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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辰西域最连绵广阔的山脉，莫过于天壤山了。整座天壤山脉连绵数千里，峰峦叠嶂。山峰连着山峰，此起彼伏。山上灌木丛生，草木茂盛的地方，野草高过人头，也有不少山洞谷底，自古以来，就多有流寇乱民躲藏山间。
这外山之间，便有一处山寨，名为蛇眼峰灵蛇寨。
灵蛇寨立寨不久。寨主牛猛，本是一个猎户。十数年前，为了逃避征辟逃上山去，渐渐收集了些附近的流寇山民，壮大起来。牛猛本也没什么禁忌，平素打些山货野味着人去各处村寨强换些日用。也常常纠集匪寇，做几票剪径的勾当。近几年西域战事吃紧，时有流民加入，领蛇寨日益壮大，竟隐隐有了天壤山第一大寨的样子了。
最近牛猛却不太高兴。前几日领蛇寨在深山当中，又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村。上午几个兄弟去山村探查，尽数折在里面。他正在纠集人马打算去找那土村的晦气，突然又来了一伙西戎人。
这领头的西戎人自称宏康，乃是一个西戎的商贾。想要和灵蛇寨，做点“生意”。
牛猛摆下酒宴，宴请宏康。这山寨的强人，最喜饮酒，平日无事，便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酒量极其惊人。牛猛又心有不快，有心借酒消愁，招呼左右将上次打劫而来的上好陈酿一字排开，足足十个广口大坛，能有上千斤好酒。
牛猛抄起一个海碗，撸了撸袖子，连胳膊带碗，一起按入酒坛，抄起一整碗酒对宏康说：“宏康兄弟，我虽原是大辰人士，却反了多年。灵蛇寨立寨多年，都是独自行事，无论你是西戎还是大辰，在这个寨子里，都只有朋友或者敌人。”咕咚一口，将一个海碗饮尽，“是朋友还是敌人，就看这口酒了！”
宏康点点头道，“寨主如此看重小商，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也是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海碗，一仰头，将酒饮尽。
这边牛猛默默点头，一招手：“凤凰十点头！”
就有那小厮，过来在两人桌案上各放上十个空碗，又打开一坛子酒，陆续将二十个空碗都满上。这一人十碗酒，每一碗都有1斤以上，需要一口气喝完，不停不顿，十碗酒，十次饮尽，这才叫凤凰十点头。
宏康深知这些山寨匪帮的脾气，也不多推辞。将腰带略松，站了起来。伸手抄起第一碗酒，遥遥向牛猛行个酒礼，一仰头，一饮而尽。牛猛这边也毫不退让，两人默不作声，一碗接着一碗，一碗快过一碗，不过1通鼓的时间，两人同时将第十碗酒喝完，将碗往地上一砸，相互看了一眼，放声大笑：“痛快！痛快啊！！哈哈哈哈哈！”
牛猛一通豪饮，荡涤了心中的闷气，心情就有所恢复。他本来也是流寇出生，并没有太大的敌我之心。看着面前这个西戎商人，倒也没有什么国仇家恨之说，反倒是山贼本性，看到如此能喝酒的人，必然是有所敬佩。
再看宏康，面不改色，气不长出，仍然是一幅微笑的表情，慢慢问道：“小商方才见到牛寨主眉头紧锁，想来是有些烦心事？”
“不瞒宏先生，”牛猛伸手招呼过来一名小厮，“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知道我们灵蛇寨是什么样的货色。前几日，在深山之中，发现了一个村落。按照以往，派人前去探望探望，嘿嘿嘿。”
宏康会意，点点头，“这是自然”。
“是啊，按照以往，各个村落大多会馈赠些山货粮食，装几匹驮马，”牛猛接着说，“然而这个村落却是不同，非但毫无表示，还将灵蛇寨示好的队伍，尽数抓了，关在村中。着实可恶！着实可恶！”
宏康心里耻笑，脸上却毫无波澜，缓缓开口道，“其实小商此次前来，正是为寨主解忧而来。”
“此话怎讲？宏先生。”
“小商这次自西域而来，去到大辰贩商，也曾路过高远城，不想高远城已经易手多时了。”
“不错，今日南面官道上败兵溃行，倒是见到很多大辰的军队，败退往东而去，想来是高远城已经陷了？”
“正是，寨主正经是聪明人，”宏康给牛猛带个高帽子，“小商也是西戎人士，往来途中，道听途说之间，打探到一个消息。”
“宏先生，”牛猛粗中有细，打断宏康，“我听说商人无利不起早，我牛猛是个粗人，肚子里没有什么弯弯绕，就想请问，宏先生这个消息，到底是卖与灵蛇寨，还是送与领蛇寨？”
宏康眯了眯眼睛，不由冷笑一下，没想到这山贼模样粗鲁，倒是个人精。
“当然是卖与寨主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牛猛也笑了起来。将刚才暗暗按在刀柄上的手，松了下来。若是这西戎商人，说是要白送消息，牛猛就准备将他格杀当场，自古商人逐利，千里迢迢跑进山里，就为了送一个消息，这一定是有莫大的阴谋。
“我这个消息，能保寨主和灵蛇寨今后一帆风顺，称霸天壤山，”宏康略微佝偻身躯，装出逐利的商人姿态，“我只要五千两大辰官银。”
围观的众山贼一听宏康狮子大张口，全都鼓噪起来。这五千两官银可不是小数目呐。
“送客！”牛猛毫不留情，高声呼喊下人。
宏康倒不紧张，这山贼头子毕竟只是虚张声势，想来只是要讨价还价而已。
“牛寨主且慢，请再听小商絮叨几句。”
牛猛就在等这句，一挥手屏退了正要上前的卫兵，一边还要装作不太感兴趣，“宏先生如此要价，看来也并非诚心，牛某不知宏先生还有何事要说？”
上钩了。宏康点点头，“寨主大智慧，定能知道，小商所索，其实只是九牛一毛。”
“宏先生，你且说来，我自会应证。”
“西戎大辰前日断龙滩一场大战，西戎大获全胜，之后高远城又轻易易手，在这西域之间，原本大辰和西戎的均势，已经荡然无存了。”宏康慢慢道来，其实是在观察左右。虽然这些山贼久反于官军，但是毕竟多是大辰出身，却见他们毫无波动，想是这些亡命之徒，并无太多大辰子民的认知，“我们西戎不似大辰，背后良田千倾，昔日高远城危城孤悬，全靠内地源源不断输送给养。西戎的故例，乃是自筹军资。”
讲到一半，宏康掏出一幅地图，指着地图上标着高远城的位置继续说：“我有一位朋友，乃是高远城军中的参事，他跟我提到，高远城主乃是一位皇子，被封到此处，他将会下令民间筹粮，价格乃是平日的三倍。”
牛猛听罢，摇摇头，“宏先生，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消息。浪费了我这半天的时间。我们灵蛇寨乃是剪径的毛贼，落草的绿林，可不会种地卖粮。来人！送客！”
“牛寨主，”宏康故意耻笑了一下，“若是单纯种粮，我何苦跑来这深山大林？你可知道，这民间的粮收，高远城出3倍价收，而那军资粮草，是多少倍价？”
“愿闻其详。”
“10倍！”周围的山贼纷纷惊呼出来，10倍收粮，可不多见。
“不妥，宏先生，”这军资粮草何处可得？牛猛知道，这是要他去劫官军啊，“你可知大辰官军运粮，都是戒备森严，毫无破绽的？纵使是我等愿意一试，也没那个命能劫到啊，不妥，不妥。”
“牛寨主，所以我说，这是个生意，”宏康展开话术，一步步将牛猛引入陷阱，“若是任由你去截杀大辰粮草，我这五千两官银，是不是收的毫无意义？”
说着，宏康从衣袖里又掏出两支穿云箭递给牛猛，“虽然灵蛇寨兵强马壮，但是对上官军，也不能尽胜无伤。不过。。。”
“不过？？”牛猛着急知道下文，不由自主地凑到宏康面前。
“我有另外一位官军中的朋友，他也想私下赚些家用，”宏康笑着说，“他有一支游击人马，可以随意调动，若是有像牛寨主这样当地的朋友，能两相配合，定能成事。”
“我素闻西戎军治很严，恐怕无法轻易调动私兵吧？”牛猛摇摇头。
宏康哈哈哈大笑，“我这个朋友却是不同，他复姓呼延，乃是当今监国的族子，身份尊贵非常，连主将都放任他自把自伪。”
牛猛被说得有些心动，继续追问，“那么宏先生，这两相合作，到底是如何配合？”
“寨主放心，”宏康趁热打铁，“只要灵蛇寨占据这天壤山之优势，扼守山脚下的官道。若是大辰军资路过，灵蛇寨可自行定夺。若是仅仅通风报信，事成之后，灵蛇寨分得一成。若是灵蛇寨同呼延兄共同御敌，则二一添作五。若是灵蛇寨独得，则分出一成。此事是否公平？”
牛猛点点头，这桩买卖听上去很不错。远比敲诈敲诈那些无油水的山村来得丰厚。虽然他牛猛是大辰的祖籍，这么多年为官军追捕，也没有存下什么家国意志。
“那么，宏先生，你的五千两，此时山寨当中，”牛猛抓抓头，“还尚无全库。”这山寨之中，人人都是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无钱无酒下山抢的日子，并没多少钱粮储备，一时之间，倒是拿不出那么多现银。
“不妨，我这佣资，可以在第一笔成事之后，先行扣除，”宏康笑笑，“牛寨主，若果你们事已达成，我等就按照你们大辰的规矩，斩鸡头，慰鬼神，写下血书生死状以结契约如何？”。
牛猛和几个心腹稍微商量了一下，一拍大腿：
好！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