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梦初醒

　　剑谷——
　　萧寒跟着唐暮雪一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仍没有见到唐暮雪有停下来的意思，此刻的他才真切地认识到，整个剑谷究竟有多大，至于为何唐暮雪不直接嫌道路遥远而御剑飞行这一点，萧寒也识趣地没有去问——这样也好，毕竟自己没有灵剑，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自己走路穿梭剑谷之内。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唐暮雪也没有和萧寒说话的意思，萧寒便一路下来，多记下了沿途的路口，也顺带打量了前方的唐暮雪一番，此时尘埃落定，虽变故繁多，但好在已趋安稳，萧寒的心情也总算放松了下来，就连沿途碰见的一些灵湖弟子异样的目光，也并未放在心上。
　　唐暮雪比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要高大，但和已经被神秘黑衣人所杀的董大力不同，唐暮雪的身材一点并称不上壮硕，看上去协调匀称，力量内敛。联想到之前自己所见到过的灵湖弟子，好像都是这般身材，即使身高不是很高，但却几乎没有什么壮硕甚至肥胖的角色。
　　可能这就是修习格局的区别吧。
　　萧寒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并无曾经日思夜想的属于自己的灵剑，也不知未来自己的修行之路会少了多少颜色。
　　对于剑境之中的记忆，萧寒已经不太真切，就如同做了一场大梦，但这场梦持续的时间在萧寒感觉下来却远比三年更久，这段时间下来，萧寒的心境、性格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大到萧寒有时候都在想，自己是否还是自己。玄门之变，他虽不清楚具体缘由，但心中却有着线索，一个自己的娘亲千叮万嘱不可对他人透露的线索——阴曹印。他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秘密是否隐藏地还可以，躲过了众多道行高深之辈的探查。
　　想到这里，萧寒虽面色未变，但开始越发的思念张雨桐来。
　　萧寒一边走着，一边压抑住自己的思念之情，又重新将注意力投之于前方道路的走向上，随着山谷的绵延与偏转，萧寒俶尔眼前一亮，在二人所行的道路尽头，是一座无字的山门，这山门绝不能说是个普通的山门，虽用石铸，且无复杂的雕刻，但其整体就像是用一把巨大的剑劈下来的整块山体一般，充满着力量与霸道的美感——这种风格萧寒在剑谷之中的其他建筑上是不得见的。而更让萧寒疑惑的，还是走过山门之时，在山门的门楣处，似乎有挂过匾的痕迹。
　　走过这个山门，就在道路一边的杂草堆中，也立着一块石头。也许是因为其体积实在与山门相距甚远，所以额外显得难以入眼，而在这块石头之上，缭乱地刻着三个大字——
　　闲人居。
　　这三个字实在称不上美观，在自幼跟随李目遥练习书法的萧寒看来，这几个字看上去就像一个本身写字就不好看的人还是在喝多了酒之后乱写的一般，而且镌刻的方法也是奇怪，不像是用刻刀一点一点刻上，而是直接用剑之类的利器写在这块石头上的。
　　虽说这份功力的确够让萧寒敬佩不已的，但是毕竟因为字太丑，萧寒不由得对这闲人居的第一印象下降了几分。可又随着峰回路转，伴着潺潺水声，眼前的景色不由得让萧寒吃了一惊。
　　和粗犷的山门不同，闲人居里的建筑绝对当得起“精致”二字。这里所有的房屋、楼台、亭阁不是依山而落，便是傍水而成，修建布局也极为考究，竹木、青石虽不名贵，但每一处装点搭配都恰到好处。另取山崖之上的活水飞瀑，层层修石台使之呈现出如同台阶一般的层次感，更是形成了一处处小谭仿佛悬停于半空的奇观，实在有趣。
　　闲人居，若是就这样做一个闲人，没有那些恩怨纠葛，似乎也是不错。
　　萧寒随着唐暮雪一路前行，在一处水榭处停了下来，唐暮雪却并没有回身，便有些冷淡地说道：“你的事，我实在是不愿细管，我一会找人来，你便跟着他们的指示，找个房间住下——住哪无所谓，不过离我越远越好，其余的事，有人自会指点你一二。”说罢，唐暮雪不等萧寒答话，便朝着一个方向，混杂了些许真气，使声音变得洪亮：
　　“老大，老二！”
　　唐暮雪的喊声还没完全消退，萧寒就看见在西南方向，一道雷霆乍起，紧接着一道破空的尖啸声，夹杂着劈啪作响的电弧，一道娇长的身影便御剑而来，重重地“砸”在萧寒的面前，的确，用砸这个字一点都不过分，毕竟萧寒可以清楚地看见，就在那身影落脚之处，青白色的大理石竟有了些许的细纹……
　　而再细看面前之人，发现她并不是萧寒第一直觉所认为的一名雷厉风行的男子，而是一个长相妩媚动人，神情却偏又跋扈嚣张的少女，虽身材已经凹凸有致，个头更是比萧寒高出不少，但脸上稚气未退，约莫还是未到及笄的年纪。肩上扛着一柄无鞘的长剑，剑身浅蓝色，剑隔呈杏核形，中间镂空，却纠缠着一道道细密的电弧，不断向外扩散着，可少女却并不在意，反而从上到下地打量起萧寒来。
　　萧寒被少女直白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思地错开目光，却看见少女的身后，又一个也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腰佩长剑，步伐未见有多快，但速度却和小跑差不多，不消几次呼吸的时间也来到了萧寒的跟前——这个少年可以说是与之前的少女截然相反，虽然年少，但举手投足皆透露着一股儒雅老成的气息，此刻也没有太过冒失，面容和善地对着萧寒笑了笑。
　　唐暮雪见二人来到了近前，便对萧寒说道：“你今年多大了。”
　　“应该是差一个月就十四了。”萧寒略做思考，再将自己在剑境之中度过的时日加起来回答道。
　　“嗯，那你排行老四，这是你的大师姐和二师兄，今后修行之事，多请教这二人，我是懒得教你的。”说罢，唐暮雪又对着这二人说道：“这便是我早前提到过的萧寒了，如何教导是你们的事，只有一句，注意安全，别整出性命之虞。”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人见唐暮雪离开，才收起恭送师父的架势，萧寒也没有迟疑，对着二人躬身道：“师弟萧寒，见过大师姐、二师兄。”
　　少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开来，走到萧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说道：“好说好说，我叫孙芳语，从今往后你就叫我大师姐，也只能叫我大师姐，师父懒得紧，我就是你的师父，要是让我知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敬……”孙芳语低下头来，凑到萧寒的耳边，“……仔细你的皮！”
　　萧寒闻言倒是也不在意，刚见面的寥寥几句话虽是有些狠厉，但萧寒却觉得这少女倒是比路上那些指指点点，目光异样的灵湖弟子真诚不少。
　　“芳语，你这样说话师父许是听得见的。”萧寒的二师兄眼露笑意，提醒孙芳语到。
　　“咳咳——”像是印证他所说的，唐暮雪的咳嗽声不轻不重地自水榭中传来……
　　“嘿嘿，师父疼我，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孙芳语笑了笑说。
　　“好了，四师弟你好，我叫冷言钧，你的事，师父也稍微向我们提起过，你能来我们这闲人居，也算是你我之间有这场缘分，我们这不同于灵湖其他地方，都是些怪人弃子、没人会对你有什么看法。”
　　萧寒闻言，不由得轻松地笑了笑——这可能还是他自踏入灵湖之后，第一次由衷地感到轻松——他也不知道冷言钧此话是否属实，但好在这句话他切切实实地听到了，并且很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多谢二师兄。”
　　“别别，这没有什么可以感谢的，倒是你以后，别叫我二师兄，就叫我冷师兄或者言钧师兄都可，二师兄这称呼，我听着还是有些怪怪的。”
　　“是，冷师兄。”萧寒又再次向冷言钧揖了一礼。
　　“诶，不对啊，你怎么只谢你冷师兄，不谢谢你大师姐，要知道师父懒得紧，现在整个闲人居都是我罩的，懂？”孙芳语瞬间感觉到自己好像受了冷落，连忙发言彰显起自己的存在感来。
　　“是，也多谢大师姐了。”
　　“萧师弟，我们此刻也正在修行之中，不知道经过这一天，你累不累，如果累了我便带你去休息……”冷言钧说道。
　　“不累，我现在倒有些精神，好像一睡三年，大梦初醒，不过走了几步路而已。”
　　冷言钧一笑：“对对，大梦初醒，那你便跟我们来吧，你的其他师兄弟们还都在那边等着你来呢。”说罢，冷言钧指了指他们过来的方向，萧寒也直起身来朝那边看去，不知为何，萧寒渐渐收起了来时忐忑忧愁的思绪，竟变得隐隐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