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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沙沙——
沙沙——
熟悉的春蚕啃桑声突然想起，陈珩神色一怔，猛得一跃而起。
“不是虫。”巨人伸出小拇指想按住他，“是小鸟。”
陈珩有些牙酸地看着那柱子般的小拇指，悬在他头上，树丛深处，一群暗绿色的飞鸟从里面蹿出来。
“饿了。”巨人摸了摸肚子，冲陈珩一笑，“去吃饭。”
他伸出手将陈珩握在掌心，小心地放在肩上，双翼猛得一扬。
小时候见过府外的人放风筝，他在习武之余，从高墙跳下，幻想自己像鸟一样飞，却没想到有一日，自己能真正的透过云层，俯瞰脚下的大地。
“到了。”约莫半柱香后，巨人敛起双翼，降落到一片山丘。
巨人把陈珩从肩上放下，顺手一拨。
像是一层透明的膜被扯破，一头披着青灰色鳞甲的虾状生灵兀得显出身形。
巨人朝陈珩打了个眼色，陈珩会意，身形几个起落就跃到数丈外，见陈珩走远，巨人嘿嘿一笑，举起双拳，朝那大虾狠狠击去。
砰！！！
山石碎裂，土块乱飞，像是数桶火药炸开，狂暴的气浪袭来，喧嚣的灰飞盈满眼际，暴怒的吼声不绝。
一拳，两拳……
巨人骑在大虾身上，举起臂膀，一拳接一拳，不断轰下。
尘土飞扬中，时而巨人把大虾踩在地里痛殴，时而大虾将巨人压倒，一座座矮丘在争斗中破碎，地面出现道道裂痕。
没有任何的技巧，有的只是坚固的肉身和狂暴的力量，拳拳到肉，次次见血，如同两只蛮荒巨兽在太古的战场上激烈搏杀，他们的嘶吼震破天边的流云，汹涌的音浪不绝，混乱的大气汇集在一起，朝地面不断下涌。
滋滋——
一圈钴蓝色的电光从大虾残破的鳞甲扩散开，周遭，数座孤山无声地破碎，巨人被远远抛飞，撞出一个赤红色的凹坑。
大虾头上几个水母状的触须缓缓蠕动，它的身形也一点点暗下去，逐渐虚化。
“不！”
倒在坑底的巨人低吼一声，双翼合拢，化作一道流光爆射而出，大虾半虚化的身影僵在原地，两道交叉的血痕迅速蔓延开。
巨人收势不住，以头抢地，远远冲飞出去。
“强！”
半响，巨人颤巍巍地爬起来，指着大虾分成四块的尸体，又指指自己，哈哈大笑。
……
“生吃？不太好吧。”
看着那一块还留着猩红血丝的生肉，陈珩委婉建议道。
“生的，效果好。”巨人拍拍胸膛，得意道:“能变强！”
难以推辞，陈珩将信将疑地并指成刀，从小山大小的虾肉上切下一块。
出乎意料的容易。
陈珩把薄片扔进嘴里。
“怎么样？”巨人眯起眼，满脸期待。
“呃……”陈珩咀嚼了两下，一股刺鼻的，腥咸的味道，还夹杂着丝丝苦味。
“还好吧。”迎着巨人期待的目光，陈珩硬着头皮笑道。
“变强了么？”
“还好。”
“那再来点！”
“……”
陈珩捏着鼻子，勉强用生肉将肚子填饱，见陈珩吃够了，巨人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如长鲸吸水般，三口两口下，那小山般的肉块就只剩了一半。
“你待我很友善，若是没有你，恐怕我早就死了。”看着狼吞虎咽的巨人，陈珩轻声道:
“为什么？”
“我们是一样的。”巨人指着陈珩左眼漆黑的万字符，“这是我的血告诉我的。”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有？”
“我不知道。”巨人摇摇头，“我的蛋被打破了，很多东西都不知道。”
“好吧。”陈珩叹了口气，“那果子能吃吗？”
一颗青色的小树孤零零的伫立在崖壁上，稀稀落落几个果子。
一阵风刮过，陈珩再睁开眼时，小树已被连根拔起，巨人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正色道:
“能吃，不好吃。”
嘎吱——
陈珩咬了一口，清甜的果汁顺着喉管沁入，像夏日被吊进深井的冰水，带着丝丝凉意。
“挺好——”
陈珩踉跄两步，脸色一白。
像是一轮太阳在体内猛得炸开，太阳穴高高鼓起，炙热的药力顺着血管、筋脉流淌在身体各处，每一块骨骼都在滋滋作响，细碎的骨渣和旧血透过皮肤，从身体里硬生生挤出来，难以想象的剧痛，陈珩甚至来不及盘坐运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密密麻麻的光点从吃剩的果肉中浮现，从百川归海，尽皆汇入他的肉身。
砰——
如有人在脑后轻敲一记，陈珩的意识缓缓脱离躯壳，这是难以描述的一幕，强壮的心脏蓬勃跳动，沉重如汞的深红血液泊泊流淌，新生的骨骼莹白如玉，带着丝丝神圣的色泽，他只觉得通体轻泰，像是随时能乘风而去。
“内视……”
陈珩握紧双拳，难掩笑意：“武道宗师——”
他脚步不动，只是微微一晃，就横移出数丈，前方是一块两人合抱的坚硬青石。
陈珩沉腰坠肘，虎口外翻，轻飘飘一拳击出，浑身松散的劲力尽皆凝聚在左拳上，骨骼如破竹般发出清脆的响声，又似春雷乍现。
吱……
极清脆的一声响，坚硬的青石无声裂成手指大小的碎块，碎石边缘有一圈深深的焦黑，空气里传来刺鼻的糊味。
“果然，《赤元功》也达到了第九层。”陈珩缓缓摊开手，掌心赤红一片，他随意从地面捻起一块碎石，不到半息的功夫，石块熔化为铁水。
“《以诺之书》，另一座。”巨人舔了舔嘴唇，朝西北方遥遥一指，“要去看吗？”
“好。”陈珩思忖片刻后，点点头。
天穹上那只无可名状的独眼，是二十年里闻所未闻的事物，即便是最可怖的梦魇，也不不及那匆匆一瞥。
亿万丈的触手缓缓蠕动，遮蔽了天空，越是往上，似有似无的呓语就愈清晰，那是无数单调长笛的奏鸣，死寂的独眼里辐射出灰色的光。
莫过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一切的一切都被笼罩在层层迷雾里，已然入网的他却一无所知。
“我们去看看吧。”陈珩苦笑一声，对巨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