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梅楚曦留下一句话给龟灵圣母后，就大步的往三途河方向走去。快临到河边的时候，梅楚曦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往龟灵圣母所在的方向望去，谁知只能看见猩红的一片彼岸花，哪里还有龟灵圣母的半分影子？恐怕龟灵圣母也是和他的想法一样，如果两人再继续缠绵只会耽误师尊的大事，赶在梅楚曦回头观望之前，龟灵圣母就忍痛提早离开了。
　　梅楚曦回头看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也知道不应该再优柔寡断，于是收拾一下有些许失落心情继续前行。来到三途河边，梅楚曦发现这条河的河水竟然是黑色的，河水深不见底。一眼望去，河面上没有半点涟漪，竟似一动也不动，气死沉沉的，让人看得不禁毛骨悚然。
　　梅楚曦沿着河岸往前走，试图看看有没有渡头和渡船之类的渡河设施。游泳渡河肯定不是他的首选，因为他现在一看到水，就能想到他生前在泳池里的死状。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如果是牛头马面押解他去受审，同样也是会经过这条河的，那么这里有渡船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果然，在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河边走了大概100米左右之后，他发现有一个类似竹筏的东西正漂在岸边。等他走近一看，那竹筏被一根绳子牢牢的拴在河边的一颗干枯的树干上。嘿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自己开始有转好运的势头了。他急忙朝那颗树干走了过去，想要解掉拉着竹筏的那根绳子。突然他身后传来一阵听起来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的说话声，那声音的每一个字节就好像硬生生从口里抠出来一样，生硬，机械和冷漠。
　　梅楚曦应声转过头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满脸皱褶，长满花白络腮胡子的老者，他年迈的身子佝偻着，身穿破烂的蓑衣，头戴破旧的斗笠。梅楚曦看见他手中拿着浆一类的划水工具，就知道他是这里的渡工了。梅楚曦尽管急于渡河，但礼数还是没有丢失，拱手作揖道“老大爷，请问您是这里的渡工吗？我需要到河对面去，您能送我一程吗？”
　　老者用毫无生机的双眼盯着梅楚曦，忽然用生硬的语调说道“上船坐好，河上不太平。”梅楚曦轻轻跃上竹筏，对老者说“感谢大爷为我摆渡。”老者也不再说话，解开绳子，跃上竹筏，用手上的浆往岸边一撑，竹筏就悠悠地漂了出去。
　　等到竹筏平稳地漂浮在河面上的时候，梅楚曦问道“老大爷，您说的河面不太平是什么意思？”老者缓缓的答道“阴差没告诉你吗？三途河里都是永不超生的水鬼和冥河咬鱼，如果渡河的人一不小心掉落下去，也会万劫不复，成为三途河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靠，即使没有水鬼和咬鱼，我这肉秤砣入水也是必死无疑。”梅楚曦怯怯的心想道。随后有假装镇定道“阴差没告诉我这些事，牛头马面临时有事被阎王叫走了，他们让我自己来坐船，顺便观光。”“嗯，那我希望你能喜欢这一路的风光。”老者还是缓缓的说。河面其实并不是很宽，再上没有什么湍流，很快竹筏就接近河中间了。
　　这时，掌舵的老者停下手中的浆，看着梅楚曦。梅楚曦觉得奇怪，问道“老大爷，你这是累了吗？要不我自己划吧，您也好歇息一会。”“该付船资了。”老者冷冷的声音回答道。“什么？船资？你不是为地府工作的吗？跟牛头马面的一样是公务员吗？怎么还额外收费？我没上船之前，你怎么不早说呢？等我上了船，现在两头不到岸，你现在才提钱的问题，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分明是讹人嘛。碰瓷党太可恶了，年纪大了也不能这么无赖吧？”梅楚曦这一串话却也说得是头头是道，容不得他有半分的辩解。
　　“该付船资了。”老者还是冷冷地说道。梅楚曦面对如此老赖也是没办法，摸了摸浑身上下，除了通天教主赐给他的浑天五彩锦绫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于是他摊了摊双手恳求说道“您看要不这样吧，老大爷，我现在也是身无分文，等我过了河对面，我再想办法给您凑够船资如何？”
　　“你以为这三途河里的水鬼是怎么来的？”老者的说话带有一种威胁的语调。梅楚曦又怎能听不出来老者话里的威胁呢？但他根本不会游泳，谁知道这河里的水鬼找不找替死鬼啊？“老大爷，正所谓五河四海皆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今日敬我一尺，我明日敬你一丈，你就行行好，先把我渡过河去，要不你把银行账号给我，我想办法给你转帐总行了吧？要是你没有银行卡，常住地址也行，邮政也是很快的。反正我总不会欠你的，我妈妈说，欠别人钱的人永远发不了大财！”梅楚曦为了稳住这个老者的情绪，连妈妈都给搬出来了。
　　“不付船资就游泳过去吧。”老者说完，发力催动船桨，整个竹筏就在原地飞快地旋转起来。“帮助他人，收获快乐。。喂！”梅楚曦话还没说完，噗通一声，他经不住竹筏向外离心力的作用，应声落水。
　　梅楚曦一落水，皮肤被腐蚀的疼痛感马上传遍全身。他惊慌失措地扑打着河水，努力想把头尽量伸出水面大口呼吸，河水被他胡乱地挣扎而激起层层黑色的水花，可他越是用力，身体往下沉得就越快。“靠，连续两次溺水而亡，真是走运到姥姥家了！”梅楚曦心猛地沉了下去。
　　就在他准备放弃挣垂死扎的时候，他看到龟灵圣母的天真笑容突然间四分五裂化为乌有。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要回去救师姐！凭着这一丝信念，他突然感到体内有一道劲气从丹田处涌出，随后很快就传遍全身各个脉络。梅楚曦此时只觉得浑身充满了真气，使得他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稍稍用脚一蹭，他居然能漂在黑色的河水上！嘿嘿，难道这就是“铁腿水上漂？”头部得以离开了水面后，他整个人又清醒起来。
　　师尊之前就帮他打通了任脉，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截教基本功腾空术发挥了作用。刚才他在水中胡乱挣扎，也不知道怎么会触发自己体内真气运行的。他仔细回想，好像是在他临近窒息的时候，体内真气才会发生变化的。于是他屏住呼吸再试了一次，果然体内的气息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这一发现让他惊讶不已。
　　忽然间，梅楚曦明白了筑基中呼吸吐纳之法就是要先断绝后天呼吸，才能发动体内的真气呼吸，也就是道家所说的先天呼吸。他之前看到电视里那些道士闭关练功就是如此，不吃不喝几个月甚至几年。他一直以为这是武侠小说里夸张的情节，直到他今日有幸窥探到一丝道家法门的精妙之处。自己已经被神仙收为徒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多想无益，还是先到河对岸再说。
　　梅楚曦还没来得及蹬腿向河对岸腾空而去，一条白骨森森的手臂突然拉住了他的脚踝，使劲地把他往水里拽。失去平衡的梅楚曦顿时又被重新拉进水中，黑水猛地灌入他的口里，梅楚曦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这黑水又酸又臭，而且还会腐蚀皮肤，他的嘴巴顿时发麻。梅楚曦不得不再次屏住呼吸，让真气在体力迅速流动，然后想猛一发力直接冲出水面。
　　突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另外一只脚踝也被缠住，同时又有四五条手臂摁住他的头往下压，他双手用力想把摁住他脑袋的那些手掰开，好让他能呼吸一口气，谁知那些手就好像钳子一样牢牢扣住他的头。我命休矣！梅楚曦逐渐失去意识，师姐，我已经尽力了，欠你的命我只能来生再还了。正当他准备放弃所有抵抗的时候，身上的浑天五彩锦绫突然间光芒四射。
　　这道光芒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出众。五色光芒笼罩在梅楚曦全身，啪啪啪，首先是梅楚曦头上的手臂被锦绫纷纷缠住，金光一闪，锦绫奇迹般地掰断了那些手腕关节，那些手臂就好像多米诺骨牌效应般瞬间分崩离析化为齑粉。梅楚曦的头得到一些缓解，马上仰起头张嘴大口地呼吸，然后催动体内真气，用力向上一蹿把两条拉住他脚踝的手臂扯出水面，锦绫又像有生命般缠上了那两条白骨手，用力一拉，咔嚓一声，手臂应声被折断纷纷掉进黑水中。随后，五彩锦绫的光芒渐渐消退，又迅速缠回到梅楚曦的腰间，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梅楚曦感觉全身一松，终于可以轻盈地漂在河面上了。
　　几千年来，每天在这里摆渡阴魂的老者何曾见过如此场面？在这三途河上，可以说他就是这里的神，他有权决定每一个乘坐他竹筏渡河阴魂的生死。那些付不起船资的阴魂早已经沉没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河中永远不得轮回，只能在这三途河上被他永远奴役的噬魂工具。
　　那老者看到梅楚曦居然可以从他的噬魂水鬼手中逃脱，两眼立即凶光大盛，紧紧盯着腾空在河面上的梅楚曦，大声喝到“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三途河撒野？速速报上名来！我尚可饶你死罪”梅楚曦想不到那老者说翻脸就翻脸，居然直接把他弄翻到水中，正一肚子气没处撒，谁知他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好，就先拿你这个老头祭旗！梅楚曦又想起当初自己封仙去欺骗黑白无常那一幕，十分荒唐搞笑，他决定故技重施。
　　于是梅楚曦清了清嗓子道“本仙乃盘丝大仙座下弟子，盘绫上人是也！你是何人？竟想加害于本仙？还不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梅楚曦有模有样地模仿着神仙的神态。老者也是一怔，思忖道“盘丝大仙？盘绫上人？怎么会突然间冒出那么多我从没听说过的神仙？”老者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在情况未明之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接着又试探道“敢问上人的仙师在哪座仙山修行？”古时候，最出名的三座仙山无非是蓬莱，方丈和瀛洲，但梅楚曦哪能知道这些学问。为了要唬住那老头，他不得不做足全套的戏，于是又编了一座仙山“吾师尊仙居富士山，洪荒之前早已正道，你可听过否？梅楚曦急中生智把富士山搬了出来，因为他以前很喜欢吃富士苹果。再加上富士山远在日本，任这个老头见识再广，也不能连外国的山都熟记于心吧。
　　老者果然上当。他心想“富士山？洪荒前就得道？那得有多厉害？”但转念又一想，也不对，如果他师尊那么厉害，他刚才怎么差点连我小小的噬魂水鬼都敌不过呢？俗话说，人老精，鬼老灵。梅楚曦想骗过他也没那么容易。如果他仙师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干脆就平安送他过河，然后再诚心道歉便是。但如果梅楚曦在骗他，他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再试一次，但就是他这次的自作聪明让他丢了性命。老者面色一变，道“你莫要胡说八道，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富士山，洪荒前得道的仙人！你休得欺我，看招！”话声刚落，老者催动手中穿浆，竹筏又再次高速旋转起来，这一次，三途河水随着旋转的竹筏，从水中喷出数道水柱喷向梅楚曦。“你个老匹夫，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一定要本仙动手教训你不成？”梅楚曦怒喝道。
　　其实梅楚曦心里也没把握打败这个老头，本来就是借机想暗渡陈仓而已。谁知那顽固的老头却不吃这套，那梅楚曦也只有硬碰硬的跟他打一场了。面对从河里喷出的黑水，梅楚曦内劲一提，闪身躲过了一条水柱。老头见一击不中，又再次高速转动手中船浆，连续又是三条水柱射向梅楚曦。
　　梅楚曦运气一一闪过，随后用手指向那老头“老匹夫，本仙已经多次忍让于你，你若是再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本上人出手无情。”老者本来也有些心虚了，后来听梅楚曦多次叫自己老匹夫，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如果轻易认输，那这次真丢脸到家了。硬着头皮再次催动船浆，更多的水柱朝梅楚曦面门射来。“我靠，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梅楚曦骂道。
　　梅楚曦体内鼓足真气，双手握拳像炮弹一样冲向老者。老者哪能预料到梅楚曦的攻击速度那么快，这时想躲也躲不及了，硬生生用高速旋转的船浆接了梅楚曦一招。“砰！”的一声，梅楚曦的拳劲把老者撞倒在竹筏上。这一下让梅楚曦也是十分惊讶，不相信自己居然的一拳可以打中老者。
　　他记得以前被地府领域压制住的时候，任何攻击对黑白无常来说都是搔痒一般。这一次的攻击给了他足够的勇气再次主动攻击了。没等老者站稳，梅楚曦又是一招“双龙吐珠”朝老者胸口袭去。老者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胸口就被梅楚曦双拳击中。“咚！”一声，老者应声掉落水中。这几千年来，老者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在水中哇哇大叫，怒不可遏。“老匹夫，你服是不服？”梅楚曦用鄙夷的目光盯着水中的老者。
　　此时水中的水鬼纷纷把手臂伸向老者，老者口中也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那些手臂一瞬间又远离了他。随后，只见那老者也如梅楚曦之前一般，腾空在河面上。梅楚曦看过去，那老者的身体在不断膨胀，就好像一个被打气筒不间断充气的大气球一样越来越大。
　　梅楚曦指着老者哈哈大笑“老头，即使你打不过我，也不用把自己气成这幅摸样，小心别被气爆了。”老头见梅楚曦如此笑话自己，更是疯狂的加速膨胀，他决定今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梅楚曦变成被自己永远奴役的噬魂水鬼。这时，梅楚曦不敢再像刚开始一样嘲笑那老者，因为那老头现在已经膨胀得如热气球般大小，而且还没有停止膨胀的迹象。他到底要做什么呢？自己要是被热气球般大小的东西撞到身上，冲击力恐怕也是非同小可。梅楚曦暗暗握紧拳头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梅楚曦这时有点沉不住气了，为今之计还是先下手为强吧。梅楚曦刚想再故技重施给老头一个超人双拳，接下来的情况却出乎他的意料。那老头“砰”的一声往河里冲去，河面顿时水花四溅，梅楚曦被惊得目瞪口呆，但随后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打不过我也不用投河自绝吧。算了，本上人也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是快点上来把我渡过河对面就行了。”
　　还未等梅楚曦的风凉话说完，突然整个河面竟然出现了水龙卷，梅楚曦所站的竹筏立刻被卷进黑水当中。梅楚曦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被吞没到水中。这下完了，又要喝那些肮脏的黑水了，这次会不会拉稀啊？这是梅楚曦被水龙卷吞入水中的第一个念头。但实际情况却并不是梅楚曦想像的那样，这里并没有黑水，四周只有漆黑一片。要不是之前梅楚曦任脉已通，五感明显比以前敏锐，他在这里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梅楚曦看到整个空间的四壁不停地阵阵蠕动，忽然又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了某些粘液般恶心的东西，气味腥臭无比。刚才自己被水龙卷吞没了，现在竟然不在水底？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梅楚曦顿时满脑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