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座城市被看作是一个有结构的道路，这些本来用于容纳的奇特的空间现在指向的是每个人可能出现的轨迹，真正的脉络却是那些巨大的网格，它陈述出所有具备结构的道路不过是一些交点而已这一事实。没有人能在网格之外结束自己的轨迹，轨迹的终点与起点都是它，而不会是这些立体的道路。它们是模仿网格的产物，由流浪者们建造。”-《边界与未知》
　　道路上空下来一声重响，灰荡开一圈，L从中立身，朝桥那边看去。挂脖子上的矩阵一闪一闪，还没有到那个地方。
　　桥的一头就是城市边缘，只有一层直线排列的建筑，背后就是铁网，每隔几十米一个出口。F昨夜就在这里的某一栋屋子下的运输机。破败的，到处是缺口和少了一面墙的房间，面前的这一层甚至没有楼梯。河水里蠕动黑色的鱼，路边某些阴暗角落里还残留着昨夜下雨造成的湿润痕迹。矩阵闪动地更快了，它不是在发光，而是自身时隐时现，这意味附近的‘门’很不稳定，它很容易进入‘门’后。
　　穿过一条狭窄的空隙，拉下透镜。他夹在正对桥头的两栋楼之间，和两栋楼的大窟窿之间。附近的墙内没有在动的东西，头顶传来呜呜呜的风声，一小块阴影擦过地面。
　　可能是06区的运输机，但L并不想跟它们接触。黑盒出现的地点可能就在这附近，附近是F昨天夜里最后出现的地方。
　　一堵裂纹遍布的土墙，稍一走动，灰土弥漫。一直跟着频率，矩阵在这里停止了闪动，彻底消失。L拉上透镜，双手的装甲处涌出了赤红。墙被穿碎了，空气中冒出两道烟，浮动的黑粒碰到了L的刃口，发霉的空间。这里在被打开之前只有一个缺口，天花板上，然而它下面只有团发裂的痕迹，上面则是另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的天花板上同样有一个洞。这一条从上到下的直线上至少有七八个洞。黑盒应该是在这里消失的，这里同样是‘门’被打开的地方。
　　在只有黑白两色的视野中，裹住世界的黑色幕布，两道亮白的线交叉，交点不位于太阳。太阳在黑色中更深。黑盒就是从那两道白线中坠落，示意不可更改的规则。这就是第二层透镜之下的天空。据说只有‘全知者’能直视那两道白线，并理解黑盒中的规则。只能通过透镜看见的规则并不真实。
　　X说那个大洞下面是戒律，F昨天夜里跟他说了一些东西，却主要不是关于黑盒，而是秩序。然后就失踪了。一定和‘门’后的东西有关，也许还有06区的人。L打开了头部装甲，顶层除了这个放射状的破口，还有一些灼烧过的黑痕。听说06区的几个‘守门人’也在昨天夜里失踪了，他们也许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那几道灼痕拉的很长，却没有击穿这里。那么攻击来自天上，顶层不过是被溅上的痕迹。不知道F有没有避开，
　　“L？你现在在哪？”X。
　　“我在昨天F跟你说话的地方。不远。”
　　“那里‘门’出现了么？”
　　“出现了，我还没来得及进去看。”
　　“他们说可能是06区的‘守门人’把‘门’唤出来的，他们也许为了躲避什么东西到‘门’后去了。”
　　“那F呢？F总不可能在‘门’后吧，除了‘守门人’就只有成为过去了的东西才能在门后。”
　　“那只能问那些人了，他们可能还在‘门’后，知道F在哪。”
　　“都过去好几天了，还在‘门’后躲着么？我觉得是不是那些人把黑盒带走了，故意藏在那里面。”
　　“可黑盒对他们有什么用，只有‘全知者’能知道里面的意思。”
　　“那怎么办，我现在要去‘门’后找那些人么？”
　　“06区已经在找他们了，你最好不要进去，毕竟那是06区的范围。而且F只是失去定位，没有出事，不用太紧张。我听其他‘全知者’说的。”
　　“关键是他干嘛去了，不说话，也不留消息。”
　　“可能他在做什么重要的事吧，反正他又没有固定的任务，‘全知者’经常在外面到处跑的，频道机很容易就没信号了。”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F说这个黑盒可能跟上次的混乱有关系，然后一群人就一起失踪。”
　　“对，上次是在09，出现了很多怪物，而且是从门里面出来的。那里不该有活物，都是过去了的东西，但就是出现了，肯定是受到什么外来的影响。”
　　“这边也有，如果我那天晚上没看错，06区也有，不过是在门里面。”
　　“门里面的正常，那里本来就混乱，关键它们怎么能出来，一个过去的东西怎么会在今天出现，已经烧掉了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烧一次。”
　　“鬼知道，黑盒知道，但现在没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黑盒也不在那里，F也不在。我建议最好明天之前就回来，你要值班的，兄弟。”
　　“我就回来，你还在那里么？”
　　“在，我跟B在玩牌。”
　　桥上的吊索一晃一晃的，它的支撑架似乎是整个城市最高的地方。在这里可以看见城市之外的沙漠，地平线上露出06网格的一角。不断有运输机掠过，很低，近得L可以直接看见玻璃。然而玻璃后没有人。它们来自地平线。
　　风会把沙漠里的黄沙吹入城市，从最外围栅栏的空隙，一直扬起来，扬到河边的道路。L沙沙沙地走着，矩阵重新一闪一闪。
　　地面上冲来阴影，一阵极大的沙尘从后面笼罩过来，L仿佛被推了一下。像是某种冲击波带来的，沙幕同时出现在桥和桥的那边，连在一起。矩阵开始剧烈闪动。
　　L面对这方向后退，拉下了头部装甲和透镜。
　　“你们看见爆炸了么？X？”
　　“嗯？你到了么？”
　　“快了，你那里看没看见什么爆炸。”
　　“卧槽，好多沙子在飞！”B在旁边叫。
　　“我马上回去，你们看到什么跟我说，”
　　一架运输机突然从浓厚的漫天沙幕中钻出来，擦过桥上的吊索，一个弧线，桥对面的一栋楼被击中，闷响，持续的。L跃上旁边一个仓库模样的二层，四处乱散的沙子打在透镜上。模模糊糊，半空中的沙幕波浪似地又一次加速，第二次冲击。L回头跑起来。
　　“你们那里看到什么了么，能不能看到外面哪里炸了？”
　　“我们现在下来了，没看到。”
　　L挥开面前的尘土，其实什么也不看清。刚才走过的道路就在不远处的下方，已经被沙尘淹没。
　　“你们附近有其他人么？”
　　沙沙沙的回音，L发现矩阵不再闪烁。但是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门’已经打开了。频道剩下一声长长的哔。漫天的沙土逐渐散去。沿较高的一层快速向前，L冲破了墙壁，径直在相邻建筑上撞开了一个洞，进入相似的高度。
　　下边街道的拐角处闪过什么，这栋楼就是他们下运输机的地点。
　　“卧槽，你们在哪？”//
　　这地方黑乎乎的，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有多远。很多似乎老鼠的粪便，也不知道它们吃什么。矩阵在前面闪着蓝光，照亮这一小块地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里面充满一股陈旧的腥味，矩阵并没有照得很清晰，他们看到的阴影比看到的土块多。
　　“你们上次来的就是这里么？”
　　“我上次来的不是这里，而是门那边的。要不要再进去一点。”
　　“上面的东西走了我们就出去。”
　　“L应该会找过来的。我把矩阵留一半在这。他应该能找到。”
　　X朝甬道入口看了一眼，“那我们先看看有没有拐角，在这里的话一探头就能看到我们。”
　　这条甬道是在屋子下面出现的，它在不断地转向，多个岔路口，仿佛网络。壁上的泥土越来越潮湿。腥味来自于附近的河流，地上开始有死鱼残破的尸体。
　　“你记得住路么？B，先等一下。”
　　“一直走肯定有其他出口，这边。”
　　“我日，你别把我带没了。”
　　“嘘，这边。”
　　“啊？哈？”
　　B靠在土壁上，调整着矩阵。X从后面慢跑过来。
　　“你在干嘛？”
　　“又是这个声音，我不是跟你说上次在这听到声音但是没录下来么？就是这个。”
　　“这个？”X没缓过气，“我现在只能听见我心脏在跳的声音，妈的。”
　　B的矩阵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像一个小金字塔。被插到地上，一闪一闪，频率加快，倒计时。
　　“过来过来。退一下。”
　　X和B一起后撤。轻轻叮的一声，什么都没发生。B看了看那边，有点不确定地停在原地。“怎么没反应？你不是做了个矩阵么？”X戳了戳B的后背。
　　“是啊，我是想把附近的墙变成可以透视的，但是，”他瞅了瞅就在脸上的土壁，“怎么响了一下就没了。”
　　“你个渣渣，透视矩阵，我当是什么厉害东西。”
　　“我这个透视是直接影响东西的，不是你们那种只能戴在眼睛上的，甚至可以用来分解东西，很叼的。”
　　“你这分个毛，我现在就听到一下声音，没看见任何东西。”
　　“不可能啊。我做的形式没错啊。”。
　　两人在这里磨蹭了好一会。B一直强调自己的东西坏了，先是频道机没录下声音，然后矩阵也失效。那个仿佛人声的声音消失了，X没有听到它。
　　这一条他们根本没记住具体走法的路线的尽头，是在一个拐角处的通道，很多沙土还散在空气里，光亮传入，河水的反光，虽然现在上面漂了一层还没沉下去的土。这是紧贴着河流的一个管道，水位在它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