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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掌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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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送走了王大妈跟老贺夫妻后,检查组的人就来了。检查三件套(座谈、看资料、走访)走下来已经是月上枝头。这年头,铁饭碗也是不好端,加班成常态。咚咚的这副身体这些年说实话被淬炼得足够结实,所以跟其他人比起来我显得格外生龙活虎。
  “你先回去,剩下的扫尾我来做。”看着小王一副随时要倒下的神情我赶紧让她回去休息。小姑娘也是不容易大周末的还要来单位忙活一天。“主任,那我先走了。”“路上小心。”
  小王走后,我走进了最里间的办公室,主任办公室。当年杨主任就是在这里跟我交接的,掌印人的交接。谁能想到妖灵跟人类签订契约会在一间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办公室。
  据说华夏之地有12个签约地。灵契洞就是这十二分之一。
  我打开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拿出一方雕刻着“魏普印”的印章。拿着印章对着半空轻轻一印,原本的办公室渐渐消失,周身的环境变成了一个颇为简陋的山洞。
  山洞中央有一方石桌,石桌两旁各有一个石凳,山洞的洞口呈半圆形,两边的石壁上爬满了藤蔓。从洞口往外看去,一轮红日正缓缓落下,远山的山脊线上镀上了一层光边。
  “每次来都盯着那个太阳看,不腻吗?”
  “你说这儿的太阳怎么就没那么刺眼呢?”
  我看着丘僮说道。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
  好吧,谢谢你再一次强调我们的不同。我在心里暗忖道。对于这个丘僮我一直很好奇,作为在灵界的引导员它似乎对于人界并不友好。为什么要让一个有敌对情绪的人来做联络员?我一度对灵界的管理能力表示质疑。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它的性别,雌雄难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它是一个比狐狸精还妖娆的美女,绝世大美女。我当时还暗自高兴了一宿。作为一个在地球待了几千年的外星人,我的审美已经完全被同化。第二次见面时,它变成了个玉树临风的大帅哥。貌比潘安这样的形容不知是否恰当,毕竟我也没见过潘安。如果我那时知道潘安会成为帅哥的标杆,无论如何也应当去见上一见。不过反正比起田不毁,它是帅上了那么一点儿。在我的认知范围,这已经算是帅哥中的极品。之后,它依次以老头、小孩、猴子、猪、兔子的形象来跟我会面。其中最过分的一次是变成了一株风信子,天知道我有多讨厌那股气味。第二过分的那次是以一缕青烟的状态来跟我谈一个犯事的蝴蝶精的遣送问题。
  今天,他是一个长相普通的满脸络腮胡男人。
  “丘使,最近灵界有没有擅自来到人界的妖灵?”
  “魏掌印何出此言?假若有偷渡者丘某定会如实相告。”
  “丘使不要误会,只是今日我发现在辖区内有人类的身中神被邪气所伤。”
  “能够获得资格去人界享人气的妖灵大都没有这个能力能够直接伤到身中神。”丘僮停下来想了想,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我透露一些事情。
  “自咱俩承事以来这灵契洞向来太平,这接连两年的优秀不容易呀。眼瞧着能够得个大三元荣登中级掌印跟中级渡使,可别功亏一篑呀!”既然它要犹犹豫豫那我就得及时添个火加点油。
  这掌印人跟渡使也就是引导员一直就是双子星,一对一对地轮换,可谓是祸福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头一年叫做观察期,看看能否胜任这项工作,第二年起则会每年由上头进行考核,优秀、合格、不合格。三年连续优秀便会由初级升为中级。可别小瞧这级别,权限扩大了不说还会给物质奖励。听杨主任说他第一次晋级时得到了一把太阳伞,这大晚上的打伞能看到那些妖灵的原形。对于我这个外星人而言是没有什么用处,我既然能够肉眼直接见到人类的身中神当然也能够看出那妖灵的原始身。我是盘算着能不能得到什么宝物,让田不毁那个傻子不要这么容易招邪物。
  “不瞒魏掌印,前段时间灵界发生了点事儿。”
  丘僮明显压低了声音,还将身体向前倾往我这边靠近。果然,这万物生灵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在灵界有一座天伏山,山脚有一块镇灵石。这镇灵石上有所有妖灵的名字,依据名字的颜色可以知道每个妖灵的状况。是生是死,灵级几何。想要追踪妖灵的踪迹也可从那上面的名字入手。可是三个月前,那天伏山竟然爆发了一次泥石流,将镇灵石给冲垮了半边。在修补镇灵石的过程中,北灵王决定干脆将镇灵石进行整体升级加固。灵工们就将镇灵石埋在地底的部分也挖了出来。这一挖才发现那地底的部分缺了个角。现在卷宗司正没命的赶工,看能不能补全那上面的名字。”
  虽然我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看丘僮的表情感觉他们这的天可能快塌了。“怎么还有地下部分?”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妖灵才被刻在地底下吗?我的好奇心愈发浓烈。
  “这地上部分的妖灵名字就是一般的灵使也能察看。可那底下部分,至少得是高级灵使才有资格申请察看。”
  “埋得越深需要的等级越高?”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乖乖”我在心里苦叹一声,直觉告诉我这未来的日子极可能乌云压顶。
  “那缺掉的部分有多深?”
  “这我可就无从得知。”丘僮往后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听我兄弟说的,这事早给封锁了。”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都够上封锁咧,那肯定很严重。
  “丘兄,你留意一下其他签约点有没有什么异情汇报。我先去会会咱们这一区犯事的妖灵,有什么线索咱们这灵契洞见。”
  “你自己去行不行?”丘僮眼睛一眯,毫不掩饰地质疑我的能力,“要不要……”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姑且认为他是想来帮我。我左手一挥,豪气地说道:“放心,这掌印人可不是白当的。”
  从灵契洞回来后,走在街道办前面那条漆黑的单行道上,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这丘僮是个公的。哈哈哈。”
  紧跟着我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他第一次变成个美女是什么意思?考验我,想来个美人计?哼,阿普我几千年正人君子的名号可不是白白自封的,坐怀不乱那是地球第一人。
  随后我又意识到第二个问题。第二次他变成个大帅哥又是几个意思?我说一个大老爷们瞎眨什么眼睛。这个王八蛋丘僮,给老子等着。
  回到我可爱的家已经是下半夜。上班后我就从那个爹家里搬了出来。一方面是因为距离确实有点远,同在香楠区可是一北一南坐个公交还得大半个小时。另一方面那后妈又给生了弟弟,好小子青春期那个叛逆每天跟他爹妈对着干,完了还让我来评理。作为一个外星人,我为什么要参与清官难判的家务事,索性搬了出来乐得自在。
  推开房门,我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他人类的气息。其实也不用敏锐,那鼾声打得毫不掩饰。顺手拿起放在玄关的木棒,径直走进卧室,只见床上明显躺了个人。
  打开开关,一张讨打的脸出现在眼前。毫无迟疑,一棒子打了下去。
  “哎哟,我的妈呀!”田不毁一声惨叫。
  “怎么啦?又来啦?”皮果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紧跟着“啪嗒啪嗒”地穿着拖鞋跑了过来。
  我靠着衣柜,盯着他俩。
  “你们是相约私奔啊?奔得也太近了吧!”
  我租的就是皮果她家的房子。她爹妈就住在旁边那栋三层小别墅,这里原本是她爷爷奶奶的家,二老搬到疗养院后就空置了出来。
  “不是,老普我跟你说我被盯上了。”田不毁罕见地没跟我怼,皮果也罕见地没动拳头而是在旁边拼命点头。
  田不毁的特殊体质早就让他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本事,能被吓成这副熊样想来对方不简单。
  “是女妖精还是女鬼呀?”我看了皮果一眼,她好像也被吓得不轻。
  跟田不毁刚好相反,皮果简直就是妖灵的绝缘体。这前一脚还在田不毁跟前的妖灵,后一脚皮果一来就不见咧!那次瞧见我寄体到咚咚身上是她人生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见到的异象。我当初还怀疑她会不会是个什么特殊人物,自带某种妖灵克星。后来我发现自己想多了,她身上还真是毫无任何异能,纯粹的一个普通人类。其实这样一想才对呀,普通人除了眼花的时候有谁见过妖灵。
  “你也见着啦?”
  皮果点点头,一脸后怕。
  “老普你说吓人不?”皮果两眼一瞪,这是她开始讲八卦时的标志性表情,“就今天我们在电影院看到的那个白衣女的,跑到田不毁跟前一个劲地问他喜欢自己这个样子不?然后就跟变脸一样‘唰唰唰’换了好多张脸。你说会不会是《聊斋志异》里那个画皮里的女鬼啊?我的妈呀,她肯定是一路跟踪你回家的。”她最后一句是看着田不毁说的。
  田不毁吞了吞口水吓得脸色煞白。
  “那白衣女的白天跟着你回家呢?”什么妖灵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
  “没没没,是晚上才出来的。”
  “那就是白天跟着你了,要不然她晚上怎么找到你家的?”皮果坚持自己的推断。
  “你走了后我跟皮果一起吃了个中饭就各自回家,下午我还跟我妈去了趟菜市场。吃完晚饭就是回了自己房间玩游戏。玩着玩着我就听到有人喊‘小哥哥,小哥哥’。开始我还以为是游戏里的队友在那撩汉了,谁知道她就在我身后一直在那看我玩游戏了。我的妈呀,想起我就腿软。然后她就开始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忙说不是的不是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就开始在那哭,边哭边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是不是喜欢白天那个姑娘,问我那个女孩哪里比她好看。然后就开始变脸,一张一张地变呀!我都傻了。也不知道她变了多少张脸就突然暴跳如雷,说肯定是因为白天的那姑娘她要去找她,然后就不见了。我回过神来一想完了,她肯定是来找皮果我就赶紧给你打电话呀,结果一直不在服务区。你说你们那破街道办什么信号。”
  “我那时候刚准备刷牙,就看到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个通红了眼的女人。快吓死我啰。我就尖叫,然后我爸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看了看四周没再看到人影,想着可能是眼花也没在意就跟我爸在客厅看电视。直到田不毁来找我,我才确定自己可没眼花。”
  “我也不好在皮果她爸面前讲这些,就说你找我们有事就来了你这。结果还没进门就被那个女鬼堵在了门口。”
  “就在我们面前变脸呀!变一副脸就问田不毁喜欢不。还别说光看那皮相每张脸都是极好看,可是就是带着些邪气瘆得慌。”
  “亏得皮果机智,记得你好像说过自己成了什么掌印人觉得你这可能有什么镇宅之宝,及时开了门把我给拉了进来。”
  “这后来我俩都不敢出去了,不就在你这凑合住一晚呗。”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一大通倒是也将前因后果给讲了明白。
  只是这能换脸的妖灵,那可真是太多哩。不过这换脸跟翻书一样的操作倒还是稀奇,可将范围缩小一圈。
  “先睡先睡,她估计不敢进来。什么事明天再说。”这当个掌印人也还是有个好处的,所谓名声在外还真能挡住些煞星。
  要知道我只是一个外星人,还是随时会宕机的外星人,对付这些奇奇怪怪的妖灵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要是等我晋几次级要点神器过来,底气就足了。所谓术有专攻,这对付妖灵还得靠灵界的物件呀!
  “唉!老普啊,你说很快就能搞个大三元给我弄个能挡邪气的东西保平安,这事快成了不?”田不毁面有戚戚。
  我很郑重地点点头,看来这事还真得成,要不然对不起他俩那些年进贡的那些棒棒糖。
  田不毁唉声叹气地掏出烟走到窗户边点燃,这小子虽然大多时候是个花瓶,可是在女生面前却真是天生地体贴。皮果曾经这样评价他这种特质——天生的渣男潜质。
  “哎呀,妈呀!老普!”田不毁一个趔趄跑到我身边,指着窗外大气不敢出。
  我跨到窗边,看到马路对面正站着白天碰到的那位白衣女子。皮果挤到我身边,想看又不敢看地隔着我肩头往外瞟。
  没有身中神,不是一个人。不过,那位却也不像一个妖灵。
  这灵界分为妖围跟鬼围,能成功签约来到人界的十之八九是妖围的妖灵。鬼围的鬼怪管理甚严,除去头七跟清明,鬼怪想要回到人界几乎不可能。
  这位估计是只鬼,还不是一只普通的鬼,是一只半鬼。
  人死成鬼,半人为半鬼。
  “看出什么名堂没?”皮果戳着我脊背问道。
  “是只半鬼。”
  “半鬼是个什么鬼?没死透的鬼?”
  “这世上还有许多介于人跟妖灵之间的生物,这种生物死后就是半鬼。半鬼比鬼在灵界更自由,偶尔跑出几只鬼使也不会发现。”
  皮果同情地看了田不毁一眼,我估计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这小子也忒可怜,不光要被妖鬼纠缠还要提防半人半鬼的东西。
  “你能赶走她不?”田不毁站在远离窗户的墙角小声问道。
  我看了那半鬼一眼,只见她双眼空洞地往这边盯着,月光冷冷地撒在她身上好像冻住了她的目光,眼神渐冷。
  她的耳朵有些像是传言中精灵的尖耳,看起来很是眼熟。难道是我以前的熟人?
  我在这地球活了几千年,多少还是有些熟人的。
  那半鬼又开始变脸,只是速度并没有像田不毁他们说的那样快。像是在翻阅一本画册,一张一张地展示,故意留给了我们这些观众欣赏的时间。
  其中有一张脸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张额间有红色印记的美女脸。那个印记像是一只向下飞的凤凰,天鸟落地,十足的瑞兆。
  “你们先睡,我去看看。”
  翎璋,我记得这是那张脸的主人的名字。。
  那是什么时候的熟人?三千年前还是四千年前?
  唉,看来熟人太多也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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