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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黄鹂 / 9 墨砚之灾

9 墨砚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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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我们仨去上合的时候就更多了。也是这时候我们才知道,在俊茂的房子里还住着一名小厮,名叫小桑,专门负责帮俊茂打理日常生活琐事,是贴身小仆役。
  这天,小桑带着我们仨参观了位于俊茂家后山坡上的植物苗圃,那山坡上生长着上千颗桑树幼苗。据他说,那片桑树是他和俊茂一起种下的。当时他很自豪地介绍说,“如今桑树幼苗生长趋势良好,可以想象,将来必成茂密桑林,届时柳树坪的人们就可以穿上漂亮的丝绸衣服了。”对于桑树如何变成漂亮的丝绸衣服,玉琼和小荷闻所未闻,只有不断表示啧啧惊奇和深为敬佩的份儿。我也觉得这是一件神奇的本领。接下来小桑带着我们继续参观了他家主人的蚕宝宝,“种桑、养蚕、织布,做成漂亮衣裳。”他较为详细的为我们讲解了这个过程。
  隔行如隔山,对于一些太过专业的知识,我们没大听懂,不过当我们看着那些胖乎乎、白皑皑、在蠕动中大口大口吞噬着绿油油桑叶的蚕宝宝们,直觉告诉我,俊茂所做的事是个复杂而神奇的过程,但会给柳树坪的人们带来美好的生活。
  参观完种桑养蚕的流程之后,小桑就带着玉琼和小荷到他的房间玩耍去了。
  这时候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山河瞬间陷入一片广漠的寂静。我停在俊茂家门口的柳树梢上,耳边只有细细的雨丝从静默的天空往下飘落时刷刷刷的声音。我时不时抖动一下羽毛上亮晶晶的雨珠。只见俊茂正坐在窗前默默地凝神写着什么。我偶尔转过头远远地瞧上一眼,只见他又在写他那百写不厌的鸟篆,我闪动翅膀扑哧一声飞将下来,轻轻地停在他的窗口。
  “你在写什么?”我歪着头看看他的字,又抬起头看看他的脸。他的神情告诉我,他有心事。
  他的脸上瞬间变得没什么表情,“没写什么。”
  “不对,你明明在写什么。”我强调我的发现,同时朝他走过去两步,直接把湿漉漉的爪子站到他的书法纸上。这是一摞看上去很粗糙的书法纸,有着枯黄的颜色,沉甸甸的,仿佛储满了远古的回忆,但是看上去却非常适合俊茂写毛笔字,因为他的笔画在上面如龙蛇游走的时候,收放自如,美观大气,特别给力。
  俊茂轻轻推开我,“让开点。”
  “反正我身上都是湿的,没关系啦。”我对着同样湿漉漉的字大言不惭地说道。
  “我说的是,我写的字墨水还没干哪,你不要给我弄花了。”
  “你告诉我你写的是什么,我就让开。”我把爪子牢牢地站在枯黄色的书法纸上,蛮横不讲理地跟他讲起了条件。
  他扫了我一眼,用吹灰之力将我的翅膀拧起来,放到书桌的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啊……不……嘛。”我尽着全身力气挣扎着,噗嗤一下,我的两只爪子不小心滑进了他的砚台里。——糟糕,这可是装着满满一池墨水的砚台呀,要知道,砚台的体积比我这样的黄鹂鸟的个头大得多啊,转眼间,墨汁飞溅,喷得我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我低头一看,我的两只可爱的浅粉色的爪子顿时变成了黑不溜秋如乌鸦一般的墨色爪子啦。我一脸懊恼,我可不要变成乌鸦!乌鸦可没黄鹂鸟好看!当下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卯足了劲儿将两只翅膀使劲儿张开,并使劲地拍打起来。一时间,墨汁如飞花般四溅飞散。
  “哎——哎——哎——”俊茂嘴里一连惊呼着赶紧转过身去躲避灾难。
  “你走远点咯。”我不无沮丧地说道,“人家要清理羽毛咯。”说完我不停地抖动羽毛,三下、四下、五下……
  “好了好了好了,不要抖了。”俊茂当即喝止了我。
  “那怎么行,我这个样子……”我不管不顾继续抖动翅膀,并伸出长长的喙回过身去清理自己羽毛上的墨汁。
  “我求求你了。”他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我帮你!”
  我抬起头,满眼疑惑。这就奇怪了,自打记事起,我们做鸟儿的都是自己清理羽毛……正在我愣神的时候,只见他拿过一条洁净的白色丝绢,一下子按住我的脑袋,将我的脑袋和翅膀一下一下地使劲地擦了起来,——动作就像他平时擦他的书桌一样,干净利落,完了还要替我擦爪子。——虽然他帮我擦拭墨汁帮我省事很多,可这也显得我们做鸟儿的太无能了吧?就这点墨汁还要人帮忙?从小富有独立精神的我坚决拒绝了。
  我将脑袋一下闪开,“还是我自己来吧。”
  “别逞强了。”他不由分说捉住我的两根可怜的爪子,强行要替我擦掉上面的墨汁。
  我急了。“我我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帮我洗脚……”慌忙中我口不择言,可是嘴巴时不时被丝绢捂住了,听上去特别费力。
  他口中说道,“丑死啦,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手里毫不留情地对着我的爪子使劲擦拭起来,疼得我要大喊大叫。要知道,我们黄鹂鸟族体型都很娇小,骨骼纤细,都是很怕疼的哟。他一边擦,我一边挣扎。他威胁道,“再动我就要赶你出门了哈。”
  这家伙力气那么大,一下子对付一百只鸟儿都不成问题,我我我……只好老老实实呆在桌子上。他终于擦完后,把黑乎乎的丝绢放到一边,“真像个大花猫。”
  我嘟哝说:“都怪你,倘若你早说了,怎会如此。”
  他在一把朱红色的木椅上坐下来,没好气的问道,“你要我说什么?”
  “你告诉我,你刚才写的字是什么?”
  对于俊茂有些生气的反应,我一点也不在乎,反正又不关我的痛痒。我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再也不要掉进砚台里丢脸啦。我在窗台上心有余悸地重新站好。经历了刚才这个惊险无比的意外事故,我用爪子牢牢抓住窗台,生怕自己再一次跌进那个让我心惊肉跳的墨池里。
  “多管闲事,无聊。”他依然一脸抗拒。
  “这对你来说,明明就是顶顶重要的事,怎么能说无聊呢?”我坚持己见。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已然瞧见,焉能不过问过问?倘若不过问过问,那岂不是显得我这只鸟儿特别没心没肺不是吗?还有……我一连找了好几个理由以便证明自己不是多管闲事,而是关心朋友。
  他看我振振有词地一番辩驳,沉着脸说道,“诡辩,纯属诡辩。”
  我一闪翅膀,“那我走了。”
  “等等。”他在我身后叫住了我。
  我停下就要扇动的翅膀,重新站稳。
  “其实我……”他低下头,以修长白皙的手指护住额头欲言又止,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我侧身站在窗沿,回过头把他看了一会儿。只见窗外细雨绵绵,屋内俊茂一脸惆怅失意,我便自作聪明地猜起来:他有可能是想家了,想南怒江下边那个原本属于他的温暖的家,可是这么大个人了,不好意思说出口;也有可能是柳树坪的某人惹他不高兴了;又或者……我的眼光慢慢滑到那张写着字的书法纸上,我突然发现,上面反复出现的,其实只有两个字,于是我瞬间想到了一个名字。然后我用细细长长的浅粉色的爪子指着书法纸问道,“你写的这两个字是姮娥,对吗?”
  他貌似暗暗地吃了一惊,虽然这一瞬间,他刻意控制脸上的表情,但神情的细微变化之处仍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他问:“你认识字?”
  我摇摇头,“不认得。”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猜你也是信口胡说。”语毕,他将写好的书法纸放到抽屉里藏起来,顺便把笔墨砚台也收了起来。
  “你还是不想告诉我?”
  他重新坐好,抬起头看着我,“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说:“你和姮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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