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佐藤荣一的成长脉络之二

　　佐藤荣一大学时期的日记除了记录在学校里面的学习生活之类杂事，还记下了父亲跟他说的在中国各地收罗古董文物的经历和见闻。不过很多是用中文写的，津田不得不在晚上回家之后请教舅舅。佐藤荣一说那个时候大学里要求为了尽早熟练地掌握中文，大学里要求学生们尽量用中文写作，这个办法效果确实很不错，大家的中文水平提高得很快。可以说，当时整个日本的狂热的战无不胜氛围，再加上外公这些在中国的经历，成为了推动佐藤舅舅和同一代的年轻人一道在大学毕业后积极投身到中国战场的驱动因素。
　　昭和十二年即一九三七年的一篇日记写道：“父亲刚从中国回来，带回了很多中国货，获利甚丰。他专程来看我，带来了不少钱、食物和衣物。他告诉我这次在中国的一次有趣经历。
　　不久前他去了一趟河北省的邢台，他的朋友中队长高田上尉叫他去一户当地富裕大户人家的庄园里帮忙鉴别一下古董。他知道所谓帮忙鉴别其实就是去收缴拿走的意思。因为他们攻下一个村庄，抓走一些人，所有财产都要没收的。士兵们通常只拿走粮食和值钱的金银珠宝和钱，剩下的东西就全部捣烂，再一把火烧掉。即使有价值连城的古董他们也根本不懂，经常一概打烂，令人可惜。
　　父亲走进去那个庄园，被吓了一大跳，只见庄园里面有好几个大地窖，放满了枪支弹药、粮食、西药和古董文物。高田上尉告诉他，这个大户的主人是个村长，刚获得‘模范村长’的奖励不久。有一个保安队员因为和这个大户的儿子发生冲突，就想收集一些黑材料报复一下这个大户。想不到明察暗访之后他真的查出了一条重要线索：这个大户一直暗中收集多种禁止公开售卖的西药，其中多数是外伤药和抗感染药。这些药物应该是为抗日游击队收集的，这证明村长与抗日游击队有联系！这个保安队员便向驻邢台日军警备队汇报。日军和汪精卫国民政府皇协军各出动一个小队去搜查，果然发现问题。原来这个村长居然是抗日游击队的头目！他在村长职务的掩盖下，收集到了大量的军火、粮食和药物，转运给共产党的八路军。他还经常带人破坏铁路线和电话通讯线路。这个村长和所有家里的人都被抓走。那些军火和粮食和他家里所有的财物都被收缴，但士兵们不知道地窖里很多字画和铁器花瓶等等杂物有没有用。高田上尉于是就叫父亲去鉴别一下。
　　父亲下去地窖，看见面前的一大堆东西高兴坏了。里面除了一些金银珠宝之外，还整整齐齐摆放着很多宝物，包括有一千多年前中国宋朝第八个皇帝宋徽宗的书画真迹，例如《诗帖》、《柳鸭图》、《池塘晚秋图》、《竹禽图》、《四禽图》、《腊梅山禽图》等等，还有明朝唐寅、沈周、仇英的画，以及宋朝朱熹、米芾、黄庭坚和明朝董其昌、黄道周的书法真迹。另外还有一大堆元朝的青花瓷、宋朝的汝窑青瓷等等宝物，件件都是宝贝。总共用了六个大木箱子才把这些古董装好运走。高田上尉说他只要那些金银珠宝就够了，书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瓷器太笨重很难携带。其实他不知道这些古董里面，最值钱的是他看不上眼的书画，一幅米芾的字就值那些金银珠宝不止十倍的钱，一幅唐寅的画就可以换很多田地了。
　　父亲帮高田上尉把钱汇回日本岩手县老家之后，就把这六大箱珠宝转到天津装船运到东京‘佐藤屋’仓库了。”
　　佐藤舅舅给津田翻译和解释这篇中文日记时，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兴奋不已，仿佛回到了七十多年前那个使他亢奋的年月。津田粗略统计过，在舅舅大学时期的日记里面记录外公这类一本万利的交易有二三十篇之多，那么没有记在日记里的交易想来就更多了！推而广之，日本其他商人、商社、财团在中国所获取的超级利益应该是难以计算的了。
　　佐藤舅舅意犹未尽，又挑了一篇日记出来。
　　“昭和十三年五月五日：距离毕业只有短短几个月，学校安排了不断的复习、测验、军训，时间非常紧张。父亲中午来到。晚饭和他在学校饭堂吃。饭后又给我讲起了关于中国的故事。
　　他最近去了北京，他的朋友、华北方面军所属的‘地理测量课’课长大岛藏一中佐告诉他，去年七七华北事变全面占领中国华北几省之后不久，天皇派了几个风水大师来北京勘测几座明朝和清朝宫殿的风水。根据皇室的密令，要选定一座宫殿完整地把每一砖、每一瓦、每一梁、每一柱都拆下来运回日本，在东京建一座一模一样的宫殿。天皇特别钟情于雍和宫，他不但欣赏雍和宫里面各个殿、门、宫的雄伟壮观，更因为从这个宫出来的雍正、乾隆两个清朝盛世皇帝，把整个中国的版图大大扩张至一千多万平方公里，所以这是了不起的龙潜福地。天皇觉得如能把整个雍和宫的建筑群搬去东京，不但能给带来日本福气和好运，也能帮助自己实现建立一个雄霸整个亚洲版图的巨型帝国的梦想。
　　‘地理测量课’负责拆卸雍和宫的前期准备工作。这个‘地理测量课’其实名不符实，它实际上受皇室‘金百合计划室’直接指挥，‘金百合计划’是从各占领国中夺取文物、黄金和矿产的指挥中心。‘地理测量课’课由二百多个考古专家、文物专家和珠宝玉石专家组成，所负责的工作就是搜集中国古董文物、古籍书画和各类民间藏宝。东京皇室库房有不少价值连城的中国珍宝都来自于这个课的工作成果。之所以挂着‘地理测量课’的衔头是不想引人注目，以免被人拿到掠夺别国古董文物的口实。
　　不过，拆卸雍和宫的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到最后甚至不了了之。原因有两个，一是皇室从日本派来的工程师们说搭建这些宫殿的大小木质梁柱无法拆解，它们之间有非常复杂的隼牟结构相互牵连咬合。就是靠着这种结构，不须一颗钉子，雍和宫的几大殿拔地而起，天灾地震也无法撼动它们一寸。别说拆雍和宫那几大殿了，就算想拆掉它的牌坊也不可能，除非把它烧掉、炸掉。二是天皇钦点的那几个风水大师回到东京之后，经过反复斟酌和计算，得出结论是雍和宫只适合北京的风水布局和龙脉走向，不适合搬去东京，把它放在东京反而不适合皇室的风水运程。而且一旦动了雍和宫，就会打破北京的东西南北轴向平衡，截断了龙脉，牵一发动全身，最终对中国和日本都不利。天皇拿着风水大师们的这个意见，咨询皇室谋士和东条英机内阁，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作为帝国的中长期规划，除了继续把东京作为首都，在全面占领中国之后还可以考虑把北京定为另一个首都，以作为统治亚洲大陆的中心。为此大家都觉得还是不动雍和宫为好，反正北京已经在天皇陛下的掌控之中，是一座属于天皇的城市。天皇采纳了这个意见，拆卸雍和宫的工作就此终止。
　　但是‘金百合计划室’指示‘地理测量课’继续在北京秘密开展勘测搜集古董文物工作，大岛藏一中佐邀请父亲一起参加这个工作。当然父亲也知道他的用意。为此父亲得到了难得的机会深入到北京浩瀚的历史文化宝藏中找寻宝物。
　　他参与了位于中南海两处宫殿的秘密发掘和搜集，一处是当年慈禧太后的行宫仪鸾殿，另一处是曾经用来软禁光绪皇帝的瀛台。经验丰富的大岛认为，虽然经历了辛亥革命和此起彼伏的军阀混战，皇家的藏品丢失了很多，但是肯定还有被秘密深藏的宝物未被发现。结果证实了大岛的判断是正确的！经过努力，他们终于找到了好几处深藏于地下和水下的密室。调来了工兵破开坚固的石门之后，‘地理测量课’从里面搬出的都是国宝级的宝物，足以买下一个中等城市！！
　　父亲在大岛中佐的配合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了好几件宝贝，其中有：碧绿翡翠弥勒佛像、冰种满绿翡翠马眼戒指、汉朝嵌金青铜牛脚人首酒杯、东周青铜神骏、汉代羊脂玉杖。他没有说给了大岛中佐多少报酬，但是我估计不会少！因为大岛是古董文物专家，懂得这些宝物的价值和行情。父亲说那根羊脂玉杖洁白无瑕，一点一滴杂质都没有，应该是光绪皇帝的至爱，光是它就可以买下大阪‘佐藤屋’所在的那条街的半条街！我的天！
　　占领一个国家有这样无与伦比的好处。希望自己顺利毕业，尽快到中国捞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