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和周祎聊到天亮，我有意避开跟机器人有关的话题，只跟他侃电影。我没想到这小子是希区柯克的粉丝，据他所说，他看过四千部电影，起初我还不信，于是我们互相考对方，当我们提到《知名ID》这部电影时，我说男主角是爱德华·诺顿，他说不是，我说我敢打赌，因为我对这部电影非常熟悉！结果他一查百度，这个电影对主演居然是约翰·库萨克？
　　“他怎么长得那么像诺顿呢？”而且他在片中的角色就叫爱德华！我喝干了最后的啤酒，问“还喝吗？”
　　周祎说：“不喝了。我们回处理中心接你朋友吧。”
　　路上，周祎又一次提醒我，赶紧在俾面派对上物色对象！我莞尔，聊了一整晚都没有让他知道这个app是我研发的。
　　送走了汤娜（我才不想知道最后是怎么调解的！），我去了地铁里的一个自助照相机给自己拍了一张证件照——我决定报考表演班了——肯定考不上的，我想。“又是一场无准备之仗……”我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话怎么这么熟悉？我似乎在过往的某个时刻说过同样的话？
　　看着这张免冠的一寸照，我才发觉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剪头发了。回到家，我就把棒球帽找出来，打印了报名表、填写资料，贴上新鲜出炉的大头照，寄出；然后感觉松了一口气。
　　没来得及准备，就迎来了第一轮面试。入学试分两轮，第一轮是朗诵，可以是诗歌，或者是小说、剧本的片段；第二天宣布初试结果，入围之后才是第二轮：命题小品和形体展示。
　　形体展示是我的弱项吧！我想。前几天遇到汤娜的时候，真应该让她教教我跳舞啊——过去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表演的四门功课，分别是：声、台、形、表（声乐、台词、形体、表演）。这几年的实践中，表演剧情的方面得到一些锻炼，而台词的功力原本是很弱的，好在很多时候我身兼编剧的角色——背诵我自己写的台词，很多时候其实是现场即兴的创作，总是我也不是主演，大致意思不错便过关；南方口音可能是我的一大欠缺，但却往往因此得到相应的角色，比如港商之类；有的时候，导演会故意让我加重口音，他们会觉得港台腔更有趣！
　　但是形体可怎么办？表演武术吗？我没学过套路。品势是将近二十年前考带时学的！我看我还能记住多少？哈哈，完全记不得了，连“高丽”这样的入门式，我也只记得几个格挡的动作，步法完全成了迷踪拳影。
　　我心里嘲笑着自己，进了考场，和三十多名比我年轻一大截的考生围坐成一个半圆，按照分到的号码牌依次上去坐自我介绍、然后朗诵。
　　轮到我上去时，我刚要张口说话，评委席上的老师说，“这位同学，请你把帽子摘下来。”
　　“我没来得及整理发型，可以戴着帽子吗？”
　　另一个老师说：“你看这里所有人都不戴帽子，就你戴着，你觉得合适吗？”
　　我摘下了帽子……
　　离开了考场，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体会到了“出糗”的滋味。
　　“也许我就是这么搞笑的，说不定我可以当喜剧演员。”我这么安慰着自己。
　　路边有一家理发店，玻璃上贴着一张纸，写着“洗剪：30元”，我走进去，说：“给我剃个光头行吗？”
　　师傅问：“用电推推，还是要刮？”
　　“刮。刮干净点。”
　　师傅说：“用刀刮的话要加五块钱。”
　　“可以。”
　　等我剃完了光头，看到手机里有几条未读的信息，是宗导（宗白桦）发来的。一个文档，写着《房间》，几条长长的的语音。
　　“吴恙，咱们上次那个《心理画像师之深渊》反响不错，很快就能拿到龙标啦！现在我把《心理画像师之房间》又改了一遍。我呢，这回准备拍这个，你也知道，《房间》的故事其实在《深渊》前面，但是当时因为经费有限，所以才现拍的《深渊》……”
　　在拿到许可之前就先拍摄，在当时来说很普遍，当时樊冰他们还没出事，电影拍摄呈现着自由随意的乱象，得亏我参与的全是些不出名（没有宣传经费）的小片子，否则这些电影早就被查处了。
　　“吴恙啊，这个《房间》我想让你来主演！演一个27岁的建筑设计师……”
　　听到这儿时，我仿佛被电击了一下！看来我也开始交运了嘛，正如我所料，简梦奚走了之后，我就会迎来人生的第二春！我马上回信息对宗导表示谢意。然后马上开始阅读剧本（这个故事据说是受到了《致命ID》的启发，讲的是人格分裂的故事），以至于第二天放榜时没有看到“吴恙”两个字时也没有显得那么难过。
　　接下来的几日，我和宗导用微信和电话沟通角色（中间我也回公司参加策划会），宗导给我发来一张《一级恐惧》的剧照，他说想要这样的发型。（他还不知道我刚剃了头呢！）
　　那么好吧，如此难得的一次机会，我也应该下下血本；我买了一顶假发——可不是淘宝上几十块包邮的那种，这顶真发手织的发套足足花掉我两千块大洋！
　　这时候我只觉得志得意满，一脸春风，把爱德华·诺顿在《一级恐惧》里的剧照贴在镜子边上，然后戴着发套招摇过市，遇见熟人便问：“能看出来吗？——假的！”然后把后脑勺的假发标签写起来给对方看，都说“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这期间汤娜约我出来，我想了想，她固然很可爱，但正如上回周祎说的，她不适合我，而且我也谈不上喜欢她，我该如何去回绝这个女孩呢？我发信息给周祎，说一块儿出来看场电影吧，周祎说不想出去，并且说这个问题你得自己解决。
　　什么叫“解决”？她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呀！
　　我和汤娜去看了《李茶的姑妈》。九点半场。
　　剧情里有一段是两个人浮舟海上，突然一个人从海里爬上船来（伪惊悚桥段，只是为了搞笑），汤娜却吓了一跳，啊一声抱住我的胳膊，见我没啥反应，抱了十来分钟才松手——其实是我中间找到剧情中的尿点，借故离开了座位一会儿。
　　看完电影已经十一点了，我送她到宿舍——就在工作室的楼上。这个舞蹈工作室叫“The1”，有三层高，一楼教hip-hop，二楼教Jazz，三楼是汤娜和小玉她们的宿舍。
　　我挥手跟她道别，刚走了没几步，她又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怎么了？”
　　她说：“我忘了带钥匙。”
　　“那给小玉打电话吧。”
　　她说：“打了，她关机了！她睡得比较早。”
　　“那怎么办？”。
　　她拉起我的手，说：“旁边有家汉庭酒店，今晚我暂时先凑合对付一晚吧！”
　　我被她拉着往酒店的方向走，心里忐忑不安，我确实很长时间没有碰女人了，她也确实很可爱，但是，我不能……我做不到。不是，不是做不到，而是教训太深刻！此情此景过份熟悉，当年简梦奚也是用类似的方法成为我女朋友的吧？简直太可怕了，我该如何应对？才能做到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