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该当如何

　　“余掌柜，这玩物可有名号?”
　　“为何它竟有御空之能?”
　　“余掌柜，慢些，等一等我。”
　　那卫莹也不知是当真好奇心重还是其父卫安有所交代非常自然的就跟在了赢余身后，问东问西好似一条小尾巴。
　　此时赢余脑中好似天人交战一团浆糊自是没有心思理会，埋头走路。
　　两百多人占下了好大一片地方，四野寻得的柴火烧红了一片天。
　　赢余为首，赵解吴三吴四五人在人群中绕了半盏茶方才走到卫安等人聚集之处。
　　路过行人随意搭建的草棚有些破漏，侧目看去难得的是草棚中竟有一方小炤，通体泥塑，看样子有些年月了。
　　也不怪乎，卫安等人聚集于此。
　　草棚不大，十步见方，自是容不下在场的二三十商队核心众人。
　　四五人在棚内操劳，其余者简单的直接席地而坐，也有人自备笃案，铺上席垫放置碗碟。
　　“父亲，你看，这是余掌柜送我的，还会飞呢。”
　　临近众人卫莹便早早的越过赢余拿着手中的“竹蜻蜓”向自家父亲炫耀。
　　当真是小孩子，活泼可爱。
　　凌空飞起的竹蜻蜓也是引得众人一番惊叹。
　　“刘掌柜，谋兄，卫大掌柜，余某来迟，莫见怪，莫见怪。”
　　“呦！余掌柜来了。”
　　“不迟，不迟，刚刚好。”
　　“余掌柜快坐。”
　　…………
　　赢余半路加入气度非凡又不曾携带货物自然引得商队众人多有打听，卫安对于这些多年伙伴虽不好明说，但也多多少少透露了些口风。
　　在场众人也是常年走南闯北自不是常人，很多事也简单了许多。
　　结果就是，赢余这个中途加入商队的外来户在一日之间便同各方商户打成了一片，不管虚情还是假意，这不就正是赢余想要的么。
　　热热闹闹的才对嘛。
　　不过，此时却是没有什么心思，一脸的颓废，兴趣缺缺，由赵解安排坐在众人之中沉默不言。
　　“余老板，不知为何闷闷不乐，可是我等招待不周?”
　　在场众人虽互相谈笑，大部分心思却是放在赢余这个鹤立鸡群的贵公子身上，却又不好特意关注，拂了贵人白龙鱼服的兴致。
　　最后没想到却是卫安接过话头，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而来。
　　迎着数十双探究的眼神，赢余有些许不适满心苦闷却也不好发泄。
　　“哎！自然不是，承卫掌柜收留已然是莫大幸事，诸君对余也是多有关照，奈何世事无常余多有感慨罢了。”
　　“余有一问，却是正要请教诸君。”
　　“不敢，不敢，余掌柜言重了，有什么问题经管说出来，大伙虽不是什么经纬之才，但穿街走巷也是各有见识，有何难题一起思量总有个头绪。”
　　“就是，就是……”
　　“余掌柜莫要见外。”
　　见得眼前众人如此热情，赢余心中不由升起些许踏实。
　　不管是不是真情实意，人做为社会群体性生物天生就没有什么安全感，只有在群体之中才能获得慰藉，这是刻画在血骨基因里的。
　　赢余对着眼前诸多结识不久的商旅拱了拱手，轻轻行了个礼。
　　“在座的皆是余之前辈，余便却之不恭了，敢问诸君，人生在世多有不如意，身处异乡，生死未由，天下无处可栖如何是好？”
　　“神威跗骨，头悬利剑，了无踪迹，无可奈何又该如何？”
　　“前路无先，未来不可期又当如何？”
　　赢余一连三问将心中郁郁尽数傾覆，顿时心中畅快少许。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众人听闻，心中却是想眼前这“贵公子”莫不是已然落难，亡命天涯之辈，若是果真如此断然不可与之有所关联，大秦律法连坐之罪可是冤枉。
　　一时之间，众人却是不知如何反应。
　　这卫安也不愧是众人决策，自有胆气，心智，不似常人。
　　“呵呵，余老板，说笑了，说笑了，我等皆是大秦子民，沐浴王恩，自有天威庇护又如何前望无路，利器跗骨。”
　　“若说这生来不如意，众生皆苦之象不过世上懒懈之辈不愿努力之说，遥想我等先辈三皇五帝自太古洪荒与天地相争，深山茂林同万物搏杀，带领我等人族屹立天下不倒千万年，与之相比又有何苦？虽说眼下数百年天下战乱不休，百姓生无所依，却也出了个大秦商君耕战军功，拾起刀兵封侯拜相也是不在话下，天下一统休身止戈更是近在眼前，煌煌通天之路就在脚下又有何事足以可期？”
　　一口气说完，卫安额头都冒出点细汗，一旁的卫莹乖巧掏出一方细娟轻轻将其拭去，两眼满是崇拜的看着自家父君侃侃而谈。
　　身侧众人听的一席话也是暗暗竖起拇指，奈何我等没有那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心气。
　　赢余心知眼前之人怕是有所误会，却也不好解释什么。
　　也就顺水推舟，将这话题暗暗划过。
　　“听君一席话，余当是茅塞顿开，安掌柜果然别有一番见地。”
　　“余老板客气，安一时愚见不入法眼，不入法眼啊。”
　　卫安满脸的笑意，也不知心中真实想法。
　　“赵解，去取些吃食，今日余要同诸君临月畅谈……”
　　身后低眉顺眼的赵解登时领命离场而去。
　　赢余又是一番恭维，方才将先前一时放肆轻轻揭过。
　　若说这大秦逃犯，亡命天涯这“余老板”又着实不像，哪有逃犯光明正大走官道，还如此引人注意的。
　　不少人暗自摇头，奇，当真是奇哉怪也。
　　不多时，明月已然高悬。
　　棚中掌勺已然将晚饭做好，数人端着木桶铜盆将食物一一分发。
　　在座诸位作为商户高层主食同麾下仆役也并未有所差别，都是一碗浓稠的粥糜，其中有黍有米还有些许肉沫。
　　赢余和手下四人也各分得一碗，稍稍浅尝小口，却是皱眉不已，粥糜食盐都未曾多放，清寡异常难以下咽，此时赵解恰好归来，手中提着一方小包裹。
　　赢余看到包裹，方才舒展眉头，将其接过小心揭开。
　　身侧却是有几人不由把头伸了过来，引得护卫一旁的吴三吴四一顿皱眉。
　　包裹中装的正是临行前夏母给赢余准备的一大块肉脯，足有十余斤。
　　“好香啊。”
　　浓郁的肉香顿时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当下大秦这个时代，香料可是极度匮乏，也就身处王宫的夏夫人不惧本钱使人准备了那么一大块肉干。
　　点点白色食盐结晶点缀在褐色的肉脯上，馥郁的肉香弥漫全场。
　　一时间口水吞咽的声音不绝于耳。
　　“赵解，拿刀来给诸位掌柜都分一点。”
　　“都别客气啊，出门在外靠朋友，在座诸君日后可都是我赵余的朋友了。”
　　赢余袖袍一挥，当真是别有一番气势。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在这些吃饭连食盐都不舍的多放的商贾面前大秀优越感。
　　先前被那莫测神秘萝莉欺压的阴郁一时顿扫而空。
　　人呐，其实追求的很简单。
　　无人欺压，众人认可，被人需要，有人惦念，可不是么。
　　“我等出门在外，也是许久未沾精食，承蒙余掌柜分食款待，三生有幸。”
　　“是极，是极。如此美食有幸食之，余兄这朋友谈某当仁不让。”
　　“香气扑鼻，当世美味，锦衣玉食不外如是。”
　　“向由谢过余掌柜了。”
　　…………
　　随着赵解手持小刀一一分发而过，诸位掌柜腹中馋虫早已被勾起，也不推辞，纷纷道谢。
　　“诸君见笑了，难得我等恰逢其会，同坐一席，区区吃食不足道矣，不足道矣。”
　　“余某几人孤身在外有幸得诸君看起接纳，若说荣幸，当是余某才对呀。”
　　“诶，余掌柜，此言差矣。”
　　“观余掌柜仪表堂堂，气势非凡，出入侍从相护必是富贵人家却同我等商旅同进同出，说起来还是我等沾了余掌柜的贵气呀。”
　　那刘掌柜也是心思通透之人，自知先前犹豫神色怕是落了下乘及时弥补两人之间关系。
　　至于赢余，先前心神不宁却是没有在意。
　　双方互相恭维，气氛当真热闹非凡，犹如篝火感染众人。
　　赢余身后，吴家兄弟百无聊赖淡看人世，任琦则是目光不断在自家公子和众多商旅间来回凝视，若有所思。
　　在场七位掌柜加上十余位家眷亲卫，一轮分发下来十几斤的肉脯已然见底。
　　赵解回到身侧，跪伏一旁将最后剩下的精肉分割装于碗碟双手捧着递给赢余。
　　接过碗碟，却看到身后四人粥碗中空空如也，眉头一皱，轻声道:
　　“说过多少次了，诸君同余虽有主仆之名，但诸君护余周全居功至伟，余必不轻待，再有下次自行领罚吧。”
　　说着，不待几人说话便将碟中肉片平分四人，自己留下少许。
　　不说四人心绪如何，赢余一番作为入了在场商旅眼中又是一阵喝彩。
　　“余老板，主仆情深当真是羡煞旁人。”
　　也亏赢余脸皮子厚，面不改色笑脸相迎。
　　“余孤身在外，一身安平尽须麾下侍从性命拱卫，我等几人犹如手足自是不可亏待。”
　　“余老板，高见，高见。”。
　　诸位掌柜听了也不由思忱。
　　“或许，也应该对自己手下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