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剑境玄门

　　剑谷偏殿客房——
　　清晨——
　　萧寒随着那被称为文峰的弟子，来到了这一间从窗口望去，便将灵湖之景尽收眼底的小客房，屋内装饰虽不豪华却处处显露着一股淡雅之气。萧寒在此处静养了一日，平复了许久内心激动的心情，也渐渐释怀了故人们的逝去，一夜无梦地安稳睡了一觉，现今恢复精神，洗漱完毕后正拆下自己娘亲为自己包扎的绷带，除却几处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包括那一道从左下颌直指眉心的剑伤——此刻都已经被张雨桐不知何处得来的金疮药治好了大半，活动了下四肢几乎无恙后，便一直对着黄老遗留下来的玉磐剑发呆。
　　萧寒抽出了玉磐剑，这十年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仔细观察着玉磐，直至黄老用此剑对敌，他才知道这并不是黄老用以助行的拐杖，而是一把削铁如泥，面对碎邪剑那般威能仍然纤毫未损的宝剑。
　　玉磐剑在收入剑鞘之时外表看上去浑然一体，虽外表有如白皙的美玉，但却拥有寻常玉石绝对不可比拟的坚硬，而想抽出剑身也需将剑柄一转，错开暗扣方能拔出，剑身所用的材质又和剑柄和剑鞘不同，非金非石且坚韧无比，通体如内敛雾气，微微透明之际又似有幽光流转，美不胜收。若只是把玩参赏此剑，怎可知这剑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神兵利器。
　　可惜。
　　萧寒叹了口气，自己这玉磐剑虽好，但却无甚用处——灵湖弟子皆会从古剑境中获取属于自己的灵剑，以此剑为引方能悟得灵剑之道。这就注定，自己今后也许只能将这剑雪藏，凭吊故人才得以使用。
　　想着想着，萧寒不禁幻想起来自己今后所会获得的灵剑，想那顷刻之间粉碎万物的碎邪，亦或令人如堕寒冬的凝霜，都让这个少不经事的孩童十分惊诧。
　　而就在萧寒幻想自己灵剑又该拥有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能否将那神秘人碎尸万段之时，张如彻则到了萧寒的屋子，轻扣了敞开的门扉。
　　咚咚——
　　萧寒连忙回过神来，将玉磐剑收好，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张大侠。”
　　张如彻一笑，说道：“不必叫我张大侠，既然来了剑谷，就叫我师叔好了，无论你将来拜入何人门下，都是我同门师侄，现今叫我一声师叔也不会失了礼节。”
　　“是，师叔。”
　　张如彻看了看萧寒的伤势不禁叹了口气。萧寒身上的皮肉伤虽是好了大半，但脸上的伤疤就像一条丑陋的虫子，将他本该稚嫩可爱的脸庞撕裂的可怖而又痛心。
　　“你可还好？”
　　“很好。”
　　萧寒坚定地看着张如彻，答道。
　　张如彻看着他的眼神，不禁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就好，我今日来，便是带你去古剑境的。”
　　萧寒闻言一怔，喜道：“那我将有自己的灵剑了？”
　　张如彻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你若准备妥当，便随我去往古剑境吧。”
　　“准备好了。”
　　萧寒认真地点了点头，目光带着灼灼的期待，而在这期待之后仿佛隐藏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
　　张如彻和萧寒二人从侧殿出来，沿着问仙台大殿中轴线的方向一直向灵湖后方走去——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走廊尽头因天色尚早还没浓浓水雾所掩盖，只看得清一个大概的山的轮廓，而长廊两侧的灵湖水面之上，则整齐的摆满了诸多灵剑石雕，每一处石雕上都刻着剑的名字。
　　“炽翎……玉藻玄光……霁血……”
　　萧寒边走边低声念着这些形态各异的灵剑名字，这些灵剑造型或飘逸优美，或杀气十足，有的甚至更像一柄短枪、一把匕首，令萧寒目不暇接。
　　张如彻边走边向萧寒言道：“这些灵剑，便都是我灵湖剑谷创派千年来修为高深，万里无一的前辈所佩的剑，而这些剑无一例外都是从古剑境得到，当然这里摆放的只是石雕，那些灵剑本身大多已经在前辈故去后，古剑境开启之时归还剑境了。”
　　萧寒闻言问道：“开启？剑境是有时令的吗？”
　　“古剑境十年打开一次，只持续一年，因此我灵湖每十年则接引一批弟子拜入灵湖，而今年便又是古剑境重开之时，你……还是今年第一个。”
　　萧寒问道：“那我进入古剑境之后，又该如何获得我的灵剑呢？会有人来考察我的修为吗？”
　　张如彻一笑，说道：“不不、古剑境之内只有你一个人，更别说什么考验了。这古剑境自我灵湖剑谷创派以来就已有之，距今已千余年矣，名为剑境，却更像一个幻境，但是在这幻境之中你却能带出一件实物，而这实物便是你的灵剑了。”
　　萧寒闻言不解道：“那，是说我进入剑境之后，就是满地的灵剑摆在我面前，我可以随意带一把出来？”
　　“不是。剑境之玄妙，无人可以言清。每人所进入到剑境之后的所见所闻也大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就是从始至终，从没有人在剑境中看到第二把剑，你唯一所见到的那把，便是你这一生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的灵剑。”
　　萧寒闻言沉思了片刻，说道：“那师叔进入到剑境之后，又看见了什么呢？”
　　张如彻一笑，说道：“这就不能告诉你太完整了，我只能说进入剑境之后我仿佛置身北疆寒峰之上，而后的细节，皆是古剑境对于我、对于凝霜威能的天机与点拨，此中寓意，尚未参悟凝霜剑至大乘的我，还不能随便告诉你。”
　　萧寒大惊道：“也就是说……这古剑境，竟然能够通过赐予的灵剑，来安排幻境的细节？这、这不其实说古剑境具有思想？”
　　张如彻得意的说：“不止思想啊……你只是听我描述便已经如此惊讶了，那么当你进入到这古剑境之后，又会有何种感触呢……你抬头看，这便是古剑境的入口了。”
　　说罢伸手一指，萧寒这才发现二人已不知何时走到了长廊尽头，这里是一处广阔的平台，比问仙台前的平台还要宽广，直抵灵湖岸边的群山，而就在山崖之前，却凭空立着一座大门，此门几乎与其后的山崖等高，似用金铁所铸，高耸入云——门框之处雕刻着各种凶禽异兽、仙神妖魔，而两扇门板则镌刻着密密麻麻无人可辩的经文。此时大门敞开，其后本该看到灵湖岸边的景色，却被一团五光十色的光霞替代，仿佛从这门踏出去，就能一步进入异境一般……
　　萧寒来到灵湖之后吃的惊饶是已经够多了，可当这大门真正浮现在萧寒眼前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世界上有太多他所无法想象的事情存在了——不需多言，这在神话志异之中也难以描述的如此辉煌壮观、犹如神铸的剑境大门，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萧寒的眼前。
　　而就当萧寒惊诧之际，一个苍老而又和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萧寒。”
　　萧寒闻言一看，却发现灵湖剑谷的掌门人凌步涯抱着那只白猫站在近前，而在他身边，却还有一名同样须发斑白、背负硕大剑匣的老者也正在静静的注视着他，萧寒见状连忙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掌门人。”
　　凌步涯笑了笑，向身旁的老者问道：“孙师弟，你看这孩子如何？”
　　孙老闻言轻蔑的一笑，说道：“我看守这剑境大门多年，什么样的资质我没见过，比他强上百倍的有，弱上百倍的也有……这资质，顶多算是中上而已了。”
　　孙老名为孙伯清，是凌步涯的同门师弟，多年来司看守剑境玄门一职，已经渐渐养成了如同伯乐一般鉴赏奇才的毒辣眼力。
　　萧寒闻言也不气恼，不知为何，出门在外孤身一人的他仿佛学会了很多十岁孩童所无法理解的沉稳，淡淡地向孙老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前辈指教了。”
　　孙伯清闻言，不禁一笑，轻捻胡须说道：“……不，看来……确实是个好苗子了。”
　　凌步涯听着两人的对话，说道：“那，萧寒我问你，你可准备好，进入古剑境之中？”
　　“弟子准备好了。”
　　凌步涯抚了抚白猫，正色道：“那，灵湖剑谷弟子萧寒，跪下起誓！”
　　萧寒闻言跪了下来，而张如彻也见此站在凌步涯旁边。
　　“一日入我灵湖剑谷，便终生为我剑谷弟子。不得执念谷外纷杂俗事，一心参悟剑道，不可有违师门之命，不得擅自透露我派机密，如有不从，则粉身碎骨、不入轮回……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如有不从、粉身碎骨、不入轮回。”
　　凌步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起来吧……你的灵剑，就在这剑境玄门之后，取得灵剑之时，你便是我灵湖剑谷的弟子了，去吧……”
　　“是。”
　　萧寒站起身来，看着那壮阔的大门，没有丝毫犹豫，勇敢果决地走了进去。
　　师父……
　　李叔、春娘……
　　王大哥，大力叔……
　　我去了，保佑我一路平安吧。
　　那小小的背影，就这样在三人的注视下，缓缓没入了那片光华之中，消失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