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黄少爷

　　这一夜，罗秀才几乎没合眼，回想昨日苍儿对自己说，要修仙成道那番话，心里难免纠结，自己虽然是个秀才，生活庸庸碌碌，没有起伏，但好歹也算平安。
　　修仙成道之事，不知有没有危险，万一有性命之忧，就得不偿失了，这件事，以后还要看苍儿因缘再议。眼下还是让我儿用功读书，黄员外已答应我儿，闲暇之时在放牛，我儿就能腾出时间苦读，将来给我考个状元或是探花，我这脸面在清水县可就值钱了，这罗秀才也成罗老爷了，晚年在抱上个孙子，真乃是天伦之乐啊。
　　但，万一我儿能成为仙人，我是不是就能抱上仙孙了，仙孙沉不沉，我能不能抱得动，哎呦，真是纠结啊。
　　不知谁家的鸡，一声啼鸣，打断罗秀才思绪，天已泛白，屋外传来赖生脚步声，准备着去牵马套车，罗秀才也穿衣起床，想为大火打理早点，一出门看见罗苍，正端着一盆水走过来。
　　“父亲，过来洗漱吧，一会水凉了。”
　　“还是苍儿孝顺，为父马上就洗，苍儿，爹问你一句话。”
　　“你说仙人可以娶妻生子吗。”
　　“可以吧”罗苍抬起头，看了一眼父亲，腼腆回答道。
　　“苍儿如果你成为仙人，有了妻室，生了儿子，那不就是为父的仙孙，你说这仙孙沉不沉，为父能不能抱得动。”
　　罗苍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还未经世事，听父亲说这些，白皙小脸“腾”地红起来，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看着父亲，不知该如何回答。
　　“哈哈，我家苍儿知道害羞了，看来已经长大了，为父这次和你黄伯父说，在村上给我家苍儿，定上一门亲事，苍儿你看如何。”
　　看着父亲开心地笑容，罗苍的脸更觉得发烫。正这时，只见内屋黄员外，穿着一身内衣内裤跑出来，由于腰间没有系上丝绦，一只手掐着内裤的腰沿子，脚上拖着一双薄底皂靴，半猫着腰，对二人快速说道：
　　“罗秀才你家茅房在哪里，这昨晚花生米配酒，吃的有点多，腹内积食，我快憋不住了。”
　　罗苍父子看着黄员外的狼狈样，二人一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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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家村，三面环山，中间最高的那座山峰，犹如从地下向上劈出一把斜刀，陡峭而险峻，当地人称斜刀峰，两边耳峰相互呼应，常年雾气缭绕，远远看去显得沧桑而神秘。
　　罗苍四人一路上大眼瞪小眼，套车那匹棕马跑的也太快了，四蹄翻飞，一路尘土纷飞，似要赶紧回家去，看看中意的那匹母马，有没有勾引邻居家那健壮的黑马，哪管车上四人颠簸，跑就对了。
　　不到一个时辰，四人就到了村口，这还是半路黄员外，到野地里出两次贡，要不早就到了，罗秀才单手扶着腰，小心地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黄员外拉得蜡黄肥脸说道：
　　“你家马长年喂补肾的草药啊，跑起来这么快，腰这么有劲，身体这么健壮，肾药多的话，给我留几副，快把我颠散架了。”
　　“哎呦，我说罗秀才你可别叨唠了，拉的我快虚脱了，还不是和大家一起坐马车回来，前边就是我家宅子，我们赶紧到家吧。”
　　罗苍这一路，也被颠的背疼腿麻，一听说到家了，赶忙从车上跳下来，顺着黄员外的眼神看去。
　　一座不算小的院落映入眼中，青瓦铺顶，灰墙围院，有几颗松柏散落在围墙内外。四人来到门前，赖生停下马车，朝着大门喊道：
　　“夫人，老爷回来了。”
　　不大会功夫，门内跑出一位妇人，这位妇人面容黝黑，一蓬青丝盘于头上，身着黄色罗裙，身材微微有些发福。
　　“老爷你咋才回来，不是说昨晚就能回来吗，这一晚，到哪跑骚蹄子去了。”妇人用核桃大的眼睛，盯着黄员外说道。
　　“柔玉，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去请先生来家教书，昨天突发一些事情，没有赶回来，回头慢慢在和你说，来，我给你认识一下，这位是罗先生，那位小哥是他家公子。”
　　罗秀才一见这黝黑妇人，原来是黄员外夫人，好歹也是自己东家，忙上前一步说道：
　　“小生罗友恒，拜见嫂夫人，日后多有打扰，还请夫人海涵。”
　　“呦，是罗先生啊，你看，还是书生呀，这细皮嫩肉的，这小手，比娘们的手还细分，不打扰，海涵海涵，大兄弟走，我们到屋里唠去。”
　　说着，拽起罗秀才细分的小手，就往屋里走。
　　罗秀才这些年也在“红尘”中磨炼多年，也可以称其为久经沙场的老油条，被这黄夫人，就这么豪放地，握着细分的小手，拽着就走，脸上也难免有些发热。
　　黄员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家的婆娘，拽着罗秀才手不放，干咳几声，无奈的和大家一起走进屋内。来到厅堂，黄夫人忙吩咐丫环去沏茶，又从内屋抓出一大把干枣，放到罗苍手里，微笑对他说：
　　“罗苍以后把这里当家，有什么事和婶婶说，和我家那臭小子好好相处，你们都要用功读书，别像婶婶大老粗一个。”
　　“谢谢婶婶，您放心，我们会用心读书，也能和黄少爷成为朋友。”罗苍乖巧的回答道。
　　黄夫人笑呵呵又夸奖罗苍一番，便和罗秀才眉飞色舞，聊起家常，罗苍站在父亲身后，看着比自己家院子还要大厅堂，心里也是有些感慨，不愧是地主家，虽说不是富丽堂皇，但也整洁雅致，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一个家。
　　感慨之余，罗苍哪里知道，他的人生，在若干年后风云骤起，逆转乾坤，声振寰宇，又何须在乎一个家呢，可又有谁知道，家，也许才是他心中最软的那一块。
　　“爹，是您回来了吗，昨晚做梦还梦到，你给我煮鸡蛋。”
　　声音未落，一个与罗苍年龄相仿的少年，从大门外跑进来。
　　只见这少年，没有黄员外白，可比黄夫人白，一身古铜色。眼睛没有黄夫人大，可比黄员外大，两道黑剑眉。肥肥的身材，没有黄员外胖，可比黄夫人胖，一堆大肥肉。
　　上穿黑色半长大褂，下穿蓝色长裤，腰间系一条丝织黄色腰带，肥乎乎的身型，憨笑着，站在大家面前。
　　“儿啊，这是到哪去疯了，看看这一身土，你爹刚到屋，刚还叫赖生去寻你，不想你这就回来了。”黄夫人忙上前，帮少年整理衣衫。
　　“一天就这点出息，就知道吃，一年攒不下几个鸡蛋，都被你吃了。”黄员外表情微怒，又道：
　　“达常，这是爹给你请的先生，还不过来拜见。”
　　少年一听，是教自己读书先生到了，忙换上一副恭敬面孔，来到罗秀才面前，躬身说道：
　　“小可••弟子•••不，不，学生黄达常拜见先生，望先生••望先生我有错时，千万别罚我禁食，其它的罚什么都行。”黄达常有些紧张地说道。
　　“哎呀，说完了，说完了，憋死我了，先生，只要叫我吃饭，干什么都行，我手下还有一帮兄弟，谁要是在村里欺负先生，告诉我，我带着兄弟们直接干他娘地去。”黄达常又豪迈说道。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黄达常抬头，瞟了罗苍一眼。
　　罗秀才听到这话，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哪里是罗苍口里的将相之才，这不就是村里的一恶霸吗。
　　罗苍听到黄达常这话，却紧锁眉头，心想道：
　　“不好对付，是个有心计的家伙，看似鲁莽，出口慌乱，见到自己师长本是低头之时，可临危之时，还能翻转局势，告诉我爹，受欺负可以找他，那不就是说，我爹如果欺负他，他也能找来兄弟们教训我爹吗，这个家伙不好对付，你要弱小他就欺负你，你要强大他就依附你，看来想要和他和平相处，我还要从长计议。”
　　“你个小兔崽子，一天就知道吃，来来，你找来你的兄弟们，先打你爹一顿，没有出息的东西。”说着从八仙桌后边，拿出一根三尺来长竹竿，照着黄达常屁股就抽去。
　　“娘，你老公打人了，娘•••快拦住他，娘，我知道爹一个秘密，晚上告诉你，你先帮我挡着啊••••••”
　　“黄福你给我住手，你当着先生面前打孩子，你不嫌磕碜啊，你给我停下。”黄夫人拦着黄员外大喊道。
　　“儿啊，你还不快走，你爹耍起驴来，娘也不好办啊，快走•••晚上早点回来，告诉娘你爹的秘密。”
　　“好嘞，娘，我先去了，晚饭给我煮俩鸡蛋。”说完一溜烟跑出去。
　　“好你个婆娘，你就这样惯孩子吧，早晚孩子被你宠坏了。”
　　“啪”黄员外把那有些包浆的竹竿，摔到地上，转身回到内屋。
　　罗苍看见黄达常头也不回地跑走，心头一紧，暗道：
　　“还知道借势，危险之中还能找出人为其挡灾，化解一场暴打，借势之中还不忘捞些好处，鸡蛋，两个鸡蛋，有些意思，看来是个对手。”
　　罗苍看着黄达常这一出演技，心里到是有些佩服他起来。
　　“我说罗先生，让你见笑了，黄员外我们就这一个宝贝疙瘩，孩子有点淘，不过和我这个娘好，他爸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呦，对了，我叫丫鬟给你们收拾好了东厢房的房间，你看看，我都忘了，现在我带你们父子去看看。”
　　穿过一道木质回廊，来到院内东首厢房，虽说是厢房，但也都是卧砖到顶，起脊瓦房，两扇绿油漆木门半敞着，一名丫鬟正端着半木盆水走出来。
　　“夫人，您吩咐先生用的桌椅，还有少爷们书桌，学具，纸张都准备妥当，不知夫人还有和吩咐。”丫鬟轻声说道。
　　“没有了，你下去吧。”
　　“是”
　　“罗先生，这就是你们起居和教书的地方，进去看看吧。”
　　“有劳夫人了。”
　　“哎呦，罗先生说话不用和我客气，你看，这三间厢房，老爷一直不叫用，就说留给教书先生，这两间隔墙是通透的，教书用，里屋那一间隔成两小间，正好你们父子起居用，厢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其中一间耳房还能开火做饭，若是罗秀才觉得和我们吃不到一块去，你也可以自己开火做饭，每月的油米柴盐，我会叫下人拿给你，罗先生你看还满意吗。”
　　黄夫人说完“满意吗”用手挽一下，垂在脸庞的一缕青丝，又用那，带笑的核桃眼瞄了他一眼。
　　罗秀才出于礼节，一直不敢用正眼瞧这黄夫人，可这余光，都在偷偷打量着她，虽说这黄夫人肤色黝黑，身材有些发福，可这前后凹凸有致，徐娘半老，对这没了夫人的罗秀才，也别具格调。
　　尤其是，刚才黄夫人眉眼含笑，瞄了他那一眼，心里顿时起了涟漪，激灵地打了一个冷战，内心充满了一丝创景。
　　不过，自己好歹是个秀才，装也要装出君子风范，忙把自己的脸侧向一旁，仰脖，抬头，看向房梁处一角，把那白净的侧脸，对向黄夫人说道：
　　“虽是厢房，可这两间书房显得空间大，格局好，就连这桌椅都是上好的老檀木，后边两隔间，正合适我父子居住，而且耳房还可以开火做饭，正是我希望的，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环境，超出我预期，满意，满意，多谢夫人了。”
　　“对了，夫人我儿正是年少之际，食量渐大，我这开火后，还望夫人这油米之物不要吝啬。”
　　罗秀才生怕黄夫人克扣米油，仍然保持着仰望房梁的角度，可眼珠却斜斜偷看着黄夫人。
　　父亲这累心的一幕，罗苍看着心里这个别扭，明明是自己食量巨大，非要安在我身上，还不能挑明，叹了一口气，把眼光转向别处。
　　“放心，只要罗先生用心教我儿读书，油米之物管够，若没有其它事情，你父子收拾一下起居，我就不打扰了，晚饭会有下人来喊你们。”
　　“谢夫人，您忙吧。”
　　黄夫人嫣然一笑，转身扭动着腰肢走出厢房，罗秀才忙恢复了仰望房梁的姿势，快步走到窗前，隔着窗户缝隙，看着离去的黄夫人，嘴里发出“啧啧”的咂嘴声。
　　罗苍看着自己父亲这副形象，想到黄夫人搔首弄姿模样，又听到父亲咂嘴声，心里暗道：
　　“这可真是光棍三年，看老母猪都赛过貂蝉。”
　　可又不能叫父亲知道自己想法，只能闷到心里偷偷乐。
　　傍晚时分，下人来到厢房，请罗苍父子去吃晚饭，到了饭房，罗秀才看着满桌竟是大咸菜，心里想这黄员外也太抠了，又想到自己还要做教程，匆匆吃了点饭，和黄员外含蓄一番，便和罗苍回到房间。。
　　罗苍也累了一天，想躺下休息，可这时，赖生走进房内，对罗苍说：
　　“罗公子，我家少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