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开窍

　　修道者里从来都不缺天赋卓越之辈，特别是在上古时代，这个世界的灵炁最为鼎盛的时期，那个时候随便拎一只山猪放到现在，都会被妖族当做妖神转世，当代神子。可是上古的大能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位，后来者也并非没有人到达比前人更高的地步，修炼一事不仅讲究天赋，机遇和勤奋同样重要。要说三者里哪一个最重要？天赋？勤奋？不不不，最重要的是机遇，还有把握机遇的能力。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天上掉馅饼的故事，只是有些人不晓得那是馅饼，有些人明白这是块馅饼，但是却没有能力去捡起它。
　　前人有太多成功的案例，鸿蒙初开之际有一束灵焰，诞生时就蕴含着三千大道，可燃万物，生而知之，最后觉得太过乏味，就化作了一方世界，名为元阳，映照诸天，被后人称作史上天赋的最顶点。上古某个法末时期，西方某位苦行僧，其天赋甚至都不能算得上平平，只能说是勉强摸着了能够修行的那道坎，此人有天下最大毅力，从能够辟谷入定的那一日开始，他的生命就只有闭关这一件事，硬是给他熬过了法末，迎来了天地的下一次灵炁复苏，用了十个大世才证道长生，最后陨落于某次神魔大战。他的故事被用来鞭策那些资质平平之辈，但是其中的艰辛与寂寞，估计只有那位前辈才能够知晓。
　　至于拥有大机遇者的代表，则是一个不知名古国里的一位普通百姓，一家人都是靠山吃山的猎户，六岁那年在山中遇上一位受了重伤，即将陨落的老道人，在其帮助下硬是重塑命格，硬生生的将其带入了修真一途，引荐进了本国最大的修真宗门内。十岁宗门被灭，他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在灭门之际，被宗门内众长老灌入毕生修为，希望他日后能够复兴宗门。十二岁在一处大川中误入神仙府邸，受的仙家喜爱，带着他飞升上界，成为了本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飞升者。十六岁时陪同带他进入上界的家主到元阳大世界中觅宝，却和家主走散，来到一处大墓，机缘巧合中得到了元阳大世界的主人褪下的法身，在元阳界的帮助下，完成了真正的脱胎换骨，体内蕴含了三千大道和整个元阳界，从此平步青云。他的一生有着太多这样的机缘巧合，他同样也到达了一个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然而对于现在的李望玄来说，鬼市，各位走阳人，八位掌柜的，还有现在眼前的苏缚和方缠，包括他体内的那把轩辕剑，这些都是他的机遇，李望玄他自己深知这一点。他自认自己资质平平，同他人相比也算不上特别的努力，所以他如果想要到达一个自己满意的高度，只能靠自己抓住这些机遇，趁着这些机遇现在还在他的眼前。
　　“师傅，我现在有点不大明白，我该如何开始。”在修行一事上，李望玄可谓是十足的门外汉，不论是修行的方式，修士的种类，他都皆是一点儿也不知晓。
　　“无妨，首先你要明白，修行是怎么一回事。”苏缚耐心的和少年说着，“无论是剑修也好，符修也好，丹修也好，这些其实都只是修行方式的一种划分，然而世上的修行方式数不胜数，至于你如何去选择，全要看你个人。然而他们的本质是不变的，那就是炼炁。修行的第一步，就是感应天地之间，炁的存在。”
　　“什么是炁？”
　　“炁的话，有些人称之为能量，灵气，元力，等等等等，这些其实都是炁，炁中承载的是天地间的能量，和世界的大道碎片，修行者通过炼炁入体，积少成多，达到锻炼自身，同天地沟通的地步。可以说修行一事本来就是在和上天夺食。像我和方缠这样的人，如果在一个炁比较贫乏的小世界中修行，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将那个世界的所有能量都纳入自身，这样的行为会导致那个世界的崩塌，我们如果要想修炼的话，就要耗费大量的炁，破开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枷锁，进入更高层次的世界中去。因为我们身上的大道之力，比那个世界还要浓厚，我们这样的存在，是它所无法承受的。假如我们执意在那个世界中修行，直接将整个世界的炁都吸收的一干二净，让那个世界崩碎，同样可以达到打开世界之间枷锁的效果。但是这种行为是最为人所不齿的，有伤天和，这种肆无忌惮的汲取炁的修行方式，则被称为魔。”
　　“那我应该，怎么感应这个天地中的炁呢。”
　　“虽然你现在都没有感应到炁的存在，说明你天生的炁感很弱，但是不要紧，有我在，这件事就变得格外的简单。”一旁的方缠这时开了口，“盘腿坐下，闭眼。”
　　在少年照做之后，方缠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头顶，轻轻一点。李望玄感觉有股微风从他的头顶灌入，周旋于全身，最后那股“风”停在了他的丹田位置，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旋。他试着去控制那一道气旋，可是那一道气旋却似乎总是无动于衷，不过李望玄却也并没有觉得气馁，至少对他来说，他已经能够感受到体内的那道炁了。
　　“我截取了空气的一道炁，将它引入你的体内，你这几天要做的，就是去感受它，甚至是控制它。等你做到能够很好的控制它游走于周身，那你就是入了门，那个时候你就会知晓，到底修炼是怎么一回事。”方缠略带玩味的对着李望玄说道，然后就走到了远处，不再去打扰闭目感受着那道炁的少年。
　　苏缚看了一眼席地盘坐的李望玄，走到了方缠的边上，神色复杂的看着方缠：“我们不让他自己去引炁入体，这样真的好吗？”
　　“就凭他那样的资质，就连感受身边炁的存在都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要想引炁入体，更是难上加难，你我也不是世俗中的那些牛鼻子老道，哪有那个心思从头教起，还不如直接让他跳过那个步骤，这种事对于你我来说并不难，再说了，你不是要去东正山取那本《灵元册》，到时候这些东西都能解决。如果现在不让他早点入门，我怕他到时候连《灵元册》都翻不开。”
　　“可是少了这一步重要的步骤，真的不会对他日后的修行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吗？先炼炁入体再感受炁的存在，和先感受炁的存在再炼炁入体，二者虽然只是顺序上的不同，但是其中差距之大，难以想象。”
　　“苏缚，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你比谁都清楚。”方缠轻声说道，“并且就凭轩辕剑能出现在他的体内，就不用担心这些。”
　　“唉，可能真的是我有点多虑了吧。”苏缚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说道，“真的是谢谢你了，没想到不看好他的你，竟然愿意为他做这些。”
　　“对我来说举手之劳，就当是早日让轩辕剑归于阳间吧。”方缠笑了笑，“并且你不觉得他有点意思吗？”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点。”
　　“因为他似乎，一点也不怕我们啊，就好像天生无惧。”
　　“他应该是有怕的东西的。”
　　“哦？是吗？比如？”
　　“我想，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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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现在盘坐于山林之间，犹如老僧入定，他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从而更好的去感受盘旋于丹田之内的那道炁。可是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那种意识到自己已经初窥修行门径的喜悦，怎么也压抑不住，他之前其实一直都对修行一事没有太大的概念，无论是在私塾上学，还是习武一事，他都只是觉得身边的人都在做那件事，他不做的话就显得很不合群。所以一直以来他在学业方面成绩平平，武艺上也并不是特别的出众，至少不是属于顶尖之列。现在修行这件事，他其实也是那样的感觉，林一妍在修行，陈逢冬在修行，他所认识的所有人都在修行，那自己也不能落下他们太多。至于未来，那就再说吧，只是现在如果不先跨过眼前的这道坎，那真的是连追赶众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在心里无数次的尝试用意念和气旋建立起一种联系，但是对方一点也没有理睬他的意思，无奈之下，李望玄放弃了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它，转而尝试去感受体内拿柄轩辕剑的存在，试图在这件事上面寻求一些突破，不过结果倒是和自己想的一样，轩辕剑也并没有给予他回应，像是这把剑完全就不存在于他的体内。他放弃了，知道这件事不能急于一时，就睁开了双眼，起身寻找苏缚方缠二人。
　　二人看见停止感悟体内那道炁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倒是对于他知道修行一事不能急于一时而感到有些欣慰。方缠开始到一旁张罗着三人的伙食，苏缚则靠在一棵树下，那棵树的树皮已经皲裂的有些硌人，上面满是岁月流转的痕迹，苏缚一手持着满盈酒液的葫芦，一手搭在弓起的膝盖上。她浅浅的饮了一口，朝着远方望去，突然像是看到了些什么，赶忙低下了头，紧接着豪饮了一口，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李望玄走到了苏缚的身边，席地而坐，看着有些醉眼朦胧的女子，他也掏出了老郑头赠与他的那个酒葫芦，师徒二人一大一小，就在树下安安静静的饮起了酒。酒这种东西着实让人上瘾，特别是那种微醺的感觉，令人沉迷，难以自拔。不开心时借酒消愁，开心时举杯助兴。现在的人只要到了一定的年纪，总会有些自己的心事，那个时候就会觉得，酒真的是个好东西。
　　一股食物的香气钻入了二人的鼻腔，硬是让二人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芦，将其从地上拖了起来，想必是方缠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诶，饭菜呢！”苏缚在餐桌边上坐下，发现桌子上空空如也，有些不满。
　　方缠翻了个白眼，看着像是饿死鬼投胎的苏缚与李望玄，不禁有些头疼。他单手扶额，拿出了一盘切好的水果，递给二人，说道：“先吃点饭前水果，饭菜马上就上。”
　　每次吃饭苏缚和李望玄这对师徒，总是吃相难看，甚至有些像猪拱食，倒是方缠则每次都是慢条斯理的吃着，认真的咀嚼口中的食物，一点也不担心盘里自己做的美食被两只猪精给尽数夺了去，只是时不时的看着狼吞虎咽的二人，会稍微皱皱眉，然后无奈的说道，“吃慢点，不够我再去给你们做。”
　　“方大哥，你为啥做的东西能这么好吃啊，难道说做饭和修为也有关系？我每次做的东西，感觉都好像是在茅房里泡过一般，看上去就让人难以下咽，更别说去试一试他们的味道了。”吃饱喝足后，小玄子接过方缠递过来的一杯茶。虽然只是阳间很普通的茶叶，但是一杯茶下肚，饭菜带来的油腻感便一扫而空。
　　“有固然是有，但是关系并不大。只是帮助我更好的控制烹饪食物的火候，还有一些细节。主要还是……”
　　“主要还是用心嘛，我知道的。可是我总觉得好难啊。”
　　“你有没发现，我和你的师傅苏缚二人，好像从来没有修炼，但是我们其实一直都在修炼。对于我们来说，吃饭睡觉，喝酒做饭，包括平时的言行举止，都可以算是修炼的一部分，或者说我们把它当成修炼的一部分，我们只是用这样的心态去生活。这些事可能修炼的是我们的心境，体魄，或是阅历。对我们来说修炼不仅仅是修为道行上的增加，只要是对自身能有所改变，这种改变无论好坏，不计盈亏。那便是修炼。”
　　李望玄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掏出了那个酒葫芦，这次直接鲸吞了一大口酒液，顿时整张脸都因为酒劲变得有些泛红。他接着酒劲直接在椅子上盘腿而坐，闭目思索着什么，他的嘴不停的念叨着，就连苏缚和方缠都不清楚他到底在念叨着什么，这一坐就是一个朝夕。苏缚并没有开口，只是带着微笑，静静的看着时不时打个酒嗝的少年，看着他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苏缚脸上微笑的神情也越来越浓。
　　就在李望玄酒劲完全褪去，旭日初升之际，一道紫气于少年顶上盘旋，越来越快越来越浓，以至于快浓稠成液态状，突然空气中发出了“啵”的一声，那团紫气凝出了一滴玉液滴在他的头顶，紫气瞬间加剧旋转，形成了一股小龙卷，由李望玄头顶百会穴处钻入，然后散去周身各处，不停的冲刷着他的筋骨血肉，将他体内的杂质与秽物通过毛孔汗腺排除体外，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硬壳，散发着难闻的恶臭。方缠皱着眉头，掌心中结出了一颗水球，喃喃自语着。
　　“那我就再助你一程。”
　　方缠将水球送至李望玄头顶，从头浇下，冲刷掉了结于体表的杂质，然后单手一点，水雾蒸腾，少年顿时觉得周身一阵清爽，说不出的畅快。这次对于李望玄来说，谈不上脱胎换骨，但是让他多年积于体内经脉之间的杂质大数排除了体外，隐隐有向先天之体进发的趋势，之前他难以感悟游走于天地之间的炁，正是因为这些杂质堵塞了他的身体，难以接受天地对于他的回应。虽然说还不至于筑基，但是怎么的也是买入了修行的第一层楼，炼体一境。
　　李望玄这次再感受着体内的那道气旋，觉得隐隐之间能与其产生些许联系，他心念一动，那道气旋便停止了旋转，再动，又恢复如初，他像个孩子一样，只是让那道气旋做着简单的动作，动，停，快，慢，他显得乐在其中，不可自拔。他发现当气旋旋转起来的时候，可以引动自身边上一定外围内的炁，同他们产生共鸣，将他们引入体内，只是转化率太低，可能要数万道炁中，才能有一缕凝入自身，将气旋壮大一丝，剩下的炁则会再次散于天地之间，不过对于他来说，已经很满意了。
　　他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看到了面带微笑的苏缚，还有一旁面无表情的方缠。李望玄冲着苏缚笑了笑，然后走到了方缠的面前，深深的鞠了个躬，沉声说道：“敢问，方大哥，这座山叫什么？”
　　“没有名字。”方缠听到少年的话，总算是满意的笑了笑，接着问道，“你希望它叫什么？”
　　“不然，叫它向初吧。”。
　　“那就，叫她向初吧。”方缠拿出了那把桃木剑，在空中写下了“向初”二字，随后这两个字就缓缓没入地面。
　　少年只知道可能这座山是处于方缠与苏缚的面子上，为他聚来了紫气，却不晓得他这个举动让阳间少了一位土地，多了一位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