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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学艺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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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杜鸿业晌午前放完牛,便准时来到张家庄识字读书。从日复一日的割草放牛中解脱出半日读书,他感到新鲜惬意。读书伊始,先由张友安兄弟带着他在西厢房识字、练写大楷。两兄弟教习,自然气氛活跃,刚入门的学习也让杜鸿业轻松自若。一个月后,他就陆续认识了许多字,一支毛笔握在手里用的也像模像样。
  学习循序渐进,先生让张友安领着杜鸿业咏读四书、五经,再亲自教授私塾里没有的算术和药理。拗口难懂的“子曰”、“诗云”让杜鸿业有点手足无措,古洞深邃的算术、医术论著更让他苦不堪言。一个时期的新鲜过后,杜鸿业便觉得枯燥乏味了,他甚至觉得读书还不如放牛洒脱,时常读着就走了神,满脑袋里净是在田地里撒欢嬉闹的场景。
  在空旷的田野里,他时常解开牛的缰绳,想让它无拘无束的奔跑,可那头老牛却毫不所动,满眼的迷惘。他用镰刀背可劲敲打它的脊背和后腚,它也仅仅是“哞哞”地干叫几声。实在被打疼了,就甩甩尾巴原地打几个转而已!他换一头小牛试了试,也依旧如故,他的心里彻底气馁。
  几天后,正割草的他,突然看到一匹脱了缰的儿马在田野里嘶鸣纵横,那一身枣红色的皮毛在朝霞的映衬下,恍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任凭后面几个庄稼汉如何的呼嚎追赶,却始终不能近身!这个场景在杜鸿业的心里刻上了深深的印记,让他终生难忘!他这才明白,畜类如人,有些人注定就是那头牛,一辈子只能在田地里劳作!而有的人,则注定就像这匹烈马,缰绳是束缚不住的。
  杜鸿业最感兴趣的,还是张友康带他到北屋后面的空场上练武。墙后面的兵器架子让他惊奇万分,每样兵器都让他爱不释手。他拿起刀、枪随手挥舞,感觉自己变成了战场上的将军。每隔一日,先生便在后院教授张友康和杜鸿业拳术与兵器。他摘下方巾换一身短打,一招一式地教习。杜鸿业对武艺显露出难得的禀赋,学得有板有眼,练起招式来虎虎生风。练武自是辛苦,马步扎的他双腿酸疼,甩腰踢腿练得他浑身如同散架,可他练得就是高兴。
  张先生每天上午行医坐堂,晌午饭后小憩半个时辰,便准时来西厢房教授三个孩子。他耐心地给他们讲四书、解五经,详析数理和药理的典籍。一到这个时候,杜鸿业就会心不在焉,思绪再次跑到野外。
  “鸿业,‘德輶如毛’,下一句是什么?”先生提问。
  杜鸿业赶紧起立回答:“是…毛犹…”
  “毛犹什么?”先生面有愠色。
  这是师父刚教的《诗经》里的话,可那会他正想那匹脱缰的儿马而走神,他抓耳挠腮,支吾着就是回答不出。
  “友康,你说?”先生再提问张友康。
  “‘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张友康一口气背出全文。
  “德行轻如羽毛,羽毛是有形可比的。上天育华万物而无声无息,这才是至高无上,无可比拟的!这句话你们要记下,要刻在心里,明白吗?”先生严肃的说道。
  “是,弟子一定记下!”杜鸿业赶紧诺诺答应。
  接下来几日,先生又连续提问。杜鸿业大多时刻都是吞吞吐吐、词不达意。先生对他开始了严厉的管教,飞舞的戒尺打在他的手心里“啪啪”作响,疼得他龇牙咧嘴。后来,见他仍然心不在焉,就罚他跪地面壁。尽管如此,杜鸿业读起书来却还是丝毫不见进步,尽管看似很用功地摇头晃脑背书,却是蜻蜓点水,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西厢房条桌上有一把古琴,先生在课间小憩时常常弹奏。他的双手流水般在丝丝琴弦上挥洒舞动,弹奏出一曲曲悦耳动听的天籁之音。为了陶冶两个孩子的情操,先生在授课时也常会穿插讲授一些琴识和乐理。一开始,出于好奇的杜鸿业也尝试着拨弄了几回,可他那粗大的手指头按在细细的琴弦上竟无一丝着落,找不到一丁点的感觉。而张友康却有极大的悟性,不但很快就能分清音律,双手在琴弦上也极为灵动,很快就能弹奏古曲《渔樵答问》。
  虽然先生授课时是那样的严厉,而课下却依旧和蔼与慈祥。有时在闲暇和吃饭的时候,会给杜鸿业和张友康讲一些古代先贤故事和当今的时事,让从未离开过三区的鸿业听得津津有味。
  一直以来,对先生高高挽起的发髻和他们一家人独特的装束,杜鸿业有着很深的疑惑。他曾不解地问过姥爷和娘,姥爷对他说,先生是个道人,穿的是道衣。可他不明白的是,师娘是个女人,可为啥也穿那种圆领系带样式的衣服?张友安两兄弟这么小,怎会也穿这样的衣服?难道他们一家人都是道人?
  记得曾听张友康说过,他们穿的衣服叫汉衣,是汉家人穿的衣服,但却让杜鸿业更加糊涂,既然是汉家人穿的衣服,姥爷、娘和自己都是汉人,为啥不穿这个?这四邻八村的人也都是汉人,却为何穿的都是大襟纽扣的衣裳?杜鸿业心中的不解与疑惑越积越多!
  到了冬季,见杜鸿业衣着单薄,师娘张刘氏也给他新做了一件圆领系带的汉式棉衣。穿上新衣后鸿业急忙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竟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年画上的仙童,神采不凡了。每日在回家的路上,面对一路的大襟马褂,咋都感觉自己超凡脱尘。
  见穿上新衣兴奋不已的杜鸿业,先生笑着问他是否知道棉衣是何样式?杜鸿业回答:“是汉衣。”
  “哦,汉衣!你知道什么是汉衣吗?”先生又问。
  杜鸿业语塞。
  “汉衣就是汉人的衣裳,本已流传几千年!可就在二百八十年前,关外的满清政权侵入中原,强令汉人剃发易服。汉家儿女虽然誓死抵抗,却被清廷一次次血腥镇压。在屠刀之下,汉人被迫剃去头发改穿满人衣褂。可悲的是,近三百年过去,清廷业已灭亡,可汉家衣裳却彻底被汉家儿女遗忘。满人的长袍马褂,经过裁缝的改良,成为国人认知的服饰。”说到这里,先生的脸上露出一股少见的辛酸。
  “我的先祖张宇轩原是大明南宁侯左良玉麾下的一名百户,随左将军南征北战十几年,满清入关后,先祖再跟弘光朝兵部尚书史可法据守扬州,抵抗清兵。清兵攻破扬州后血腥屠城,先祖有幸逃出便隐退民间,为了不改汉家装束,而遁入道门。”先生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杜鸿业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当时,剃发易服引起了汉家儿女的不屈抵抗。清廷为了缓解汉人抵抗,而规定了所谓的‘十从十不从’,但大多是搪塞愚弄,有些则自相矛盾。而真正未改式样的就是僧、道两界。先祖本想暂避道门,哪日能重复汉明。但他直到暮年却仍见复国无望,不由便心灰意冷,彻底抛却尘俗之事,潜心精研道法。”
  “道家分全真和正一两大教派,全真道人要出家修行,修心炼性。而正一道人则可不居道观,娶妻成家。但身为正一道人的先祖,为了传承汉家衣冠,规定后世子孙不能着满清衣衫,世代不能给清廷当官。满清的剃发易服异常严苛,仅僧道两界才能不改衣冠。我张家子孙每代便有一支加入正一道门,如此才把汉家衣裳传承到今日。”说到这里,先生的语调异常低沉。
  听完先生的讲述,杜鸿业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万没想到汉衣的背后,还有这么多凄凉与悲壮!张家竟有如此弥足可贵的操守和坚持,他心里在倍感悲怆的同时,更添了一份对师父的敬慕和钦佩。
  先生既用心督促着儿子和弟子习文练武,又着重教化三个人的品行和德操。有时,他会默默观察着三人的性格禀赋。自小安稳的长子友安,愈发的老实本分,与世无争。虽然读书用功却过于拘谨,平日处事也是谨守方圆、不求突破。次子友康聪慧温和,干什么都能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心胸广阔的他更能与人为善。弟子鸿业聪敏练达、重义守信,但却过于血性冲动,几次因言语不和,与来问诊的村民发生争执,还差一点动手打了人。
  张友安已经长大,先生便让他持家,地里的事和药材的采购,全部交由他来操持。先生除去坐堂问诊的时间外,则全部专心教授友康和鸿业技艺,倾尽所学。他依据两人秉性的差异区别教传,以行育人。他让友康跟随自己出诊,对一些疑难病症让他先号脉出方,让他独立思考、知行合一。先生教导鸿业处世要立长志不要常立志,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他让鸿业跟随自己远行出诊,有意磨练他的意志和心性,让他替自己用行医所得的钱物,沿路施舍乞讨的难民,教他轻利疏财。
  三年的时光飞快地过去,张友安已经娶妻成家自立起门户。而杜鸿业和张友康也长成了壮实的小伙。鸿业长得结结实实,一张国字形的方脸棱角分明。友康则长得白白净净,长眉细眼一身的书生气质。三年里,张友康读书练武、精研医术,开始跟着爹和大哥坐堂诊病。重武轻文的杜鸿业虽也读书却仅算粗通文墨,只是练就了一身不凡的武艺。难能可贵的是,先生的言传身教中,他暴躁冲动的性子多有改变。
  开春不久,杜郭氏突然患病。在给人家拾着棉花时,突然头晕目眩,继而全身松软,一头栽倒在棉花地里。闻讯赶来的张先生给她号过脉后,又翻看她的上下眼皮,再细细问过症状,确定是气血亏虚之症。
  自打嫁进杜家,杜郭氏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特别是丈夫杜耀祖变卖祖产离家后,这个女人的心彻底绝望!为了能把孩子拉扯大,她顶着流言蜚语搬回娘家。这些年里,她像个男人一样下地干活,熬夜给人缝补衣裳,终于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儿子,而她的身体却已极度透支,这半年里,她不但时常咳血,还经常在干活时突然头晕,怕爹和儿子知道后伤心难过,她隐忍着不说。
  杜郭氏卧床不能干活了,十七岁的儿子杜鸿业,必须得谋个营生顶门立户了。本来姥爷和娘都盼着他能学点书文和医术,当个郎中或者是教书的先生,不料想,杜鸿业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只学了一身耍枪弄棒的本领。郭世利托人找到巴家庄财大气粗的巴殿义老爷,给外孙谋了个短工的差事。巴老爷一向敬重张先生,一听说杜鸿业跟他学过本事,立即就答应把他留下。
  巴殿义秉承光大了祖上留给他的两大产业,年轻时的他,不管是种地还是驶船都是一顶一的好手,既靠勤劳也凭独到的眼光,经过三十几年的不断经营,巴家积下了二百多亩的田地,在弯弯沟养了两艘捕鱼的大帆船。巴家不光家业兴隆更是人丁兴旺,妻子巴周氏接连给他生下四个儿子。在海上驶船的巴殿义,为了讨个稳当安祥的彩头,以蛟字给四个儿子取了名字。四条小蛟龙刚过十岁,就被巴殿义带到船上干零活。等到儿子们陆续长大,巴殿义就开始让他们早早持家,把里里外外全部的事务全交给他们打理。现在,除小儿子外,三个儿子全部顶门立户。大儿子巴金蛟领着三个长工耕种着二百多亩的田地,二儿子巴银蛟和三儿子巴玉蛟,则带着六个船工在弯弯沟捕捞海货。他自小偏爱的小儿子巴腾蛟,由于聪敏练达,三年前被他送到省城济南读了新学。
  刚五十岁出头的巴老爷已经居于幕后,一边在家里享受着清闲,一边在背后指点操纵着三个儿子的营生。巴家有一百多亩地离家较远,位于临近四区的境界。多年来,一直饱受近村几个无赖的纠缠。每年春秋,在耕种前,就得先向无赖交钱,不然,青苗就会无端被毁。而到了收成时,则还要再交钱粮,否则,满地的庄稼一准又会遭难。对这些流氓泼皮,官府鞭长不及爱莫能助。头疼不已的巴老爷白给了泼皮们十几亩好地,可还是不行,他们的胃口反而不断增加,麻缠愈甚。巴老爷苦不堪言,只能让长子巴金蛟领着长工在地里搭起屋子轮流看守。
  秉承祖训,巴家人对待雇农们十分和善。雇的不论是长工还是短工,工钱都要比别家高出那么一点。在地里干活,巴金蛟都是一起拉镬子拖耙。吃饭时,白面馍馍、发面饼管饱管够。看杜鸿业年龄小,金蛟就光让他干轻省活,烙饼、馍馍由着他吃。受到如此抬爱,杜鸿业干起活来自然格外卖力。
  眼看着百十亩的麦子由绿变黄,彻底熟透,巴金蛟带着几个长工在地边转悠,商量着这几天就开镰收割。这天早上,正在地头溜达的巴金蛟看见两辆驴车缓缓停在了北边的地头。四个衣裳褴褛的邋遢汉子,镇定自若地挥舞镰刀割起了麦子。对这些无赖的行径,金蛟早已见惯,以为像往年一样,他们割几茬就走。可没想到是,几个家伙割起来竟然就停不下手。
  巴金蛟赶紧跑过去理论,他快步走到领头的中年秃顶汉子面前,客气客气地说道:“二奎叔,不是刚给了你半亩地吗,你咋能再带人来地里割?”
  秃顶汉子抬起脑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我说老大啊,今年风调雨顺的,咱爷们给恁看麦子不被偷,恁爹给俺那么点地够做啥的?我再多少的割点麦子,就那么个意思吧,啊!”
  “俺们种地也不容易,还养着这么多人,恁也得替俺想想啊!”巴金蛟哀求着说。
  二奎“嗤”的一声冷笑后说:“今年俺家事多,俺那三小子秋后还得盖屋说媳妇,俺实在不够事,你家又不缺这点?就让俺多割点吧!”
  跟在二奎身后割麦子的年轻后生,抬起脑袋咧开大嘴嘿嘿笑着,看来他就是二奎的三小子。
  和二奎父子同来的另两个汉子吆喝起来:“少废话,别耽误俺在这里干活。”
  巴金蛟和他们商量:“恁看这样行吧,就割这一块地,等到俺们收完了,再多给恁点,这样行吧?”
  二奎的三小子嘿嘿笑着说:“哪能再麻烦恁,俺自己割着有数。”
  杜鸿业见巴金蛟劝阻不住,就和那几个长工过来一起阻止。见巴金蛟带人阻拦着不让割,几个无赖彻底怒脑。二奎的三小子张口就骂了起来:“娘了个腚的,恁这些私孩子们,信不信老子让你们收不成?”。
  “你他娘的说啥?”一旁的杜鸿业早就按奈不住,愤怒的他冲上去一把就抓住他的衣领子,直揪的他双脚离地。
  一见杜鸿业动了手,巴金蛟吓得赶紧拉他住手。二奎见一个小长工竟敢提溜儿子,立即恼羞。他一个眼色,旁边的俩人拿着镰刀就冲杜鸿业削来。杜鸿业一手提着三小子,侧身两脚就把俩人踢到在地上。见二人翻滚着要爬起来,杜鸿业双手拎起三小子用劲朝他们砸去,二人再被重重砸到在地。
  秃顶二奎一见遇到了硬茬,立即拿起随身带的白蜡棍子朝杜鸿业打来,杜鸿业侧身抢过棍子,一个侧踹就把他踹得在地上连翻了两个跟头。杜鸿业一个箭步冲过去,抬脚踩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恶狠狠地骂道:“你个狗日的,马上滚,以后要是再敢来,我就砸死你!”
  秃顶二奎被踩住脑袋动弹不得,嘴里只能说着好话哀求。杜鸿业轻轻抬脚,二奎赶紧抽出脑袋爬起身来,带着其他三个人,丢下割下的麦子狼狈跑走。
  结果,当天夜里,北面的麦子地就突然着火!巴金蛟半夜里起身撒尿才恰巧发现,他急忙招呼众人起来救火。六个人奋力扑救,麦子才没有全被烧光。。
  知道是二奎等几个无赖使的坏,巴金蛟赶紧报看官。县警察局的两个警察来到地里,看过现场问了原由后,就去了二奎家。却见二奎家早已大门紧锁,一家人不知了去向。警察离开后,这件事就再无结果。无奈的巴老爷只能托人找二奎说合。很快,二奎回了话:必须马上辞退打人的小工,否则一切免谈!
  怕再遭报复,巴老爷只能安排杜鸿业去弯弯沟的船上,让他远离无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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