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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勤 /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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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芸的离去,郑尹伤心了很长时间,到了十一月多才慢慢抚平,这一个月多来,宿舍只剩下他和罗率两人,他们更为要好,晚上如果都在宿舍,就一起说话,谈了很多事情,罗率还教了郑尹很多东西,只可惜罗率常上晚班,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多。李竞当了组长后更忙,但他还会抽空来旧宿舍,和郑尹罗率一起说话。一个星期天,三个人都没上班,李竞早上来到旧宿舍,手里还提着一袋肉菜,请罗率和郑尹中午到他单间宿舍吃饭,罗率和郑尹两人欣然答应,即刻起身。到了李竞宿舍,看宿舍增添了很多东西,有电视,有饭桌,厨房里还有煤气灶、电饭煲、锅盆碗筷等,生活用具齐备,有个家的样子。郑尹高兴不已,打开电视看,看了一会儿说好看,在家看电视自在,爱看什么频道就换什么频道。李竞说自己很少看电视,工作很忙,每天都要比别人晚下班,回来都困死了,哪有工夫看电视。李竞说搬新宿舍来最好的一件事是学会了煮饭,经过二十多天的尝试,已学会煮很多东西,今天上午去市场买了大米粉排骨菜等,请你们来尝我煮大米粉。说完,李竞得意地笑了,他先把排骨洗了,然后放到高压锅里炖,等到排骨炖熟,再放在锅里和米粉一块煮,煮好了,三人就一块吃,郑尹罗率都说煮得好吃,比餐厅煮的好吃多了。李竞说主要是配料多,有排骨有菜有花蛤,餐厅不会放这么多配料,还说自己现在得出经验,东西合在一起煮味道会更好。三人吃完后,下午又到石门街逛了圈,各买了些日常用品。买完后又回旧宿舍坐,李竞还想念旧宿舍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和罗率郑尹聊到很晚才回自己的单间。
  罗率常上晚班,经常通宵达旦才回来。十一月底一个星期六晚上,罗率回流焊接完,开始收拾加工完的贴片,堆放在一边,他今晚的活算是干完,下班时间提早到,他收拾好贴片,拿去计件。前面一台机子围了几个,他走上前看,是新机子不知为什么启动不了,有几个人正围着商量怎么重启,车间主任蔡痕和他的朋友黄昆都在,黄昆又不懂话又多,在那儿瞎比划。罗率走近看了看,就试着重启,蔡痕和车间人都怀疑地看着他,过了没多久,机子又重开,大家都松了口气,惊诧地看着罗率,这台新机的操作工惊喜地看着罗率,道:“没想到你会开启。”罗率笑道:“我刚好看过类似的操作程序,就试试看,没想到还能行,呵呵。”看到罗率得到大家赞许,黄昆不快,他冷冷地说:“有什么了不起,就这三两下得意什么。”罗率微感不快,不知道黄昆神经出了什么问题。车间主任蔡痕冷峻地看了罗率一眼,转身走了,黄昆跟着他走,围观的人也都散开。
  外面下着雨,罗率和一些人由于没有带伞,都在休息室坐着,等雨停了再走,少数人有带伞的人,撑着伞走了。任小川也有带伞,他把伞放在休息室,他进来拿的时候发现伞不见了,找半天也没找到,休息室坐着好些人,他都不敢问,却来到罗率面前,厉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伞?”罗率生气道:“我怎么会看到你的伞。”这时蔡痕和黄昆进来,黄昆听了他们两人的话,挑拨道:“喔!车间会出贼。”见罗率不拿正眼看他,来到罗率面前,厉声道:“你算什么,厂里不过是和尚不够秃子凑数收你进来,什么货色都不懂,还以为自己很本事。”罗率奋身站起,怒目瞪他一眼,走出休息室,到车间门口,跑了出去。
  外面风在号叫,雨下得凶猛,天也不知疲倦,一盆盆泼下来,远山藏在水中,荒原浸成泽国,雕鸮鸦雀巢穴全翻,蚊虻虫蚁无处可逃,大地漆黑一片。罗率在大雨中疾跑,他要逃离恶鬼的侵扰,他从车间跑到厂道,厂道全积满了水,像条小河,水滑不能快跑,只能淌着过河,他全身都湿透,现在是十一月末,天已经凉了,雨水箭矢般直射,侵入衣裳,只觉肌肤透凉。
  郑尹躺在床上正睡着,被罗率匆促的脚步声惊醒,抬眼看罗率全身湿透,冷得打颤,赶紧起床,关切道:“哎呀!雨这么大,你怎么跑回来啦,我不知道你这时下班,要不然我也拿伞给你。你赶紧把湿衣脱了,用浴巾擦干,别受凉。”罗率点了点头,打开壁柜拿内衣,脱掉湿衣服,用浴巾擦干身子。郑尹先倒了杯热水,又去泡方便面。罗率擦干身子,穿上干衣服,端起热水喝,过了一会儿,郑尹把泡好的方便面端给他,他很快就吃完。吃完了面,从抽屉里拿出电吹,吹干了头发,身体才觉温暖,他上床躺下,郑尹也去关灯,上床睡觉。
  罗率躺在床上,身体盖在被窝里,心里的愤怒让他无法入睡,他不知道为什么黄昆会处处针对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人?他气得睡不着觉,一整夜都没合眼,室内乌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一丝微茫的光从窗户进来,墙壁上呈现晦暗的轮廓,鬼影般憧憧欲出……
  郑尹醒来时,宿舍已蒙蒙亮,他翻身看到对床的罗率也醒着,背靠在床头上,被子盖住下半身,膝盖拱起,上面放一个本子,一只手托本子,一只手拿铅笔,在本子上涂写,只见他朝墙壁看一眼,低头涂几笔,再看一眼又涂,就这么持续不断地画着。这一大早他在干什么,郑尹感到奇怪,下床过去看,只见罗率用笔在白纸上涂画,不知画的什么像,画得粗黑一团,像山洞里阴森的黑影。郑尹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罗率涂了一段时间,突然放下笔不涂了,纸上只有模糊轮廓,郑尹还是看不懂,问道:“你在画什么?”罗率冷然道:“魔鬼。”郑尹吓了一跳,愕然道:“啊!魔鬼,一大清早你画魔鬼干什么!”罗率沉默不语,没有直接回答郑尹的话。
  今天是星期天,郑尹和罗率都没有上班,洗脸刷牙后,两人离开宿舍,一起去餐厅吃早饭。天仍然阴着脸,云层厚重压下,路面还停留昨晚下的大雨,两人走在路上,都没说话,一直到餐厅,买了早饭吃,吃完后,罗率说要去电缆厂找父亲,郑尹跟他走出餐厅,到了门外,罗率向郑尹说再见,郑尹忽然感到不舍,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看罗率在走出厂门,郑尹只觉得他走得太快。
  罗率走出电子厂,来到公交车停靠站,等了相当长时间,公交车也没来,想不如走去,于是他就直往前走,到了他父亲工厂路段,他要穿过马路,到对面去,他看了看路上没有车经过,就走了过去。罗率在过马路,也在这时,一辆货车开过,速度非常快,等驾驶员看到罗率时,刹车已经来不及,货车猛烈撞上罗率。
  罗率从小就很聪明,学习成绩优秀,中考时他考了全乡第一名,以优异的成绩被县一中录取,当时村里还开大会公开表彰,奖励了他三千元钱,全村人都以他为榜样,叫孩子向他学习。他进入县第一中学后,读书很是勤奋,成绩在班里都名列前茅,在年段也是前十名,一直是班里的优秀生,老师都喜欢他。高考开始,他参加高考,老师同学亲戚邻居都对他充满信心,认为他不考上重点大学就不算成功,谁知道成绩公布后,他竟然考得很差,他的老师家人都感到诧异,邻居同学也不解,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失落,老师来到他的家里安慰他,劝他复读一年,明年再参加高考,他的母亲也极为赞同,想让他再读一年。罗率这几年读书很辛苦,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看到成绩后突然心灰意冷,以往的目标如同立在心里的山峰,这时突然崩塌,他一下子失去了动力。他的父亲在东莞一家电缆厂工作,有位老同学好朋友在电子厂做高管,一次聚会,这位老同学听说了他儿子的事,就对他父亲说让罗率到电子厂来,他可以安排他到电子厂贴片车间去,贴片车间的工作环境好,工资也高,在里面工作还是蛮不错的。他的父亲听了后,就回到福建老家,和家里人商量。罗率的母亲不愿意,她舍不得儿子离开,坚持要儿子再去复读一年。谁知罗率想了想,决定不再复读,要去东莞打工。他劝说妈妈同意,他的母亲没办法,只好答应,送别了父子俩,心里万分不舍。罗率到了东莞,在贴片车间一年多来,他勤勤恳恳努力工作,加班加点从无怨言,车间主任蔡痕奴役性人格,把车间当监狱管理,车间里人也显得冷漠,更不幸遇上黄昆,心里邪恶难以除尽,像一条土狼,阴险狠毒,生活在阴暗的地沟里,冷不防就扑出来咬人一口。
  郑尹和李竞听到罗率出车祸的消息,吓得魂都没了,心都震破了,他俩赶到医院,罗率已冰冷地躺着,两人放声哭起来,郑尹更是悲恸,眼睛都哭黑,回去后病了一场。郑尹在床上躺了一天,晚上吴平、唐宁、徐茂兴、李成、陈伟、范云明、刘启刚、陈皓都来看他。第二天,李竞陪罗率的父亲来收拾罗率的遗物。郑尹见罗率的父亲眼现血丝,泪水纵横,失声痛哭。他整理儿子遗留的棉被,后背不停地颤动,抽泣声不断。罗率的父亲收拾好儿子的遗物,装在箱子,郑尹和李竞帮忙拿,三个人走出电子厂,门口有一辆小车,东西放进后,罗率的父亲就坐车回去。目送车子消逝,郑尹和李竞面对面流泪,回宿舍的路上,李竞问郑尹这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事,郑尹把前天晚上罗率冒雨跑回宿舍到第二天早饭吃完后他说要去父亲工厂的过程告诉他。李竞听了后去贴片车间,问那里的工人,工人说那晚雨下得很大,罗率在休息室,大家进来后他跑出去,还有人说罗率孤傲。李竞心中悲愤,冷笑道:“我看不是他孤傲,是我们自己心里卑下,见不得人出色。”他们没有谈到黄昆,这种人本来是黑夜里的鬼,白天谁会去说他。
  罗率死后,宿舍只剩下郑尹,李竞怕他一个人凄寂,晚上常过来陪他。过了一两个星期,一天晚上郑尹下班回宿舍,走到宿舍楼前,看四层自己宿舍灯亮着,以为早上去上班时忘了关灯,上到宿舍,才发现宿舍里有人,不是李竞,是三个不认识的人。这三个人是刚进厂的工人,现在和郑尹同住一个宿舍,坐在床上的是江西人薛敬来,他看郑尹进来,先开口说:“你叫郑尹吧?”郑尹点了点头,道:“是,你们是……”薛敬来笑道:“我叫薛敬来,是新进厂的,分在这个宿舍,他们两个也是。”另外两个一个叫林坚,湖南人,他坐在椅子上,另一个叫周伟,正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林坚看着郑尹笑道:“刚才宿舍管理员带我们来时,有对我们说宿舍住着一个人叫郑尹,我们才知道你的名字。”那个周伟是东莞本地人,这时睡在过去罗率睡的床上,他也在流水线上干活,才上完第一天班,回宿舍就抱怨道:“什么破厂,这么大,上班走路要走半天,占这么大地方有什么用,也不会发展壮大。”第二天晚上一进宿舍就破口大骂:“什么狗屁流水线,一天站到晚,能把人站死,工人也是傻瓜,一天像机器人似的站那么长时间,他们也不会累,还有那个鸡婆线长,嚎叫什么,她妈的疯女人,更年期综合症。”郑尹听他满腹牢骚,想他做不久。
  林坚性格开朗,爱拿自己说笑,他说:“我看上去比较老,我爸爸看上去却很年轻,我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同学上我家里玩,看到我爸爸,都把他当成我哥,我对他们说那不是我哥,是我爸,同学们都笑开锅,有位同学挺幽默,他说我爸长得和我一般年轻,呵呵,我知道他在说我老。”
  薛敬来是宿舍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近三十的人,和李竞差不多,他也是很早就来东莞做工,以前在一家制衣厂打工,后来制衣厂搬到国外,他失业转到电子厂。他阅世深,看世事看得深透,他对郑尹说:“老板都是自私冷酷,只管自己利益,我原先在制衣厂,工人日夜工作,辛苦为老板赚钱,他们一看到别的地方更有利润,就搬到别的地方去,把我们抛掉。我们工人示威游行,拉布条抗议,不让他们搬,可没什么用,老板已经决定,根本不可改变,发给你些遣散费了事。那个保卫科的陈学铿最为可恶,和我同是江西人,一起到东莞进入制衣厂,我做工人他当保安,他当保安时和我还挺好,后来他做了保安队长,就变得冷酷无情,我们拦着不让转移设备,他带队打我们,用橡胶棒敲击我们,这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凶残。”薛敬来说得深沉,感染了郑尹。
  星期六晚上,郑尹下班回来,看对面罗率睡过的床铺又露出木板,薛敬来说周伟不干,收拾铺子走了。郑尹在床沿坐着,看到空床底下有一个本子,他走过去,趴下身去拿,拿出来后一看,是罗率的本子,可能是那天他父亲整理棉被时掉在床底。郑尹记起那天早晨,自己醒来时看到罗率正在这本子上涂写,自己问罗率一大清早画什么,罗率回答说魔鬼,当时自己还吓了一跳。这本子并不厚,薄薄的,里面纸也不多,翻开本子,看到那张涂得像山洞黑影的画像,想罗率为什么要画这东西?郑尹想不通。。
  星期天早上起来,薛敬来和林坚去吃早饭,郑尹在宿舍坐着,默默地想着罗率。罗率是上个星期天出车祸,离开有一个星期,宿舍仍是原样,旧椅、空柜、灰墙,脏鞋、破被、攲枕,看得见罗率坐着,看得见罗率走着,看得见罗率躺着,看得见罗率站着,风从窗户吹进来,郑尹凄咽不成声:罗率,你早饭吃了没有,我吃过了,记得第一次去餐厅还是你带着我去;罗率,你知道吗,我才见到你就觉得认识你很久,和你在一起,我总是感到愉快;罗率,我看得见你,你看得到我吗?你远比我聪明,你肯定能看见我;罗率,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还那么年轻,我真的不相信,你怎么会出事;罗率,我真的很后悔,那天早上如果多拖你几分钟几秒钟,你也不会出事;罗率,你走了后,宿舍变得冷清,这里好不凄凉……
  郑尹坐久,伏在桌面睡了过去,睡时他做了个梦,梦中他的村子盖了很多房子,每座房子都七八层高,一幢挨着一幢,紧密相连,有很多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他们生活在村子中,住在楼房里,平时进出门都是爬墙,沿着墙壁爬上爬下,他看到一个人从墙上滑下,不由惊醒,梦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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