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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勤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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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作车间工作忙不停,李成和徐茂兴在A1线,线上原线长李开碧因为上班时间出去找弟弟而被解除职务,现在也和李成、徐茂兴一样成为普通操作员。一个月过去,李开碧一直没有找到弟弟。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李开碧在车间干活,主任忽然进来叫她,让她去办公楼,说有人找,问什么事,主任也不知道。李开碧心里惶惶,像悬着秤砣,艰难地走到办公楼。办公楼离车间不算远,她刚到办公楼前,就听到有人叫她,原来是厂里的保卫科长,她被叫到保卫科办公室,里面坐着个警察,他看到李开碧,就站起来对她说:“你叫李开碧,李开强是你弟弟吧,他在看守所,他要见你,你跟我走吧。”李开碧吓得心都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警察也不说,只叫她跟来。她上了警车,想起要给丈夫打电话,却没有手机,看着警察一张冷峻的脸,也不敢开口借,只能随车走。警车像移动的铁笼,她在笼内颠簸难受,六神无主,想尽快见着弟弟,又害怕见着。警车一直在开,没有停下的迹象,她的心随着车一直颤动,过了半天,才来到看守所,看到高大的铁门。
  李开强正在看守所的监牢里捶胸摔脸,后悔莫及。他很小就失去双亲,姐姐李开碧为了抚养年幼的他,才十三四岁就跟人到东莞打工,辛勤工作了十几年,挣钱寄回去抚养他,他在家乡靠姐姐的寄来的钱读到高中,去年高考,他没有考上大学,就在社会上混,结识了社会上一些不良青年,他姐姐怕他学坏,强把他带到东莞,让他先进厂干活,等有机会送他去参加技能培训。可是两姐弟性格迥异,李开碧勤恳踏实,她的弟弟心浮气躁,李开强进厂干活,在车间里,嫌工作辛苦,不愿意干,被姐姐硬逼着干,只好勉强做着,这做了八九个月,他像在服苦役。他和以前在家乡玩的那些不良青年还有联系,前两个月,这帮人来东莞找上了他,他见这帮人吃喝玩乐,很风光的样子,心里羡慕得不得了,也不问他们是干什么的,钱是怎么来的,就和他们一起玩,终于有一天,在这帮人的挑唆下,他背着姐姐离开电子厂,跟这帮人在社会混。离开电子厂后,他才知道这帮人在偷摩托车卖。他跟着这帮不良青年去偷摩托车,他们潜入小区偷摩托车,他就在外面替他们把风。偷了几回,把车卖了,他也分了一些钱,尝到一点甜头。没想到很快就出事了。一天夜里,他跟着这帮人来到一个小区,这帮人进入小区,他就在外面把风。这帮人进入小区寄车处,看好车就过去撬锁,正好车主经过,就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这帮人一听不好,被发现了,赶紧逃跑。这帮人是惯犯,被人发现时逃蹿得比老鼠还快,李开强在门口见他们跑出,想不好,也跟着跑,他不灵活,没跑几步就被人捉住,猛揍一顿后被送进派出所。到了派出所,他原先还以为没什么事,自己不过是把风的,顶多算偷窃,关几天就会放出,谁知他的那些同伙在逃跑过程中,用硬器击伤了追赶的人,警察就把这事定性为抢劫伤人案,申请对他批捕,他被送到看守所时,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无处哀告,只能央求警察通知他姐姐来救他。他原本幻想着过上灯红酒绿的生活,如今在漆黑的铁牢里度日如年,想起姐姐的平时的爱护,内心是又愧悔又害怕,愧悔难当,连把后脑往墙上撞。
  李开碧下了警车,见看守所铁门紧闭,四周是高大坚固的围墙,墙上还绕着铁丝网,想落入这样的铁墙内,怎么才能出来,而她唯一的弟弟现在就关在这样的铁牢内。她心里惶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从警车下来,腿就不停颤抖,看着僵硬的铁门发懵。一声刺耳的“咣啷”,铁门裂开一道缝,露出一个仅可容身的小门,她被警察从这道小门带进看守所,带她进去的警察告诉她,李开强抢劫伤人,现在已被批捕,等待起诉。李开碧脑袋全晕,失魂走到会见室,会见室不大,有铁栏杆隔着,警察叫她坐在椅子上等。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过了不知多久,旁侧小门打开,李开强从里头走出,头发全被剃光,被剃光的脑袋就像锅底,双目布满血丝,脸上满是泪渍,穿着短袖粗布牢服,手臂上瘀黑的痕迹清晰可见,样子十分憔悴。李开强看见姐姐,像坠崖的人看见救命绳索,他不顾前面栏杆拦着,一下扑上前,抓住姐姐的手,放声大哭道:“姐救我!姐救我!我错了!我错了!”李开碧看着弟弟不成样,又痛又恨,心里滴血,泣道:“弟!你怎么这么傻!你这都干了什么?”旁边看管厉声喝道:“李开强!控制好自己情绪,再这样我把你带回牢房!”李开强吓得松开姐姐的手,噤声不敢说话,只看着姐姐不停地流泪。看管冰冷地说:“你们有话快说,会见时间只有五分钟。”
  李开碧还能听清他的话,赶紧问道:“弟!你怎么这么傻!你这都干了什么?你怎么竟会去抢劫伤人?”
  “姐!我没有,他们进去偷摩托车,我只是在外面帮他们把风。”
  “那警察为什么说你抢劫伤人?”
  “警察说我逃跑的时候用硬器击伤人,我没有,是他们打的。”
  “那你有没有跟警察说这人不是你打的?”
  “说了,我说我没有伤人,我只是在外面把风,可能是他们逃跑的时候打的,可警察却说被打伤的人指认是我用硬器击打他。”
  “你跟的那帮人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你有没有向警察说出他们的落脚点。”
  “有,我把他们的落脚地都告诉警察,可是警察说他们全跑了,抓不到人。”
  “他们的家庭住址你有没有向警察说?”
  “我也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警察问过我,我根本就不知道。”
  李开碧泣道:“弟!你叫姐该怎么办?你怎么这么糊涂……”话还未尽,就被一旁看管无情打断:“好了,时间到了,李开强,回牢里去。”李开强瑟缩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哭道:“姐!你一定要救我,帮我向检查官求情,我好害怕。”听着弟弟的哀喊,李开碧的心被撕裂,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她还记得父母临终前都拉着她的手,眼里噙泪,说不出话,她知道他们的意思,今天弟弟发生了这种事,她感到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她对不起父母在天之灵。看守的催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只有站起来,离开会见室。
  李开碧走出看守所的铁门,天色已黄昏,高墙内森严如山,她想起以前在家乡,也是黄昏时候,弟弟在林子里不出来,自己在外面看着落日,担心弟弟走失,拼命找呀找。自从弟弟离开工厂,像一滴水在人间蒸发,她有过再也见不着的恐慌,如今弟弟就在这道墙内,自己穿过这扇铁门就可以见到,但她知道此间的距离更是遥远,自己即便走回家乡也不如这儿远。她精神恍惚,一直信脚走着,在马路上走了很长时间,路旁的灯亮着,灯光拉长她的身影,像扫帚在地上拖曳,路面行驶的汽车也开着车灯,明晃晃的很刺眼。她目光向路边移,才发觉天色已黑沉,路边是成片农田,在月光映射下泛着一层惨淡的白光,前方村子的灯光一点微黄,而灯火璀璨的城市却在身后,她现在身处两点之间,才发觉自己迷乱之际走反了方向,电子厂在南面,她却往北走。前方黑得像无底洞,不知什么东西发出“毕逋、毕逋”的响声,让人心战栗,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不知要走到哪里,越走离寓处越远,白走了这么长的路,也只能折回。这段路夜晚没有公交车通行,路上也拦不到车,她只能徒步折返,这一走就走了两个钟头,到十点多才回到厂里。她全不知道,她的丈夫坐着同事的车去找她,如果她方向没有走反,她的丈夫和同事坐在车上就能看见她。
  李开碧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路上又饥又渴,总算踱到家,看到丈夫向自己迎来,一下子扑到在他的怀中,靠着他的肩膀不停抽泣。她小时候在家乡,爸爸在山里开垦荒地,妈妈煮好了饭,要她给爸爸送去,弟弟顽皮,也要跟着自己上山,走到山坡,弟弟不愿爬坡,要自己背,她也不大,哄着弟弟走,可是弟弟大哭大闹,硬是要她背,无奈她只能放下篮子,背起弟弟像小乌龟似的四脚趴在土坡,艰难地爬过山坡,过了坡后,把弟弟放下,再回去提篮子。她家里穷,一年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吃,难得买回鱼,妈妈煮了分好,她便把自己的碗里的鱼切下一半偷偷放在弟弟的碗里。她想起父母临终前拉住她的手,两眼盯着年幼的弟弟,目光里流露哀怜,她也不大,但知道那目光中的托负,这托负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知道她也只是个孩子,这么多年,她在外打工,却无时不挂念远在家乡的弟弟。她真的很累,身心俱疲,伏在丈夫的肩头哭个没了。丈夫看妻子哀恸,也自伤心,手轻轻抚慰妻子。旁边同事看到他们夫妻相惜,也很动情,到浴室拿了毛巾,沾湿后拿出来,递给李开碧,道:“擦下脸吧,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肯定饿了,先去吃饭吧,以后事我们再慢慢商量。”
  李开碧家是厂里分的单间宿舍,一室一厅,客厅和厨房连着,家里摆设很简单,只有饭桌、椅子以及电视,没什么装饰。李开碧吃了晚饭,和丈夫及其同事商量弟弟的事,丈夫的同事说看来只有联系律师,希望能打赢官司,最好能抓到真正伤人的人,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同事走了后,李开碧和丈夫商量,她决定先辞去工作,去为弟弟的事奔走开脱。晚上睡觉,李开碧梦回十年前,她带着弟弟去广州,下了火车,在火车站广场,她背着行李,牵着弟弟的手,在人海里穿梭,她看弟弟是多么的弱小。
  李开强回到关押室后,心稍微安定了些,幻想着姐姐会救他出去。
  两个月后,法院开庭审理,李开碧坐在旁听席,她这段时间瘦了很多,两个月的奔告让她尝尽了人世冷暖,她的丈夫在她身边伴着她,还有她丈夫的一位同事好友,偌大听众席只坐着他们三个人。法庭很大,像审判犯人的公堂,上面是审判庭,下边是旁听席,李开碧在旁听席下,上面审判长在中间坐着,两腿高高搁在桌子上,身子歪斜着靠在椅背,似乎昨晚打牌累了,今儿靠在椅子歇息。前面是书记员,公诉人和辩护律师分别坐在两侧,当面对视。
  庭审开始,先由公诉人陈述,公诉人是位女检查官,身穿制服,戴着眼镜。审判长喊开庭,宣布案件原由,告知被告权利后,开始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公诉人摘下眼镜,从座位站起,宣读起诉书:“被告人李开强,江西省平县人,现年二十一岁,高中学历,早前曾在电子厂打工。被告人于公元2007年6月13日晚七点四十分,在达达小区抢劫摩托车,被告作案不成逃跑,被车主和小区保安等追上,并被抓送公安机关。被告逃跑时,用硬器击打车主脑部,致车主左脑侧轻度重伤。被告的犯罪行为违反刑法第几条,现在依照刑事诉讼程序将被告李开强提交法院进行审判。”
  接下来是由辩护律师陈述。辩护律师是李开碧好不容易请到,李开碧跑了好多个律师事务所,都没人愿意接她的案子,只有这位律师同情她,愿意接手这案子。这位律师穿着西装,脖子上系着条蓝色领带,可能是领带系得太紧,脖子显得有些粗胀。辩护律师站起来说道:“刚才公诉人起诉的我的当事人李开强,他是江西人,高中毕业后跟着姐姐来到本市打工,由于受不良朋友的诱使,离开工厂,去社会上盗窃摩托车。今年6月13日晚十点七分,我的当事人跟着他的朋友来到达达小区,他的朋友进小区偷摩托车,我的当事人在外面帮他的朋友把风,他的朋友在偷车的时候被人发现就逃跑,逃跑时还用硬器击伤人。我的当事人由于逃跑不及,被人捉住,送到派出所,案发过程就是这样,我的当事人只是在外面把风,并没有用硬器击打受害人,请法庭酌情处理。”
  公诉人提请受害人上庭作证,审判长批准后,受害人上庭。受害人是三十多岁的男子,名叶金发,他上庭后,公诉人问他:“你叫叶金发,今年三十二岁,东莞人,家住达达小区B栋4楼。今年6月13日晚十点十几分,你听到有人喊捉贼,你也加入去追赶,在追赶犯罪嫌疑人的过程中,被告用硬器击伤了你的头部,致你轻度重伤,以上陈述的是否属实。”受害人点头说是,公诉人让受害人指认被告,然后辩护人盘问证人。。
  李开碧坐在旁听席下,旁听席很大,一百多个座位只有她和丈夫以及朋友三个人坐着,空空荡荡的,但她却感到胸憋气闷异常压抑,控辩双方像拳击手在台上交锋,拳拳都很重,拳拳都打在她的胸口,让她吃不消,浑身是痛。公诉人言语凿凿,句句都在证明她弟弟有罪。她好不容易请到律师,她跑了许多律师事务所,不是遭白眼就是被婉拒,没人愿意做她的代理律师,只有这位律师好心肠,常帮农民工维权打官司,听了她的事后,很同情她,愿意帮她出庭辩护。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律师身上,听他措词恳切,她信心倍增,可是她又听到公诉人言辞冷峻,不可动摇,她又感到恐慌。她想求公诉人不要这样咄咄逼人,放过她弟弟;她想上庭跪求审判长,向他诉说自己姐弟的不幸,让他宣判弟弟无罪;她想劝证人改口,不要冤枉她弟弟。她能想都想,可惜都没有用,证人根本不会去理她,公诉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反而更加犀利,每句话都要置她弟弟于死地,审判长更是无动于衷,似乎心里早有了定论。她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最后法庭宣判,李开强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八年零三个月。
  听完审判,李开碧的心像块湿布,被狠狠地绞着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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