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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湿了车窗，视线不太好，学生们又都穿着整齐的校服，俞道生回过头来，问：“看到他们没有？”
任双仪点点头，脸色凝重。
“哪里？”
任双仪伸手指了指，说：“站牌右边。”
俞道生伸长脖子去看，站牌右边少说有十几个学生，哪里分得出谁是谁。
“黑色的伞。”任双仪又说。
这次俞道生看见了，黑色的雨伞下，一对少年男女正在说笑。俞道生不禁想起多年前听过的一句歌词。
“这么亲密。”任双仪小声说。
“你怎么阴阳怪气的。”俞道生笑，“雨这么大，伞这么小，当然只能靠这么近。”
“唉，走吧。”任双仪扭转头，不想再看。
“走？我们专程来送她回去的啊。”俞道生说。
“怎么送？大哥都在那了，我还能干嘛？”任双仪重重地叹气。
“大哥只能送到这了，我却可以帮你送她回家。”俞道生笑。
任双仪眼前一亮，如醍醐灌顶，马上就要开车门。俞道生忙叫住他：“等等！”
“怎么？”任双仪又担心起来，“你有事？”
“不急。”俞道生打开收音机，听起了音乐。
任双仪哪里听得进去，他不停地看外面情况，坐着动来动去。
“你看，车来了，596。”俞道生说。
“完了，来不及了。”任双仪惨叫一声。他还想下车，却发现车门被牢牢锁住。
一辆596路公交车破浪而来，只见它毫不减速地驶过站牌，往前冲出50米后，忽然一个急刹，站牌下的学生们呼喊着冲上前去，有的挥舞着雨伞，有的干脆任由雨淋在身上。那对少年男女落在队伍后面，女孩在追，男孩举着伞护在旁边。
公交车门打开，没有人下车，赶在前面的学生鱼贯而入，公交车很快塞满，司机关上门，绝尘而去。
“早说了，不急。”俞道生大笑。
“还等什么？”任双仪急得满头汗，“一会538也要来了。”
“来了他们也挤上不去，少说还得等三趟。”俞道生说，“这个点的公交，你要有信心。”
任双仪哑口无言，过了一会，才问：“为什么现在不去？他们……这也耽误你的时间。”
“我没事，我有的是时间。你是不想他们独处太久吧。”
任双仪被他说破心事，脸一红，只好又望向车窗外。
没过多久，538路公交车来到，他们果然还是挤不上去。这次的人比上次还多，他们落得比上次还要靠后。
任双仪心急如焚，俞道生看在眼里，说：“好吧，我们再等一班，等下一班车过去，你就去请她上来。”
“万一下一班挤上去了呢？”任双仪满脸忧色。
“那也别怪我，是你们没缘分。”俞道生笑。
这话果然有效，任双仪马上安静了，双手合十放在下巴上，如同庙里祷告的信徒。
十分钟后，又一辆596来到，车站再次上演相同的剧情，他们当然还是上不去。俞道生看到任双仪紧握双拳，就差高声叫好了。
“后备箱里有个盒子，你帮我拿过来。”俞道生把车门锁打开。
任双仪飞速下车，打开后备箱，里面有一个空的储物盒，需要双手环抱才能拿起。
他疑惑地把盒子拿出来，走到车前，俞道生指了指副驾驶，说：“放这里吧。”
任双仪依言把盒子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正要回头奔向站台，俞道生叫住他，说：“你上车，我开过去。”
“不用，就几步远。”任双仪说。
“上车。”俞道生莫名地强硬起来。
任双仪指望着他帮忙，自然不敢违抗，又坐回到了后排。
“她叫什么名字？”俞道生问。
“袁陵，袁世凯的袁，十三陵的陵。大哥叫王……”
“行了，谁管他叫什么。”俞道生打断他，把车往站牌开过去。
俞道生找到一个便于上车的角度，把车稳稳地停在那对男女身前。
事到临头，任双仪又紧张起来，问：“我该怎么说？”
俞道生不答，他放下自己和任双仪的车窗，刻意地大声问：“双仪，哪个是你同学呀？”
袁陵和大哥自然而然地望了过来，大哥看到任双仪，挥手打招呼，任双仪表情尴尬，小声说：“两个都是。”
“天气太差了，你住哪里？我带你一段吧。”俞道生热情地问袁陵，仿佛她只是独自一人。
“康普屯。”袁陵回答。她几次没能挤上车，头发都被雨水打湿，刘海贴在额头上，显得有些狼狈。
“那太好了，正好顺路，我们要去垓稻口，快上车吧。”俞道生回头，示意任双仪开门，好教袁陵上车。
任双仪却根本没看他，依然是一脸迷茫，俞道生忍不住干咳一声，说：“双仪，快请你同学上车啊。”
“哦哦。”任双仪慌忙开门，接着蜷缩到车子里面，把外面的座位让出来。
“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袁陵朝俞道生笑了笑，表示谢意，坐到了任双仪旁边。
“拜拜。”袁陵关上车门，朝车外伫立着的大哥挥手。
“大哥……”任双仪还想跟大哥说两句，俞道生眼疾手快，麻溜地关上车窗，驶离了车站。
“他是你哥哥吗？”袁陵问任双仪。
“啊……呃……”任双仪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算是吧，我们两家以前是邻居，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俞道生说，“叫我道哥就可以了。”
“谢谢道哥。”袁陵大方地说。
“没事，这个点的公交可不好等。”俞道生说。
“是啊，人太多了，挤了几次都没挤上去。”袁陵整了整雨水打湿的衣服和头发。
俞道生看到任双仪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忍不住好笑。
“你家住垓稻口吗？”袁陵主动问任双仪。
“啊……”任双仪再次接不下去，脸又红了。
“我们晚上去猴子捞吃火锅。”俞道生说。
“他们家好吃吗？老听人说，还从来没去过。”袁陵目光转回前排的俞道生。
“其实就那样吧，环境还可以。他们家的锅做成一口井的样子，中间是清汤锅，桌子上方挂着一串猴子灯，模仿的是猴子捞月，清汤锅就是月亮。”
“哇，那还蛮好玩的，有机会去试试看。”
“今天就可以啊，一起去吧。”俞道生正好觉得没吃饱，随口发出邀请。
“那怎么好意思，而且妈妈在家里做了饭了，等着我回去吃呢。”袁陵有些遗憾。
车况不太好，俞道生要专心过一个路口，车里又陷入了沉寂。
“这小子也太嫩了，手把手都教不会。”俞道生望着后视镜里假装看风景的任双仪，心想。
“你们现在高几了？”俞道生只得又发起话题。
“高一。”袁陵说。
“双仪在学校成绩怎么样啊？”俞道生模仿长辈的语气。
“还不错啊，反正比我好多了。”袁陵说。
“你是艺术生嘛。”任双仪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是吗？是学美术吗？”俞道生问。
“不是，是学舞蹈，我从小就学这个，已经十年了。”袁陵说。
“舞蹈？学舞蹈能干什么？”俞道生问。
“可以跳舞啊。”任双仪抢着回答。
俞道生笑了，说：“我当然知道可以跳舞，可是毕业了总得工作，跳舞能当饭吃吗？”
“柳若溪也是舞蹈艺术生。”袁陵说。
柳若溪，这是俞道生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她不是在韩国出道的吗？”任双仪问。
“她是去表演的时候被星探发掘的，我们舞蹈老师教过她，现在英才舞蹈学校里还有她以前的照片，她那会还叫柳福熙，名字土气，人也土气，哪像现在这么漂亮，柳若溪是公司给她起的艺名。”袁陵说。
“那是整了容么？”俞道生问。
“那倒没有，人啊，还是要打扮，她五官都挺好看的，身材也好，一化妆，气质就出来了。”袁陵说。
“你挺喜欢她的吧。”任双仪说。
“当然了，不光因为她是我们学校出来的，人家本身能力就强，要说唱跳，现在没有谁比她厉害。”袁陵说。
“难道比蔡心凌还厉害吗？”俞道生问。
袁陵和任双仪都笑了起来。俞道生懵了，又问：“有什么好笑，蔡心凌不是歌坛天后吗？”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吧，现在谁还看她呀。”袁陵说。
“早就人老珠黄了。”任双仪补了一刀。
“哪有二十年，我读高中时，最火的就是她。”俞道生据理力争。
“完了，道哥暴露年龄了。”袁陵笑得更开心了。
雨还在下，车水马龙中，车子慢慢前行，袁陵轻声哼唱着：“
我不是扑火的飞蛾
从遥远的地方化成蝶归来
别说什么蝴蝶飞不过沧海
没有谁忍心责怪
我早已经去过沧海的尽头。
那里从没有人在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