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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秋，萧瑟的西风。
略有“小桥流水人家”之感。
这里自古便是文人墨客所眷恋的土地，只是有些凄寒。
江南水乡，总归是易碎的玻璃。
百年前如此。
百年后也如此。
柳清风与陈羡安离开酒馆，远远便看到那位青衫女剑修。
柳清风笑道：“得罪了，如若我不出手，怕是姑娘真会行杀人之恶，我见死不救，身为儒家门生，会影响我的大道根本。”
女剑修脸色惨白，再没有那骄横姿态，苦笑道：“给先生添麻烦了。”
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她，肯定是中四境的高手。
当她看向少年的那一刻，乃是带着一丝怨毒。
柳清风摇了摇头，与布衣少年一道离开。
女剑修目送着两人离开，转头对周旁刚赶来的男剑修问道：“柳清风这个名字，你觉不觉得很熟悉？”
男子苦笑道：“柳师兄的师弟，弃剑从书，从剑修成为儒士的那位，不就叫柳清风？”
女剑修脸色羞红，朝着那男子怒喝道：“你何不早说？！”
男子一脸无奈：“我也是刚刚想起。”
女剑修轻咬嘴唇，她刚才是招惹了怎样的存在？
那可是与柳师兄并肩而立的人啊！
小镇古道上。
柳清风与陈羡安并肩而行。
“你刚才是不是觉得那位剑修有些不讲理？”
柳清风看着少年，笑道。
陈羡安点了点头，他至今不明白，仅仅是一道目光，何故要发难杀人。
柳清风叹口气，继续道：“不是所有人都讲理，而道理说不通，自然便要靠拳头了。”
“青山剑宗在大宋一直是顶尖势力，再加上剑修原本就心高气傲，你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凡夫俗子，你不轻易的目光，在她眼中，便是污秽。”
这少年忽然低下了头。
柳清风知道，这少年的自尊心极强。
甚至敢用目光与青山女剑修针锋相
对。
这不便是他刚拜入先生门下的样子？
忽然他又有点喜欢少年。
“我来到小镇，尚未寻得住处，你可有落脚的地方？”
少年点头，又摇头：“只有草屋，先生哪里住得。”
柳清风温声道：“我便是草堂的读书人，何住不得？圣人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少年听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否听懂。
一路无话。
而这儒家门生却想了很多事情。
比如那个人，会来吗？
“杀绝天下不法人，荡尽天下不平事，因何执剑，只因刻守本心。”
这是那个人说的。
一柄剑，一身白衣。
一个人剑挑浩然天下时的风采。
柳清风忽然想到，自己从前好像也是一个剑修。
柳清风随着少年来到镇北的一处草屋。
不过便是用几堆干草铺出来的房形，若是天公不作美，这简陋狭小的草屋何能抵挡？
柳清风略有同情的望了一眼少年。
陈羡安羞愧道：“便只有这间草屋了，先生如若住不下去，我可领你到镇上的客栈。”
儒家门生笑道：“你能住那么久，我何以住不得？”
少年没再说话。
两人一同踏进草屋。
没有床榻，只有几堆杂草放置在地上，这便是床了。
少年坐在角落拿着一块竹木继续雕刻。
关于他的父母，柳清风没有问，陈羡安也没提起，但他已经能猜出个大概。
“不知道这些年，小师弟过的怎么样。”
柳清风嘴角含笑。
春风得意，如沐春风。
同时他又想起了那个人，云先生。
云先生修为不低，但并未达到通天地步，不然也就不会被山海境妖兽给打杀了。
但是这一死，却牵动着浩然天下的南方江湖，各门各宗，各朝各山，几乎都派人前来。
一名九境儒生，何有如此大的魅力？
甚至是他的先生对那位已经死去的读书人十分尊敬。
柳清风想不通。
突然，那少年来到柳清风身旁。
柳清风盘坐于地。
他抬起头：“何事？”
“先生，我想跟您学认字。”
说完，布衣少年笑了。
似乎有些难为情。
…………
…………
一身白衫，一名男子御剑入镇。
丝毫不掩盖自己七境修士的气势。
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不知引得多少人注目。
他的身份并不难猜，尤其是对于青山剑宗的弟子来说。
柳星君。
年纪不大，却已经挤身为七境修士。
更是整座浩然天下最年轻的剑道宗师。
这等人物踏入小镇。
为了那个素不相识的云先生报仇，是个幌子，他不过是想见见那个人。
那个如今是浩然天下的君子。
草屋这边，过去了两刻钟。
少年终于写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字，与第一句诗。
字是德。
诗，是他们大宋国流传千古的风流名句。
君子温如玉。
陈羡安觉得，用这一句来形容柳先生，再恰当不过了。
柳清风忽然出了草屋。
望向远方一处，微笑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
…………
时间流逝，转眼已过一年光景。
渐渐的，少年认的字越来越多。
连书都看得懂了。
他看的第一本书是《圣言》，是儒家一脉那位开山传教的圣人写的。
大道理确实不少。
已入深秋了。
少年独自一人踏入小溪中。
他有一个秘密，一个柳先生都不曾知晓的秘密。
一年前，也就是那位云先生身死的夜晚。
他便在这里，隐隐约约看见一抹红影。
而后这道红影便直接没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甚至认为自己要死了。
可接下来的几日，也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但他同样没有忘记，那日晚，有一道红影进入了他的身体。
忽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一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
这种感觉，很神奇。
他闭上眼睛。
这少年身体轻颤。
再睁眼时，已是另一副光景。
他身体出现了变化，可至于是发生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他并不知道，他已经是名一境修士了。
一年前，他是布衣。
一年后，他同样也是布衣。
一年时间，有很多人源源不断的涌入小镇，却很少有人出去，那头山海境妖兽也从未出现，但他们也心甘情愿的在这里呆上一年。
天忽然下起了小雨。
一绿裙女子撑伞而来。
纤细高挑，美得不可方物，更带着一丝仙气。
少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就是一年前那个青山剑宗的女剑修都比不上。
“她是仙女吗？”
陈羡安看得痴了。
那名绿裙少女站在他对面，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她有些好奇。
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盯着她看。
两人便这么僵持下去。
绿裙少女率先开口。
“你比常人更好看。”
声音空灵，悦耳。
“我……”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绿裙少女忽然展颜一笑。
万花失色。
书上说的倾城倾国，也不过如此。
细雨蒙蒙。
少年忽然注意到她的腰间系着一对风铃。
“你喜欢这个？”
绿裙少女轻声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与少年说话。
陈羡安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送给你了。”
那绿裙少女取下风铃，伸出手。
少年小心翼翼的接过风铃，不小心触碰到她的纤纤玉手。
有些冰凉。
心却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绿裙少女离开了。
她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把风铃送给这萍水相逢的少年？
为什么呢？
想不通。
便不再想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我这是怎么了？”
少年手握着风铃开始思考。
终于他恍然大悟。
“书上说，这叫喜欢。”
“书上还说，这叫一见钟情。”
“原来我喜欢她啊。”
少年目视着绿裙少女离开的方向。
你不曾问我姓名，只留下这对风铃。
少年收好风铃。
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草屋，少年拿出风铃仔细观赏，时不时还摇一摇，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
柳清风在一旁问道：“女子送的？”
少年点了点头。
“年轻真好。”
柳清风笑着摇了摇头。
忽然，他又眯起眼睛。
“从未教过他修行之道，他何时破境？”
柳清风想探察少年的命格。
可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保护着他，又亦是在保护某个秘密。
他到现在才突然发觉。
自己的学生不简单。
“陈羡安，陈羡安……”
“羡安？”
这儒家君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忽然，这少年开口。
“先生，我又有一个请求。”
“什么？”
“我想修行。”
柳清风愣住了。
一年前，他想学认字。
一年后，他想踏上大道。
“你现在这样不好吗？”
柳清风问。
陈羡安低下头，轻声道：“我怕……怕配不上她。”
柳清风沉默了。
过了半响，他才答应。
“好。”
随后想了想，他又说道：“你已经入道了。”
少年疑惑的抬起头。
“你突破引灵，已经是名一境修士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突破的。
那也是破境了。
名副其实的下五境。
陈羡安若有所思的点头。
可能是刚才在小溪那突破的。
至于为什么会突破，可能与红影有关系。
深秋，已经嗅到一丝冬的气息了。。
冬过后，便是春节。
今年又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