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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相见欢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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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匆匆攀上楼梯的尽头,来到了宽阔的走廊。廊道两侧,是一扇扇镂空雕花的木门,嵌着色彩斑斓的琉璃,组成山水、花鸟或是仕女图案,栩栩如生,想来灯火通明之时,该是一片金碧辉煌。只是现在还没到掌灯的时候,走廊尽头的琉璃窗户透进来的蒙蒙天光是廊间的唯一光源,各色琉璃折射出幽幽的光,整个走廊显得雅致而清幽,别有一番风味。
  这场景,对于匆匆而来的小厮而言却是司空见惯,没什么欣赏的心思。只是习惯性地朝那绘有仕女图的门上望了一眼,那里是歌姬们的寓所,小厮今天之前的最大梦想就是有缘一窥里面的风景。不过在见过那位带着孩子的妇人之后,小厮的梦想变成了再见她一面,哪怕是在梦里。
  这个梦想似乎很快就能实现了,小厮思绪一起,心头便火热起来,在心中对周离千恩万谢。不光是谢他的出手阔绰,更是谢他能让自己得偿所愿。快步走到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门口,小厮看着那门上用琉璃拼成的白狼图案,却不禁又陷入沉思。这个愿望这么快就达成了,那他接下来的人生愿望又该是什么呢?与那妇人共度良宵?没出息的小厮想都不敢想。
  人总是要有盼头的,要不然哪怕身价千金,又与那条砧板上的鱼有什么区别?仔细想了想,小厮便做出决定。下一个愿望,就是知道关于那位妇人更多的事情吧,比如她是谁,她从哪来。这一定是一个足够去奋斗一生的愿望,小厮暗想,毕竟想要真正知道一个人,也许真的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吧。
  打定主意,小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内心,再用力地揉了揉脸,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一切妥当之后,小厮直了直腰板,轻轻敲了敲门……
  若从明月斋四层小楼的占地面积来推算,四楼那宽敞的走廊就足以占据半层楼的空间。排列规整的房间门户,从外看去,更像是屏风的作用。然而,门后,却别有洞天。走廊最深处白狼图案的房门后,是一个足有十丈见方的空间。有厅,有堂,有卧室,有书房,一切装潢都很考究,一应家具都是用北疆罕见的柳木所制,无不表明房间的主人不光风雅、讲究,还很有钱。
  堂前,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坐在主位上,面对着大堂中央,那里有位身形曼妙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无丝竹伴奏,那女子便轻声哼唱着小调,声音缠绵,曲儿是那《相见欢》。若是周离在这儿,一定能听出来,那词正是他前两日在春风阁门口刚作出来的。而那位身形曼妙的女子,周离也认识,正是春风阁的吴妈妈,吴伊。
  吴伊的舞姿很美,时而身若柳絮,似能随风而起;时而体若灵蛇,妩媚妖娆。只是若说这是在表演,却更像是在自娱自乐,因为大堂内仅有的两个可以作为观众的人,却没有一个在看她。
  大一些的身影是一位瘦削的中年人,身着华服,却看不出半点的富贵气,脸上三道狰狞伤疤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刀口舔血的江洋大盗。另一边小一些的身影,是一个穿着黑色短衫的男孩,眉宇之间却丝毫没有属于孩子的稚气与童真,漆黑的眼瞳幽深似海,海面下隐隐有暗流涌动。
  中年人看着男孩,男孩也看着中年人,二者的目光一直撞在一起,没有一方稍有示弱,好像对于这两位而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吴伊只是一具红粉骷髅。
  吴伊的目光,其实一直在那瘦削的中年人身上,见对方始终没有看自己一眼,就算平日的举止再得体,眼神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幽怨。这《相见欢》她已经唱了十多遍了,舞姿也换了七八种,那两个人却仍然“相看两不厌”,实在是非常让人泄气的事情。终于,吴伊长袖一甩,脚尖轻点,一个极其优美的转身,宛若神妃仙子一般,轻飘飘地落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那一大一小对峙的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气氛再这样尴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吴伊心中暗叹一声,强颜欢笑,开始打起了圆场:“二位爷倒是说点什么啊,总是这么瞧着,这天可快要黑了。”
  对视的二人就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对吴伊的话置若罔闻。
  吴伊的话没有得到回应,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兴许两个男性并不觉得,但吴伊自己却是感觉尴尬异常。贝齿轻咬,吴伊再次挤出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柔,道:“可能是妾身的舞姿丑陋,歌喉不堪入耳,比不得狼王大人手底下的歌姬。要不,妾身叫些进来,给二位助助兴?”
  那二人依然置若罔闻。
  再次没有得到回应,吴伊已经压抑不住自身的脾气了,尤其是对那瘦削的中年人,吴伊死死地盯着他,银牙紧咬,眼中的怒火如有实质。“嘣”的一声,女子的素手将椅子上那有她手腕粗细的柳木扶手生生掰断,将折下来的粗短木棍狠狠砸将出来。木棍离手,划过空中,隐隐有破空之声,势若风雷,转瞬即至。可她砸的目标却不是那位瘦削中年人样子的明月狼王,而是那位黑衣男童的脑袋。
  男孩头上,隐有墨色快速凝结,正好迎上那来势汹汹的木棍。只听“轰”的一声,木棍化为粉屑,被强大的冲力裹挟着倒飞回来,没有沾染到男童身上分毫。吴伊从椅子中飘身而起,几个转身便卸去了那冲力的力道,轻盈地落回地面。而经受那冲击之后的一应家具,已然七倒八歪,离得近的甚至缺胳膊断腿,地上一片狼藉。
  黑衣男孩转过头,看向吴伊,眼神中充满了暴戾。明月狼王也皱着眉转过头,却没看向吴伊,而是看向那些损坏的家具,面露不愉之色。
  吴伊也看着男孩,丝毫不示弱。余光偷偷看向明月狼王,却见他仍没看自己一眼,怒气不由得更盛了几分,气势甚至比男孩还要暴戾,骂到:“你个小兔崽子都看了他一下午了!怎么?老娘跳舞还没这头白眼狼好看?就你这样的小王八蛋幸亏是长不大,要不然去青楼都没姑娘待见你!死皮赖脸求着老娘带你见这白眼狼,然后就把老娘扔在一边不管啦?来之前不是挺会说的嘛,左一个满地找牙右一个粉身碎骨的,到这儿怎么就当缩头乌龟,跟那个疤疤癞癞的老绿豆对上眼儿了呢?”
  男孩“腾”地站起身子,眼中隐隐已有杀意,冷声道:“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吴伊怒极反笑,“老娘还想问问你想干嘛呢!墨留,是你跟老娘说的,你老师只给你七天时间。现在可就剩五天了!你想想,你都干了些什么!”
  一提起七天的限期,墨国公首徒墨留就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眼神之中的杀意与暴戾再次隐于平静无波的海底之下。缓缓吐出胸中浊气,墨留再次瞥了一眼明月狼王,对吴伊冷声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吴伊听到墨留竟然问自己怎么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反了个白眼,泼辣的样子却显得格外风情万种。“爱打就打,爱滚就滚,老娘可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要不然,你去给老娘跳个舞?再唱几十遍《相见欢》?”
  对于吴伊的冷嘲热讽,墨留却并没有生气,声音依旧冰冷,却隐隐能听出有些颓唐:“就算他和牧边侯那个老货一起上,我也不惧。但我刚才推演出一些东西,现在不是打架的好时机,会惹麻烦。”
  吴伊啐了一声,不屑道:“什么不是好时机,什么惹麻烦,都是借口!你没看这条白眼狼根本就不惧你嘛!你们这些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个牛皮吹得比谁都响,见真章的时候都是软蛋!”
  墨留闻听此言,非但没有生气,竟然还有些许喜悦,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吴伊对男孩突如其来的喜悦只感觉莫名其妙,偷眼观瞧那明月狼王,却见他仍然保持着之前的表情,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对自己的弦外之音依然置若罔闻。便提高音量,大声道:“我说,你们这些男人……”
  话还没说完,却见男孩哈哈大笑,笑容之中充满了符合他外表的童真,蹦蹦跳跳地就向门外走去。吴伊看墨留的反应就是一愣,更加感觉莫名其妙。看了看明月狼王,却见他仍是毫无反应,似是只顾着心疼自己的家具,把他们二人都当成了空气。而那墨留几步之间已经快要走到门口,吴伊只能愤愤地跺了跺脚,带着满腹的疑惑追了上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墨留一愣,停在了原地。追上来的吴伊见此情形,便顺手拉开了房门。
  小厮面前的琉璃门被缓缓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妇人如天仙般无暇的脸。小厮有些错愕,心脏就好像被巨锤狠狠击中,就要穿胸而过。突然降临的幸福让小厮大脑一片空白,恍若身处梦中。
  吴伊见到小厮的样子,心中却是有些得意,像少女一般娇笑着,冲着内堂的明月狼王高声喊了一声,语气之中满满都是炫耀:“呦!掌柜的!你的伙计有急事找你呢!”又伸出青葱玉指,戳了戳小厮的肩膀。“呐,小哥儿,你有什么事儿?”
  好半晌,小厮才如梦方醒,听到吴伊的再次问话,小厮回答得战战兢兢:“有……有位公子……找我家老板……”
  “呦!原来是来生意了啊。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说不定妾身也认识呢。”吴伊吃吃地笑着,声音依旧很高。内堂的明月狼王却也依旧没什么反应。
  听到吴伊的问话,小厮的心脏跳得飞快,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经常和南城门徐校尉一起来的一位公子哥儿,年岁不大,出手一直很阔绰,好像是中原某户豪门大族出身……”
  吴伊闻言,却是一呆,只听得内堂的明月狼王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经常和徐胖子一起来的公子哥?”
  “对!对!就是他!”听到老板问话,小厮便提高了音量。
  明月狼王问完话之后,又恢复了沉默。吴伊听这小厮所描述的人竟是周离,颇为意外,不过明月狼王的态度更让吴伊感觉不爽,便娇笑道:“原来是周离公子啊,妾身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呢,不光生得俊俏,人也是可靠得多呢……”
  “周离?”墨留突然插言,问道,“是打伤我师弟的那个衍国公五徒?”
  吴伊刚刚气话一出口,其实就暗暗有些后悔。周离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极为尴尬,不管是牧边侯一方还是墨家一方,似乎都有理由找周离的麻烦。自己刚才点破了周离的身份,已然等于将他送到了两方势力的夹缝正中间。
  “对,就是那只雪妖。真说起来,墨离公子的死,最逃脱不了干系的,应该就是他。”明月狼王淡淡的声音从内堂飘出来。吴伊看着男孩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极度危险,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明月狼王此刻明显有些祸水东引的意思。而墨留,明显已经心动了。
  “喂!在这儿打,砸烂的可是你的产业!”吴伊只能竭尽全力阻止,却见墨留面带冷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物件来。“放心,一码归一码。我墨家守城最有一套。”
  “你敢杀他?就不怕衍国公之后算计你?更何况他还是我们道主的心上人,你若是敢伤他性命,我合欢道将与你不死不休。”吴伊色厉内荏道。
  墨留嗤笑一声,满不在乎道:“我墨家的推演之术,不比阴阳家差。至于你们合欢道?如果他真是你们道主的心上人,那我杀了他,你们合欢道可就真的青黄不接,死得不能再死了。我又怕你作甚?”
  吴伊一时气结,被墨留的话噎得无言以对。
  “其实,打不打得起来还是两说,最主要的还是我想确认一些事情。不过既是雪妖,总不能让他跑了。十年前,我和他还算得上朋友。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毕竟连皮囊都换了。他倒是比我幸运,幸运得让我有些妒忌……”似是说给吴伊听,又似是自言自语。墨留慢慢踱出房门,步伐不徐不疾,与墨离如出一辙。
  吴伊到底也是多年在人堆儿里打滚的人精,虽然不明白墨留具体想要做什么,但也知道一旦周离被缠住,恐怕不是那么好脱身的事情。转眼之间便想到了办法,扯着嗓子,高声尖叫道:“周离!快跑……”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已经抵在她的脑后,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梦中经常出现的气息,此刻距离她前所未有的近。吴伊脸色微红,又羞又恼,试着挣脱了几下,却发现动弹不得。带着狰狞伤疤的脸缓缓出现在吴伊的视野中,笑容带着一丝狰狞。“打坏了我的家具,就别再坏我的好事儿。”
  小厮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看着自家老板与那位美妇人之间的暧昧动作,再也没有半分幻想。
  少年坐在桌前,看着砧板上的鱼。鱼静静地躺在砧板上,只有鳃在微微翕动着,也在看着桌前的少年。少年看着肥美的鱼,越看越喜欢。鱼也看着俊俏的少年,身上的红晕似乎更红了。相看两不厌。
  素净的刀平行于鱼身,横在少年面前。它应该是看到这把刀了吧,那它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呢?周离看着出水却依然平静的鱼,好奇地想着。也许它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吧,亦或是看自己投缘,心甘情愿被自己吃掉。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周离自然不清楚鱼的想法,食欲却在渐渐消退。
  周离拿起刀,刀刃上的寒芒有些刺眼,确实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刀。用来切鱼生,一定能切出最完美的厚度和形状。可是,鱼生切得再好,也没有人会赞扬自己了吧。那么,吃鱼生的意义又何在呢?这条鱼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只是为了让自己填饱肚子?那选择可是多种多样,可是这条鱼命中注定的归宿就是自己的肠胃么?似乎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在将这条梅鱼变成鱼生这件事情上,周离有些抗拒。不过银子既然花了,这条鱼应该就算是自己的了。留在这明月斋迟早也会被别人变成鱼生,倒不如带回自己小小的地窖,和自己做个伴也不错。
  轻笑一声,周离轻轻敲了敲白玉砧板,肥硕的梅鱼高高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又落回到瓷缸之中。偷偷在观察少年一举一动的两位侠客,见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突然露了这么一手,都是面容一肃,又在相互传音嘀咕着什么。
  突然,少年听到楼上传来的惊叫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喊自己的名字。只是不是平日说话的音量,难以分辨究竟是谁。惊叫声只是持续了一个瞬间,便戛然而止。周离的右眼皮猛地一阵跳动,让少年的脸色变得煞白。只是下意识地从座位上弹起身来,遁入到仅仅一步之遥的风雪之中,凭空而立。就见一条墨线凭空出现,绕着明月斋的四层小楼,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形。属于禁制的气息浓郁得可怕,带着一丝丝墨的臭味,充斥着周离的全部感官。
  房顶之上,更加浓郁的禁制气息一闪即逝。周离连忙再次遁走,身影刚刚出现在十丈之外,望向明月斋,一道墨线就贴着周离的鼻尖落了下来,将少年的鼻尖蹭破一块皮肉,带着点点鲜血在地上围成一个以明月斋为中心的二十丈见方的矩形。
  “这是……墨家的‘无逾之矩’?”周离冷汗涔涔,汗水流到鼻尖,与鲜血混在一起,有些刺痛感,只是现在却不是介意这些的时候。因为少年已然认出了自己险之又险躲过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小叛徒,好久不见。”黑衣男童出现在少年面前,与少年之间仅是一线之隔,却好似隔出了两个世界。
  混着鲜血的汗水缓缓流下,在周离的鼻子与嘴唇之间形成了一道血色瀑布。感受着男孩身上那比牧边侯更加强盛的气息,少年恍然,感觉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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