。”俊美少年眯起眼睛,微笑。
  砰!
  杨花惊恐地闭上眼睛,她跌进了少年怀里,他亲吻了她,亲吻里带着雨后湖岸上湿润的水汽,像一片沾着露水的柳叶簌簌落到她的脸颊。
  杨花左脸像是被火炭烙了一下,她猛地从少年怀里跳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野猫。
  啪!啪!
  杨花尖叫着,不假思索地给了江炼重重两耳光。
  “你……你干嘛要亲我!”
  她红着眼睛,气愤又害怕。
  “我喜欢你啊。”江炼摸着双颊,忽然就笑了。
  “喜欢?你是谁?来这干嘛?家又是哪的?我知道这些吗?喜欢?”
  她咬着唇角,愤愤道:“喜欢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一出口,杨花就开始后悔了,她不过是个地位卑下的舞女,长得也不好看,明月楼里的大人没谁会赏识她,眼前少年在前厅豪掷千金的壮举她不是不知道,为了讨好他,自己恐怕会被藤条活活抽死吧。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一个是明月楼里颇有姿色的歌姬,一个是行商的书生,穷书生哄骗了歌姬,骗走了她多年仅存的珠钗,也骗走了她的身子,在杨花九岁的时候,母亲在一个雨天死了。
  书生认识她,是在一个下雨天。
  自书生离家那天起,母亲就彻底疯了,她挣扎着活了九年,每一天都在等下雨。
  到最后,她一切都忘了,连女儿也不记得,靠在窗边听雨的女人已经老得不像话了,可她看着春雨微笑的时候,依稀,还是那个穿着紫纱罗裙,眉目含羞的少女。
  ——
  少女红着眼睛,害怕地低下头,她的双手在袖子里颤抖,脸上几乎透出血来。
  “我叫江炼,来自明梁天,是少阳山的道子,元都浮光海市之主,中平洲的剑冠。”
  江炼迎上少女懵懂地眼瞳,继续道:
  “法界将开,此方天地灵气复苏,我来寻一件事物。”
  “你在说什么?”
  “你问我是谁,我现在如实告诉你了。”江炼捧着杨花倒给他的酒,乐呵呵地凑上前。
  少年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那双好看的眸子一眨一眨,像千叠湖里倒映着的明亮星光。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很久,他们都说我疯了。”江炼还是在笑,却又像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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