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傀儡虫

　　暮色四起的时候。王宫终于清凉下来。
　　王宫的水榭旁，红红的宫灯已经一盏盏亮起。穿着锦服的宫女们，端着精美的食盘、酒水，穿梭来往。
　　身姿轻盈、面目姣好的巫女们穿着青色的巫袍，手持半开的莲花，表演着祭祀诸神的《莲舞》。这种舞蹈，不同于普通的靡丽的伎乐之舞。肢体和舞步都极是单调，没有很大的变化。但要求走得极是轻柔。表情肃目，带庄严之象。配乐的音乐，也只需清丽低扬。
　　而新任巫咸，正和须发皆白的来自白民之国的大祭司巫礼把酒言欢。感谢他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赶来主持大典。
　　轩辕䘵和咸雅王妃过来坐了一会儿，饮了几口酒。咸雅便推托国王累了，要早早回宫休养。嘱咐新任巫咸好好招待好远道而来的客人，两人便早早离席了。回到太华殿，咸雅服侍老国王喝了点安神好眠的汤药。确定他睡着了，才带着几个帖身宫女离开。
　　她在往宣华殿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往宣华殿赶。这个人，便是新任巫咸的心腹巫瞳。她受巫咸之命，带着傀儡虫去喂食轩辕晙。
　　当走进宣华殿的时候，丹瞳整个人是有点懵的。别的地方灯火通明，宣华殿黑丫丫一遍。门也是虚掩的，居然连看门的小厮也没有。她毫不费力地推开大门，进了大殿正厅。偌大的大厅，就只点了一盏烛火。能见度太低了。周围静悄悄的，连人影子也见不着一个。
　　她凝聚巫力于手指，往双眼一点。巫力注入双眼，瞬间视觉提升了几度，视物清晰明了。她是来错地方了？可是这明明就是宣华殿呀。白天她还来踩过点的。想起白天听来的宫人的八卦，王太子是一个怪人。宫里指派来服侍他的侍者，他都退回去了。偶尔要了一两个，又是割舌头、戳眼睛的。所以，宫人都不愿意去他的宫里，更不敢乱起什么服侍他的念头。
　　这时，烛光一闪，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大厅后面的屏风闪出。丹瞳立马上前，一把掐住来人的脖子，“说，王太子呢？”
　　那人乍见丹瞳，也是吃了一惊。又见丹瞳一脸凶相，更是惊惧之极。只是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丹瞳这才发现她张开的口中竟然没有舌头。样儿也还清秀，可惜了，估计是被轩辕晙割了舌头的小宫女。
　　这小宫女无害，她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又问了一遍，“说，王太子在哪里？不说的话，他割你舌头，我便割你喉咙。”她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小的佩刀，往空中一划。做出抹脖子的动作。那小宫女委顿在地、索索发抖。张大了嘴，眼睛往屏风后面看去。
　　丹瞳立知其意，倒没有再为难她。撇下她，便往屏风后走去。然而并没有人。推开后门，便是一个林木蓊郁的小院子。阶前有碎石铺就的小路，直通向院角一方热气氤氲的浴池。其时天色还早，月亮还没有升起。天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星子，散发惨白的一点光华。正好照着，池中闭目养神的男子。即使烟气缭绕，让人看得不是十分清楚。然而那裸露的臂膀和胸膛。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仍让人感觉无限美好。第一次，丹瞳感觉到，这世上还有长得比她的主人还好看的男人。岂止是好看，简直是好看到要人命。
　　可惜了，也是一个短命的。巫咸大人，肯定不会让他活得太久。一旦他服了傀儡虫，婚约解除后，估计也就是身死之时。等轩辕晙死了，巫咸大人再扶持轩辕晞上位。不过嘛，巫咸大人早迟也会除掉轩辕晞。即使他有一半的巫族血统。毕竟巫咸大人的理想可是和巫彭大人一样远大，要建立神权和王权统一，巫族至上的新王国。
　　这些在丹瞳的脑间，也只是一闪而过。目下正事要紧。她曲膝下跪，朗声道，“见过王太子。”
　　“哦，什么时候王宫里的奴才们这么大胆了，主子们的宫殿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轩辕晙连眼皮子也没有抬，冷笑道。
　　丹瞳迫于他的威仪，后退一步。虽然心里无数个鄙薄，但目前还不能明目张胆的翻脸，她解释道，“奴婢是奉巫咸大人的命令来的。巫咸大人说王太子乃一国之储君，身份尊贵。本应亲自来拜见王太子。但因事务繁忙，不能亲至。为表歉意，特命奴婢给王太子送来甘露丸一枚。此药得来不易，巫咸大人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制而成。能袪病延年，甚是珍贵。”十巫均会制药，但若论医术通神、制炼丹药最擅长的，是巫抵和巫罗。巫抵善调袪病延年的秘药，巫罗擅长养颜驻世的神丹。其它诸巫炼制的丹药，只能算中品。当然，药效还是有点的。只是多和少而以。巫咸虽然不敢和巫抵、巫罗相比，还是给自己炼制的养生药丸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甘露丸。丹瞳将此药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样子，其实若是其它九巫或者元老院的人听了，估计嗤之以鼻，看不上眼。
　　“难得巫咸大人有心了。你放下吧。”
　　丹瞳将装有甘露丸的小银盒放到浴池边上，打开盒盖后退立一边，说道，“王太子趁早吃了吧。巫咸大人说，这盒子打开后，需趁着新鲜尽快吃了。若是搁置久了，只怕药中的精华挥发了，便没有效果了。”
　　她看向轩辕晙，心想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若是轩辕晙不吃，她便要强喂了。这枚她口中所谓的甘露丸，自然是傀儡虫。只是外面裹了一层白蜜而以。她跟在新任巫咸身边多年，习得了很多秘法。自忖术法和巫力都非普通人所及。自信对付轩辕晙绰绰有余。
　　轩辕晙犹疑了一下，又想，怕什么。毕竟，他下午去见老巫咸时，便要到了傀儡虫的解药。现在吃下去也没任何问题。可是，就这么吃下去，他还是有点……，不是很情愿。可惜时间还早。他本来是准备再等一两个时辰，宫中宴会结束、巫礼熟睡后，偷偷去王宫马厩盗取巫礼的坐骑飞马。这飞马甚是神骏，能日行千里。产自极北之地的寒荒国，人迹罕至的大雪山上。传说中是寒荒之神、冬神玄冥的坐骑，见之则吉。是寒荒国的国宝级神兽。极难被捕获，偶有被人捕获，普通人也没有享用的资格。必须献给寒荒王室。寒荒国又属化外之境、蛮夷之国，离十巫所在的十国千里迢遥。离最近的巫即大祭司所在的九黎国，也是隔着青之高原和数座大山。运送物资极其困难。益使得此马极其珍贵，大荒诸王室和大巫中，拥有飞龙作坐骑、猛虎为宠物的较为常见。拥有飞马的，可真没几个。（注：在大荒，十巫所在的国家，称作文明开化之国，也叫化内之国。没有十巫，或者拒绝十巫教导的国家，称作化外之国，被视作蛮夷之邦。）。
　　很久以前，轩辕王宫中其实也有一匹飞马，是寒荒之国献给姑射王室的。后来申后嫁入轩辕国，姑射王室便将此飞马作为陪嫁，一起送到轩辕国。但申后去世后，飞马也不知所踪。这段往事，轩辕晙也是听老巫咸讲的。若那匹飞马还在，他又何需绞尽脑汁去谋取大祭司巫礼的坐骑？
　　然而目下的形势，只怕只有吃了，才能让这一帮心怀叵测的人心安。他拿起银盒，捏起丹丸，正待吞下肚。这时，一把娇媚的声音传来，“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