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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二丞相秘矫诏 双玉人化鸳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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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军帅帐,守在门口的六名士卒,手持长枪,腰杆挺直,目不斜视。倒不是他们有多敬业,脚底下跪着一群军官,最低也是个百长,换成谁都不敢嘻嘻哈哈。
  “废物,都是废物!”帐内,李启平声音飘忽,连骂人都带着一丝“温柔”。
  他不是害怕动摇军心,不想让外边的饭桶们听见,反正李军那点士气早就因为这次大败输没了,挨两句骂说不定还能知耻后勇。李启平带头冲锋的时候,恋战不退,让落后的骠骑军顺手在他下腹攮了一矛,有盔甲保护,没扎进脏腑。奈何矛头尖锐,李大将军平日勤于锻炼,八块腹肌没有多少脂肪保护,因此兵刃入肉,扎出一道很深的口子,就算随军医官用细线缝合,施以创药,疼痛一时半会儿却无法消除。要知道,骂人骂得好,是个技术活,不仅要熟读百家经典,善于修辞,还要通晓各地市井俚语,通俗易懂,更讲究怒从心起、气发丹田,才能声如洪钟,传播千里。前两样,出身贵族却自幼加入殷侯国禁卫军的李启平倒没啥问题,一头儿跟着老师学,一头儿跟着士兵学,但就这最后一样,由于肚子上刚刚缝起来的窟窿,空有余力,不敢发挥。
  幸亏骠骑营的兄弟们军纪严格,平时不用长矛晾袜子,不然破伤风够李启平喝一壶。
  眼看里衣上渗出点点血迹,担心伤口开裂的李启平,强行压下怒火,端起杯子冲里边的茶叶梗出气——医官叮嘱不让他喝酒。吐一口嚼烂的茶叶,他捂着伤口,起身走到我面前,绷紧脸上的肌肉,防止痛苦的表情出现,缓缓请求道:“麻烦大人,再回去把蒙毅诓出来一次。”
  身为大将,你脸皮能不能别这么厚,还来一次!挨捅没挨够,再往下可捅你就得改行进宫服侍殷侯去!我转身欲走,反正因为耽误蒙毅的时间,等长生药送达后,经过层层通报检查,外加胡亥和赵高刻意守在皇营门口感恩戴德、谢天谢地的一顿废话,秦始皇的生辰已销,肉身就差最后一口气,连水都咽不下去,更何况徐福炼的几个药丸子。虽然虚惊一场,赵高有点遗憾蒙毅没阵亡,可还是派人向我传达感激之意,就连胡亥也破天荒说了句“勉强还行”。
  所以,我管你李启平报没报仇,秦军那边有骠骑营,收拾好行李就能突围,我还得回去勾嬴政的魂魄呢。
  走出帅帐,打量一下,我瞬间感觉不对。守门小兵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军官们一动不动,这倒可以理解,总不能连汗珠都一动不动吧,而且还是离开皮肤的汗珠。察觉到身后异动,我抬手召出哭丧棒,回身扫去,驾风速退。纤细的五指捏住棒子,一声清脆的娇喝,我连人带棍子,被摔进帅帐。黑衣红裙,少女掀开门帘,面带笑意,绣鞋踩在我胸口上,拇指轻轻抹过鼻尖。
  “敢打师姐,哼哼!”范无愁居高临下,胸脯遮挡,只露半张俏脸,“师父让我来帮你,顺便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才几个月,你想让我有什么长进,倒是师姐你,什么时候修为这么高了。惊讶过后,我转化鬼体,逃离擒拿,掏出从骠骑营补给粮里拿的回扣双手奉上。修为归修为,在我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喜欢装大人的小女孩,爱吃零食,有点天真,有点傻,同情心泛滥,却能尽职尽责履行无常的义务。两位师父能把掌上明珠派来找我这个便宜使唤徒弟,如果不是要交代遗言,就应该是嬴政的大限到了。
  离开李启平的大营,返回秦军营地,大门前,赵高面色焦急,左顾右盼。见到我后,老太监来不及客套,快步上前,拽住我的袖子就往营地里扯。这幅作态,让我不由心中一紧,生怕嬴政已经服下丹药。不过,赵高脸上只有急躁和不安,而没有恐惧,证明我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秦始皇终于挺不住,快要咽气。
  果然,赵高走离人多眼杂的外营后,低下头,飞快地小声说道:“国师,陛下撑不住了。”
  听出他感伤的语气,我有些纳闷:不满意的是你,盼着他归西的也是你,怎么现在都快哭上了?
  赵高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再次加快脚步:“快些吧,如果不是陛下,国师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去见他最后一面,求个仁至义尽足矣。”
  顿时,我明白了。假如没有秦始皇,赵高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犯罪的混混,受刑后更是连混混都看不上他,能有今天的权势,都是嬴政念在同宗共祖的份儿上。的确,老太监是奸佞,而且因为不得晋升心怀怨念,但终究还是个人,心底藏着一股年轻时的市井义气,谁对他好,一清二楚。这就是凡间,众生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但难说是违心之举,毕竟,当自己的信仰,饱经沧桑磨砺后,还能否以性命相坚持,恐怕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放弃原则,并非不想坚持,而是不敢坚持。
  若我扔抱着前世不放,恐怕在那些不断妥协的记忆诱惑下,辛苦领悟的道也会一朝崩溃。
  皇帝车驾内,嬴政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几根银针扎在头顶穴道上,让他强打精神,说出遗言:“额不行咧,让苏儿回来,去咸阳,兵搁在蒙恬手里就行。”
  一旁手持毛笔的赵高会意,斟酌词句后,写下一封帛书。听完诵读,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摆手令胡亥、李斯、赵高以及五六个白发苍苍的宦官退下,独留我一人留在车中。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浑浊放大,已经不似活人。嬴政轻咳一声,将喉中淤血吐在衣服上,犹如梦呓:“额都知道,额都知道,你以为额不认识李斯家滴女娃娃,当年额在咸阳就看出来,你俩似鬼,似要来勾我魂儿滴。”
  “师姐,不用藏了,嬴哥都知道了。”我敲一下腰间的散魂壁,乌光射出,落在地上,化作范无愁,“别怨我,是你自己露馅,嬴哥没抖搂得天下皆知咱还得谢谢他。”
  “蒙毅都跟额舍咧,额也不似自己知道滴。”嬴政面露笑容,生机愈发衰弱,“额不怕死,额似怕死咧以后大秦完蛋,算命滴都舍咧,额滴大秦,最多三代皇帝,命啊,都似命啊!”
  那个算命的估计也是穿越来,不过下场可想而知。在封建社会告诉皇帝朝代短命,而且还是个好大喜功的皇帝,穿越者脑壳子再硬,也硬不过鬼头刀。我并非不希望看到从前世世界穿越来的人,只不过,真要是突然出现一个,总觉得好像自己天大的秘密被泄露出去,浑身不自在。不过,说不定那个算命的麻衣有真本事,在神佛妖魔比人还多的世界,能掐会算不怎么稀奇。
  一声叹息,肉体死去。散魂壁引阳魄,离魄珏收阴魂,我和师姐一前一后,将嬴政的魂魄完整引出。然而,好景不长,朦胧的帝王生魂,尚未清醒,就犹如一个气球鼓起,数道紫光破体而出,照亮昏暗的车帐,化作一条纤细的紫色小龙,摇头甩尾,冲破我俩的阻拦,向西飞去。秦始皇死前强烈的不甘,让凝聚的祖龙势裹挟魂魄,循着生前的记忆,去往最关心的地方。
  通告地府后,我走出车驾,冲急匆匆围上来的三名大臣摇摇头。眼看时间已经到晌午,内侍进膳,必定暴露,传出去,大营里的秦军士气必定一落千丈。李斯和赵高同习法家,可平日里仍有不少矛盾,得知皇帝驾崩,两人对视,罕见地相互配合,开始掩盖秘密。
  紧闭车窗门扇,防止尸臭流出,一切饮食照旧,派遣心腹守候在车中,含糊应付大臣的询问,甚至知根知底的几人,每天也会按时到车前请安,装出皇帝未死的模样。不过,随着皇位空出来,没人心里那点小九九,终于浮上水面。胡亥车驾内,大秦二公子,在赵高的注视下,坐立难安。直到二十一岁,他一直活在自己父亲的阴影下,迫切想要挣脱束缚,然而,当沉重的枷锁消失,自知之明却让他无所适从,对渴望的皇位产生一种恐惧和厌烦。
  嬴政驾崩,胡亥就成了秦营中的主事人,肩上的负担,足够让他顿悟到,皇位不仅代表权力和欲望,更是天地间最沉重的责任。嬴家老二,在我面前不顾仪态,拿着赵高截留的诏书,一边踱步,一边碎碎念:“不行不行,父皇不立我,是知道我的德行,我要是不按照父皇的诏书行事,那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更何况大哥比我有能力,如果让他知道……就算大哥不知道,天下人也得骂死我,不行,老师,皇帝还是要让大哥当,你想办法让他给我封个王就行。”
  胡亥作为“登基恐惧症”患者,无疑像前世那些即将结婚的新郎,明明对即将到来一切知根知底,应对方法一套一套,真到亲自上场的时候,瞬间麻爪。坦白说,我倒宁愿这小子纠结下去,奈何天道不乐意,非得让半残的大秦再拄上一根拐。暗中推一把赵高,示意老太监忽悠胡亥,我领着候在帐外的范无愁,走向李斯的营地。
  “丞相。”对头发花白的李斯行礼,我拿出赵高伪造的假诏书,递上书案,“新帝登基之事,还需参详。”
  昏昏欲睡的李斯喝一口浓茶,取过诏书,不及细看,喃喃自语:“先帝虽然没明说,帝位应该就是太子的,国师不必多虑,此事由赵车府和李某办理就行。”
  不过,仔细看完寥寥几行小篆后,大秦的丞相刹那间双眼圆睁,想要饮茶压惊。颤抖的右手碰翻茶碗,碎瓷片混着泡开的茶芽四处飞溅。无怪李斯惊讶,共事多年,赵高的笔迹他一清二楚,截然不同的诏书内容,让信奉忠君的他,如遭雷击。死死盯着诏书片刻,轻轻放下,他深吸一口气,闭目片刻。
  “此乃大逆不道,国师和赵大人忒急些,真当我这个大秦丞相朝中无人吗!”李斯面带冷笑,紧缩的瞳孔中透露着寒意,“回去吧,我只按照先帝的命令行事,他赵高想再斗一场,我李某用这条老命奉陪到底……你也一样!”
  “那行,我回去了,反正有蒙毅在,即使以后蒙恬当上宰相,我也照样是大秦国师。”收起诏书,我故作不经意,说出李斯最担心的事情。
  李斯跟赵高差不多,都是从底层小官一步步爬上巅峰,权力来之不易,自然同样专权。只不过,李斯虽然拍皇帝马屁,终究是为办实事,赵高拍马屁,那就只是单纯的拍马屁。所以,赵高害怕的事情,李斯同样害怕,因此,从老太监那里学来的一番说辞,正中李斯的要害。这年头皇帝可不玩儿什么选贤举能,都是任人唯亲,有没有本事不要紧,最起码听话。李斯是和嬴政走得近,才当上丞相,自然对里边的门道一清二楚。扶苏推崇儒家,本来就跟提出“焚书”的李斯不对付,又北上监军,更是跟蒙恬亲上加亲,战友关系铁得很。再加上蒙大将军文武双全,上马治军,下马管民,更重要的是,人家从七国时代就累积战功,已经是个彻侯,比李斯靠政绩捞到手的大庶长还要高两级。
  若论朝堂第一人,只要蒙恬回朝,甭管李斯还是赵高都得靠边站。
  “国师留步。”李斯闪身挡在帐前,露出挣扎犹豫的神色,“帝位一事,先帝未曾明言,尚可参详。”
  “甭参详了,丞相大人。”我从怀里掏出假诏书,塞进李斯手里,下达最后通牒,“诏书放你这,玉玺已经盖上了,只要你签名,这就是真东西,赵大人给你开的条件还是丞相,总不可能让你去当皇帝,不过他说可以和你一起搞死蒙恬这个心腹大患……另外,二公子什么货色你也知道,他即位,更需要依靠你,必定会放权。”
  李斯沉默片刻后,仰天长叹,转到案后,铺展帛书,提笔迅速写下姓名。
  天色未亮,蒙毅接到命令,率领骠骑营作为先锋,扰乱敌军阵型,给秦军的反攻争取机会。李启平还是盼来他最渴望的事情,只不过,这次能否抓住机会,全靠他自己。
  寒风中,范无愁拽着我,躲在营帐后,偷看辕门处你侬我侬的二人。秦始皇的异样,驻扎在皇营外的后宫嫔妃们率先察觉,于是,丽妃壮胆,乔装打扮,和蒙毅私会。我还真有心撮合他俩这一对,胡亥这小子,遇大事犹豫不决,欺负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少不了要把后宫里这些个碍眼的姨娘埋进骊山墓室里殉葬。不过,蒙毅阳寿已经耗尽,想要继续以人的身份留在凡间,只能借阴寿,成为地府的人曹。可人曹实际上就是活死人,魂魄命理跟鬼一模一样,鳏、寡、孤、独、老、弱、病、残、废、穷,十衰俱全,魂魄出窍一次,周围人倒霉七天,真要让玉漱嫁给他,用不了几年这两口子就能折腾进地府。
  “注定有缘无分呐!”我长叹一声,走出角落,对惊慌的两人视而不见,“拜见丽妃,蒙将军,时候不早了,点兵吧。”
  蒙毅感激地看着我,大声领诺,走至排列整齐的军阵前,朗声高喝:“父母具在者,出列;有妻儿者,出列;家中独子者,出列!”
  顿时,军阵少出一大半人。年轻的小兵不明所以,老兵心中有数,却因为常年训练养成的服从习惯,不敢反驳。翻身上马,三四百人的队伍,缓缓前进,向着山谷悬挂的一缕朝阳,举起军旗。
  乔装成宫侍的丽妃,突然掀开御寒的绒里披风,在崎岖的地面上一路小跑,追赶远去的心上人。可是,人的步伐,哪能赶上开始飞驰的骏马。脚下被枯草牵绊,丽妃摔倒,跪坐在地,呆呆望向前方,两行清泪,落在地上的马蹄印中。
  蒙毅的身影,消失在山谷外,留下的士兵,在寒风中,咬紧嘴唇,肩膀颤抖。突然,一名十几岁的小兵,翻身上马,轻磕马腹。清脆的节奏声中,孤身一骑,循着前军留下的蹄印,开始追赶。就像一个信号,沉默的骑兵,整齐划一,在几名百将的率领下,卷起烟尘,冲向谷外。
  “姐姐别哭了,他肯定能回来。”范无愁捡起挂在碎石上的披风,走到丽妃身边,双臂环抱,柔声安慰,“你看有那么多人跟着他,放心吧,肯定能回来。”
  丽妃好歹也当过公主,师姐你以为她是傻子不成?外边可是有近五万人,蒙毅手底下满编才两千,而且战斗减员还没补充,像前一次突袭还没问题,这次可是鏖战,负责吸引火力,怎么想回来的可能性都不大……察觉到自己说错话,我避开范无愁的怒目相向,驾云腾空,准备找到蒙毅,弥补自己的过错。
  不就是个地府人曹吗,大不了我去托关系走后门,让他一辈子没差事!
  落地之后,我才知道,小说里乱军中取上将首级,究竟有多难。几千人的部队,在骠骑营两个梯队连续冲锋后,跟炸锅的蜂群有一拼,而且士兵的装束一模一样,甭说找人,乱糟糟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战场上残留的杀气,让腾云驾风的法术不能用,否则我就得体验一下高空坠物。无可奈何,从马上拽下一名李军士兵,逼问出骠骑营突击方向后,我一指头戳在马屁股上,用鬼气刺激痛觉,让这匹驽马发疯般地狂奔。
  一路上,李军的士兵,见到我单人匹马,只要手里抓着兵器,就是没头没脑一顿乱砍。为了让嬴政的肉身顺利去世,我不得已跟谋朝篡位二人组混在一起,帮他们和李启平暗通曲款。既然是“暗通”,也就别指望李军上下都认得我,吓破胆的小兵,见到我穿着汉人服侍,保命心切,自然先下手为强。捕魂衣挡下数杆长枪刺击,紧接着,弓箭迎面而来,低头躲过,身下马匹却倒霉,胸口被乱箭射成刺猬,嘶鸣一声摔倒在地。
  大秦的“脑袋换钱升官制”,殷侯国同样在模仿。两柄短剑劈头盖脸砍下,李军的伍长估计祖传做肉夹馍的手艺,手腕翻转,就是十几剑。眼看脸上就要挨一刀毁容,伍长突然停手,“扑通”砸在我身上。推开死不瞑目的尸体,蒙毅身披玄甲,胯下黑马,将染血的长枪递到我面前。
  翻身坐在“黑风”屁股上,蒙毅的声音从身前传入我耳中:“国师,你怎么来了,末将现在可没法送你回去,跟着我打完再说吧。”
  “还不是丽妃,瞧你把人迷得,自降身份,大冷天出来给你送行,眼泪抹的我都看不下去了。”凑到蒙毅耳边吆喝一声,我看四下别无其他秦兵,打算将招募人曹的事情说出来,“蒙将军,你的阳寿可没有了,不如……”
  “国师莫笑话蒙毅,末将与丽妃,仅仅相互钦佩,所幸所举,止于礼数。”蒙毅听到丽妃后,心神打乱,后半句压根没在乎,一边捅人,一边解释。
  “发乎情,止于礼,对吧!”我一脚踹翻绕到马屁股打算捡漏儿的李军士兵,准备让蒙毅正视自己,“反正皇帝都驾崩了,没人要她,大不了我送你们去徐福的地盘。”
  “嗖”,蒙毅躲闪不及,一根流箭刺进肩甲。我这才反应过来,嬴政去世,这个蒙二将军还蒙在鼓里。来不及细说,一杆长枪擦着我的肋下,直取蒙毅后腰,打算来个一箭双雕。用力抓紧枪杆,肩膀撞击,反应过来的蒙毅回身一枪,刺穿敌兵的咽喉,驱马撤离缓缓成形的包围。骠骑营果真是精锐,群敌环绕,愣是在一处隐秘的山谷拐弯中杀出一片休整空地。蒙毅翻身下马,长枪插在地上,抓住我的肩膀,目光灼灼。
  “就是昨天中午,皇帝他……我知道你不好受,别声张,不然这仗没法打。”我避开士兵好奇的目光,将蒙毅带远,低声如实相告。
  “难怪,诸位大人这么急着突围,迟则生变。”蒙毅低沉一阵后,重新振作,转身对休息的士卒下令,“敌阵已乱,上马,合兵,直捣黄龙。”
  众兵将高声应诺,挽缰上马。几名士兵骑着受伤的马匹路过我身边时,马匹身上的伤口吸引我的注意。虽然经过处理,伤口那血肉模糊的扁圆形状大致仍能看出。无论长枪和短剑,造成的伤口都是一条窄缝,马匹的伤痕,更像被弓弩命中,拔掉箭头后造成二次损伤。顿时,我想起送给李启平那批床弩,幸亏李军的士兵力气普遍不大,不然中箭的马匹别说一瘸一拐,骨骼都有可能粉碎。
  我跳上殿后骑兵的坐骑,打算追上去提醒蒙毅,但赶到时,仍然差几秒钟。
  山坡上,李启平站在一具床弩后,俯视下方。火焰围堵中,踟蹰的马匹上,骠骑营士兵挥舞兵器,在箭雨中苦苦挣扎。士兵背后,一匹黑马,腹中插一杆长枪般的床弩箭,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蒙毅浑身是土,脸上布满砂石刮擦出的细小伤口,按住错位的左肩用力拉拽。令旗挥舞,李军士兵从山坡冲下,打开火圈,冲入阵中。长枪如林,精疲力尽的骑手,稍不留神,便会被十几只手扯下马,死在枪刺剑劈下。
  “冲过去,快点!”我用扇子扇开火焰,命令焦急的后军前往支援。可是,一阵箭雨过后,不仅没有冲入战场,反而折损数人。李启平不是庸才,与赵高胡亥虚与委蛇,不过是想减少伤亡,此刻真正不惜代价,拼着全军覆没,也要将蒙毅和骠骑营彻底消灭。
  数杆大箭飞入阵中,骑兵又有数人落地。纠正好关节的蒙毅,左臂仍然僵硬,却单手挺枪,力战十几人,试图救援所剩无几的部下。可是,一排持盾的步兵将他挡下,没多久,最后一名奋战的百将倒地。后军又是一次冒死冲锋,结果可想而知,除了更多伤亡,无法突破箭雨的压制,就连马匹,也被箭头上点燃的火焰惊吓,开始畏惧不前。
  “我去帮你们解决弓箭!”接过一杆长枪,我举盾头顶,依靠捕魂衣,冲上山坡。
  立刻就有数人前来阻挡。地府铁律,鬼差不得无故杀生。化枪为棍,横扫点戳,将士兵砸翻,我举起蒲扇,用力一挥,掀起狂风,吹入弓箭手阵中。神仙虽多,却不常在凡人面前展露。受到法术震慑,尚能起身的弓箭手,失去战意,拉弓速度大大降低。有人搅局,李启平自然不爽,但他除了怒视向我,同样不敢上前。当初把他带进秦营,我直接敲出他的魂魄,换成谁挨上那一出,心里都会有阴影。
  只是,李启平的冷笑,让我知道大事不妙。
  山坡下,骠骑营的后军,双眼通红,声如恶鬼,风卷残云般扫荡着残敌。他们后方,蒙毅用一杆折断的长枪撑住自己的后背,努力站定,右手上滴血的长剑,悄然滑落。目的得逞,李启平冷哼一声,下令回营,只留下战场上跪在尸体堆中哀嚎的秦军将士。
  深夜,冷风夹杂着血腥味,飘荡在战场上。我和范无愁站在山顶,看着下方一道黑影在尸体当中磕磕绊绊地无声潜行。闹剧般的巡游,闹剧般的收场,胆战心惊的高官们,连让骠骑营收敛战友尸体都不允许,为自己的姓名不断催促撤离。可是,仍然有不少人偷偷留下,在战场上割下同袍一束发结,作为英勇奋战的证据。丽妃,或者说玉漱公主,就是其中一人,不过,她步入惨烈的修罗地,只为寻找迟迟未归的蒙毅。。
  范无愁倚在我的肩上,轻声啜泣,害怕打扰山坡下的坚强女子。没有多少人关心徐福炼制的灵丹,师姐悄悄告诉我,她隐身潜入赵高车帐,将丹药偷出,交到玉漱手中。对这个天真的丫头,我无话可说,身为无常,不,就算是普通凡人都知道,肉身损毁,再厉害的灵丹妙药都没用。
  不忍打破少女的幻想,我轻轻用手蒙住她的双眼,遥望着失魂落魄的玉漱,捡起蒙毅身旁破损的长剑,在玉颈上轻轻滑过。天亮,镇压在尸体中的枉死生魂挣扎出窍,唯独蒙毅和玉漱,冰冷的身躯泛起白光。白光之中,两只冬日里不应出现的彩蝶,在怨气冲天的战场上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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