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姚破晓看着自己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模样，羞愧的低下头，毫无底气的道了声别就离开了。
　　放眼望去，春意盎然的景色也变得雾气蒙蒙，再看看灰头土脸的自己，一股莫名的滋味充斥在胸口，只感觉刚吃完的那碗饭在肚子中翻腾起来。
　　第一次被恩人的家人直言是乞丐，是王释怀童言无忌，还是他奶奶有意为之，当然也可能是夸奖自己，只不过是自己误会了。这一些猜想就像是一瓶瓶调味罐子砸进了姚破晓的脑中，砸疼了还不算数，非要把罐子砸烂了，味道跑出来了才罢休。
　　但这些想法终究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抛在脑后。
　　出寺下山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花毛老虎正在山下不远处远远地望着自己，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这一瞥眼间，顿时让姚破晓六神无主，看着老虎眼睛里的血丝突兀，想必已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三番五次的狩猎，三番五次的逃脱，这次在这条山路上终于是失而复得，怎肯就此善罢甘休，轻饶了自己。
　　也许是这只老虎饿坏了，看到姚破晓一个人在山路上后就直接迈开脚步，步步逼近。姚破晓自知大难临头，再也不可能像昨晚那般幸运的吓唬住对方了。一个转身，拔腿就跑。
　　危险关头能想到的安全地带，自然就是刚刚离开的寺庙，姚破晓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有老虎！老虎要吃人啦！救命啊！”
　　幸亏距离不远，这呼声只是两遍就传到了王释怀耳中，王释怀跑进院内大喊着：“不好了，山上有老虎，正追着姚哥哥呢！”
　　沐讲禅师正巧在院内擦拭禅杖，听到这声喊叫，伸展双腿，一个箭步便冲出门外。
　　那老虎来得凶恶，紧追着姚破晓不放，二者距离越来越近时，姚破晓被山石磕绊，双脚踉跄，跌坐在地。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姚破晓内心的鼓点越来越密集，脸色犹如宣纸般苍白无力，对于生的希望，被这一跤就这么跌得支离破碎。
　　眼看老虎就要起身作扑食之状，沐讲禅师足下生风，摇摆身形，侧身晃到姚破晓身前，抡起禅杖狠狠地向下砸去。
　　火光四溅，声响震耳，花毛虎的左肋被禅杖击打得粉碎。就这么一击，老虎便倒地呜呼哀哉了。
　　王释怀扒着门口看得真切，大喊到：“爷爷神力！爷爷神力！”
　　一个高个子壮年此时跑到门口，看到这一幕赞叹道：“父亲大人真英雄！真的是宝刀未老啊！”
　　姚破晓惊魂未定，拉着沐讲禅师的一角僧袍颤声道：“大师，这恶虎跟了我一天一夜了，居然还没放弃，真是太可怕了。昨晚就差点被它当了点心，今天早上我从崖边摔下，也是因为他。”
　　沐讲禅师伸手拉起瘫坐在地的姚破晓，安慰道：“不用怕了，不用怕了，恶虎已除，你可以安心了。”
　　姚破晓是吃了老虎的亏吃怕了，又亲眼看到沐讲禅师只用一杖就击毙了这只穷凶极恶的死对头，于是求道：“大师，还请您教我两招佑身，万一再遇到这种猛兽，我怕我熬得过今日也熬不过明天啊，说不定……连今夜都熬不过。”
　　沐讲禅师踟蹰犹豫时，高个子壮年抢上两步说道：“父亲，您也好久没教我武功了，不如今天露两手，指点一二吧。”
　　姚破晓看着高个子男人，认定这是沐讲禅师的儿子，王释怀的爹爹，于是有礼貌地躬身行礼。
　　沐讲禅师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后本是不想再提起武学的事情，看着面前的二人心中动摇起来。
　　此时王释怀跑到身前，高声说：“爷爷的意思我最懂了，爷爷不想教人武功是怕人跌进了江湖中被是是非非染得一身麻烦，也就是爷爷经常说的‘淹死会水人’。”
　　听到这一句，姚破晓觉得之前的言语实在太过冒失，不禁垂头丧气。
　　可又听到王释怀朗声道：“可是爷爷又说过‘我不找人，人也会找我’，有些麻烦毕竟是难免的，就像是这头猛虎，姚哥哥没招惹它，它却跑过来要吃人。”
　　姚破晓抬头看着王释怀，觉得之前小看了这小孩，听他言之凿凿，口才了得，不禁佩服起来。
　　王释怀继续说：“爷爷，要不选个折中的办法吧，不教打人伤人的招数，咱们只学脚下抹油的功夫，万一仇家寻上门，打不过我们还跑不过吗？”
　　姚破晓听到这里拍手称赞：“对对，我要是能跑得过那只老虎，我就不会沦为他口中餐点，爪下冤魂了。”
　　沐讲禅师平生最疼爱这个孙女，什么事情都依着他，宠溺着他，这时候的这段话又显得格外得体，于是一口答应下来：“此话有理，这样，今天我就展示一套轻功身法，也就是刚刚打虎时用到的步伐，弦隐步。”
　　壮年和王释怀听到弦隐步顿时来了精神，这正是当年万军之中直取对方首级的功夫。要知道，数年前潘阳湖大战，正是这套轻功步伐，差点就结果了朱元璋，只可惜在最后功亏一篑，被常遇春暗箭所伤，这才有了之后的兵败与隐退。。
　　山林深处，壮年、王释怀、姚破晓依次站立排开，认真仔细地听着沐讲禅师的解说：“弦隐步是轻功身法中的上乘功夫，不同于其他轻功，不仅要修炼内功心法和脚步身法，还得要懂得寻径与听风这两门观察之术。何谓寻径？最快时间内找到从这棵树到那棵树最短的路径就是寻径，看似简单其实非也，中间阻挡的树枝草木是左闪好还是右避好，这是要根据整条路径做出规划的，不止要做到走一步看百步，更要做到迈步前就能胸有成竹，心中有数。何谓听风？对于风向的掌握和对周边环境的运用即是听风，风若自北吹，我飞身山林时自会向南，借助风的力量让自己更快的到达目的地，而沿途的平坦石块虽七零八落，却也能垫脚踏步成为很好的借力。”
　　说完这段话之后，沐讲禅师拾起一块拇指大的石头掷出，石头直挺挺地插入一箭远的一颗树干间，镶嵌一半暴露一半。沐讲禅师指着那颗石头说：“你们看到那颗石头了吧！从我站的这里跑过去，谁能花最少的时间到达那里，谁就是听懂我刚刚话里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