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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二十分钟的路程，走走停停，足足开了快一个小时。俞道生按袁陵指路，把车停到她家小区楼下。
“你们等我一下，家里有螃蟹，我去给你们拿几个。”袁陵说。
“那就不好意思了。”俞道生笑着说。
袁陵开门准备下车，俞道生见任双仪还坐着发呆，只得提醒他：“外面还在下雨，你送送人家啊。”
“啊，是，是。”任双仪慌忙下车，打伞护送袁陵到单元门口。
俞道生等他回来，终于可以教训：“你也太笨了，这么基本的东西还用说？”
“我……”任双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刚才想跟她表白。”
“什么？”俞道生错愕，“开什么玩笑，刚才一路上你说不了几句话，现在你跟我说你要表白？”
“这是两码事，机会难得，我不想错过。”任双仪说。
“什么狗屁机会，简直搞笑，我都看出来了，你俩根本不熟，刚才全是我在跟她搭话，你表个鬼的白。”
“我们是不熟，可是我喜欢她，我……”
“够了，你太幼稚了，听我的，先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你难道没听说过，表白是胜利的号角，不是进攻的冲锋号，你这么早就表白，那就前功尽弃了。”俞道生说得莫名激动，手舞足蹈。
“我……我……”任双仪还想争取，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信我，我有经验。”俞道生叹了口气，“起码她不讨厌你，来日方长，不要心急。”
任双仪精神一震，忙问：“你怎么知道她不讨厌我？”
俞道生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说：“你们既然不熟，她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讨厌你？但如果你稀里糊涂地跑去表白，说不定就惹她讨厌了。”
“是这样吗？”任双仪摸不着头脑，喃喃自语。
袁陵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下来了，任双仪不再说话，恢复了道貌岸然的姿态。
“喏，这里有五只螃蟹，是我妈专门托人带来的，还是活的。”袁陵说。
俞道生把塑料袋接过来，放在副驾驶座位的储物盒上，笑着说：“这么多，我们可赚大了。”
“都是同学嘛，今天多谢道哥了。”袁陵伏在车窗上，嫣然一笑。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偏偏就能迷得少年人神魂颠倒。”俞道生望着她的笑脸，有些怅然若失。
“任双仪，拜拜。”袁陵向后座的任双仪挥挥手，任双仪赶紧挥手回应。
袁陵转身上楼，任双仪一路目送，等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里，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又没胸又没屁股，有什么好看的。”俞道生冷笑。
“你说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任双仪没想到他忽然出言不逊，愤而还击。
“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好，是不是？算了吧，你是见得太少，最多过一年，你再回想起自己今天沉迷过这样一个女生，自己都会觉得羞愧。”
“不可能，这是我一生最骄傲的事。”任双仪斩钉截铁地说。
多么可笑的台词，没办法，毕竟在这样的年纪，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那好，既然你这么坚定，那就不要急着表白了，再等两年吧。”俞道生说。
“为什么？”
“总是问为什么，好，我来问你，为什么刚才在车站，我要你别急着叫她上车，故意等了好几趟公交？”俞道生转过头来看他。
任双仪摇了摇头。
“我们到公交站的时候，他们也才刚到不久，你直接说开车送她回家，她未必会答应的。她特地走到公交站，以为也许很快就能上车，那么当然能不欠人情就不欠，你想想，如果我们过去，她说‘谢谢，公交车马上就来了，你们先走吧’，我们该怎么办？”俞道生说。
任双仪说不出话来。
“当然，我可以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告诉她这个点很难挤上公交，但口说无凭，她不一定相信，而且这样一来，我们的意图也太过明显了。必须让她在雨中亲身尝试过死活挤不上车的滋味，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身体和心理都已经快到极限，这时候我们出手，她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感激，今天的事她会记得很多年。”俞道生侃侃而谈。
任双仪的神情慢慢由疑惑变成信服。
“我叫你把这玩意放在这里干什么，你知道么？”俞道生指指副驾驶上的储物盒。
“原来是拿来装螃蟹的。”任双仪豁然开朗。
“放屁！”俞道生本来故作严肃地讲理论知识，还是被他逗得大笑，“谁知道她会给咱们螃蟹？我是不想你那大哥坏你们好事，就把副驾驶的位置占住了，免得他也想上来。”
“可是后排挤一挤，也可以坐三个人啊。”
“傻小子，凡事不是非黑即白的，每个人每一刻都在摇摆，他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想法要上车，发现副驾驶坐不了，这个想法可能就会降到百分之二十，我们只请女生上车，根本不理会他，他这想法就会再降百分之十，如果他脸皮够厚，非得跟着一起，我就要问他话了，他要去哪里，做什么，反正不会给他好脸色，一般人这会也该知趣了。”
“万一他脸皮真的够厚，非要上来呢？肯定就是他坐中间，把我和袁陵隔开了。”任双仪心有余悸。
俞道生侧头看他，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不是说了，他是住校的，过节才回家，非要上我车坐到哪去？再说了，这是我的车，哪能由着他想坐哪就坐哪，如果他非要上车，我就叫他把储物盒放回去，副驾驶留给他，然后最多开一站路，就说这车站人少，坐公交方便，让他滚蛋。”
任双仪一脸茅塞顿开的表情，还有些崇敬。
“螃蟹你都拿去吧，我带回去也不好说。”俞道生把装螃蟹的塑料袋递给他。
任双仪不客气地收下，由衷地说：“本来今天是来谢谢你的，你又帮了这么多忙……真是多谢你了。”
“你只听我一句，千万别做表白这种蠢事。”俞道生用手指了指他的额头。
“那我该怎么做？”任双仪聆听教诲。
俞道生想了想，说：“顺其自然。”
任双仪很是失望。俞道生看在眼里，笑着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任双仪接上了一句书袋。
“不过是告诉你一点人生的经验。”俞道生俨然长者的姿态。
任双仪马上打开书包，拿出笔和本子，俞道生哭笑不得，说：“你干什么，要做笔记么？”
“能不能留个地址给我，以后遇到问题，也好再向你请教。”任双仪认真地说。
“你不是有我的手机号？”
“我没有手机，只能用公用电话，不方便。”
“那留地址干什么？你还要上门拜访么。”
“我会给你写信。”
写信，多么稀罕，俞道生只在小说和影视剧里见过还有人写信，那仿佛是七八十年代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俞道生在本子上写家里的住址，才写完小区名，便用笔划掉，改成了公司的地址。。
“回去吧，天也黑了。”俞道生看车外的夜空，黑沉沉的，压得人透不过起来，回去做什么？明天呢？下星期呢？
只是一切都已经习惯，也只有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恍惚间已经三十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