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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太离 / 第十章 向死而生

第十章 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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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胖子深深吸了口清晨的新鲜空气,跳下梯子,对周离说道:“不跟你扯淡了,我该去守城门了。也不知道那班小子这一宿怎么过的,今天又有几个敢来的。”
  “你的伤都好了么?”周离问道。
  徐胖子微微一笑,撩起了衣服露出肚皮,上面的伤口都已结痂。周离才想起来,徐胖子昨天来时,好像是没穿上衣的。那他身上这件上衣是从何而来,难道是自己的?一念至此,马上便露出了不悦之色。
  徐胖子倒是对周离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指了指周离的小床,上面有几件衣服,被之前睡觉的徐胖子压得皱巴巴吧的。“这些都是我妹子昨晚回家取的!就你那些衣服,我可穿不进去。”
  “那就赶紧滚蛋,我现在看你有些不顺眼。”周离冷冷道。
  徐胖子倒是丝毫不恼,嬉皮笑脸地穿上衣服,再次爬上梯子,临出去之前还向周离做了个非常恶心的鬼脸,打趣道:“其实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吃那张纸的。一想到你吃纸的表情,总感觉会非常有趣。”
  周离大怒,起身就要追上去,却只听砰的一声,房门猛地关上,吹得梯子旁边的灯火一阵摇动。。
  “算你跑得快……”周离轻轻朝着门口啐了一下,看到梯子旁的油灯已然快油尽灯枯,便翻出火石,将桌子上的油灯点燃。
  看着桌上轻轻摇曳的灯火,周离渐渐开始发起呆来,地窖开始变得静谧,落针可闻。时间在这个不见日月的空间中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辨别方法,只有油灯中的灯油在一点点减少。
  梯子旁的油灯,熄灭了。青烟从灯捻袅袅升起,似是一缕幽魂。
  又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油灯也终于熄灭了。整个空间归于一片黑暗。周离这才从呆滞中觉醒,摸着黑找到了灯油,凭着记忆加进油灯里,再次点燃了桌面的油灯。
  再次坐回桌前的少年,从怀中摸出了那张泛黄的纸,没有多看一眼,眼睛紧闭,开始撕咬起来。
  撕咬了半天,少年发现这张纸的韧性超乎自己想象,费了半天的力气竟是丝毫没有扯开的迹象。便只能用手指将整张纸塞进嘴里,用力地吞咽起来。纸团似乎太大,少年很快便被噎得脸色通红,手不住地在桌子上胡乱扒拉着,将桌上的盘盘碗碗摔了满地。终于,少年找到了那剩下的半坛子小烧,就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向自己口中灌去。
  堵在喉间不上不下的纸团最终顺了下去,少年捂着咽喉,感觉喉间火辣辣地疼。无力地向四处寻觅,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缓解痛苦的东西。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三张椅子,以及四面墙的,能不能称之为“家”都很难说的狭小空间里,少年发出了无助的呜咽。眼角有泪划过,少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是因为这酒太烈,还是因为那《太离经》有毒,周离无从判断。若她们是在骗我,那么我现在应该就要死了吧。也对,一件神物,怎么可能有这么离谱的用法。周离想着,虽然并不感觉意外,恐惧却在心头蔓延。
  莫名其妙地,周离感觉自己清醒了过来,甚至清醒得过分。他的意识竟似陌生人一般,冷漠地审视着自己的一切。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思考春风阁骗自己的动机,也并没有为自己的莽撞而自怨自艾。反而,一想到死亡,虽然恐惧必然是主旋律,但却夹杂着一种奇异的心态。
  那种心态,好像名为向往。
  去找那些死去的同伴,好像也不错。
  昔日那些和自己相似的同伴们,那些与自己每天都会相见的同伴们,那些会捉弄自己、照顾自己的同伴们,都死了三年了啊。只剩下自己这个最该死的人,还在这世间苟延残喘。就像兔子一样躲在人间的角落,不敢面对遇到的一切,包括最应该面对的东西——死亡。
  “阿离,快来啊。大家都在等你呢。”脑海中响起说话的声音,似是少女的娇嗔,又似是少年的打趣。
  就这样死了,其实也不错。
  周离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抓起手边的酒坛子,将里面的酒一滴不剩地灌入发烫的咽喉。这《太离经》倒是真有超脱的力量啊,说不定死亡对自己,才是最大的超脱。
  相比于同伴们死得轰轰烈烈,其实,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才更适合自己吧。本就被这世间所不容的人,在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偷偷摸摸地生存,再默默无闻地死去,这才是属于自己这种人的故事结局吧。
  酒劲上涌,少年终于如释重负,醉倒在地。
  想想自己还有什么遗憾?算了,不用想了。还是想不到好,想不到,就是死而无憾了。
  少年噙着笑,合上双眼,人事不省……
  ……………………………………………………………………………
  弯弯的月牙儿挂在天上。
  高楼有两个人正在仰望。
  一个头戴高高的冠冕。
  一个手拿血淋淋的心脏。
  “嗷呜……”
  手拿心脏的人对着月亮长嚎着,那是一位瘦削的中年人,望向月亮的眼神虔诚且痴迷。脸上三道狰狞的伤疤,在皎洁的月光下变成阴影,随着他的嚎叫扭曲着。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匹孤独的狼。
  嚎声苍凉,站在中年人身边的牧边侯的神色却平淡如水,似是纯净的月光抚平了他心湖上的所有褶皱,再也生不起一丝涟漪。静静听了半晌,直到嚎叫声渐渐减弱,最后咽回到中年人的喉中,牧边侯才转头看向身旁的中年人,淡淡一笑,道:“人间的月,和山海一样么?”
  中年人在长嚎之后,神清气爽,似是将胸膛里的一切情绪尽皆吐露了个干净。听到牧边侯的问话,不假思索道:“还是山海好些,人间的月,太秀气了。不过若是我家那位能活到现在,应该更喜欢人间的月吧。”此言一出,中年人的神情却突然落寞了下来,低下头,像个没了娘的孩子。
  “还是那么想她么?”牧边侯问道,随后,便是自嘲地一笑:“看来我真是老了,都说起废话来了。”
  中年人抬起头看向牧边侯,摇了摇头道:“您不老,若论年纪,您就比我大上两岁罢了。”
  牧边侯摆了摆手,笑容轻松,道:“这一算起来,咱们两个老东西都活了三千七百多年了。你是妖族,这个岁数还是壮年,可我却是把老骨头了,教训小辈都会乏。”
  中年人用力攥了攥手中的心脏,递到牧边侯面前,道:“那您先把这颗心吃了,然后我再去为您摘下那个人的心。”
  牧边侯挽了挽袖子,接过中年人手中的那颗心接过来,虚托在自己手上,一边端详,一边道:“你说,那位的心,现在是什么样的呢?是一颗人心,还是一颗妖心?或者说,他现在还有没有心呢?”
  中年人轻轻舔舐手中还温热的血,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既然成了妖,肯定不是人心了。只是雪妖这东西我也没见过,谁知道有没有心呢。不过也不碍事,咱们两个一起出手,给他炼成一炉大药。这颗饱含一位二品武道天才全身精血的心脏才能为您延寿二十年,那雪妖可是先天精怪,现在又是他堪比至人境的全盛时期,炼成的大药,増三百年寿元都应该不成问题。”
  牧边侯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人能动得了他。”
  中年人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一个姓周,一个姓墨。姓墨的我杀了,姓周的就动不得?就凭衍国公?从实力到势力,他比得上墨国公么?更何况,哪怕周离成了至人境,可他现在是妖孽了啊,这要是真算起来,说是斩妖除魔也行,说是妖族内斗也行,谁又能找上麻烦?”
  牧边侯的视线从手上的那颗心脏移开,看向身旁的中年人,却是笑而不语。
  就这样被看了半晌,中年人对于牧边侯此时的态度倍感疑惑,皱眉道:“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牧边侯露出思索的神情,但转瞬之间,又笑了起来,轻声道:“看来,待在我身边时间太久,连你也不像你自己了。”
  “您,什么意思。”中年人一头雾水。
  带着高高冠冕的老人叹了口气,面容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缓缓道:“我啊,就要死了。”
  中年人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老者,有看了看悬在老者掌间的那颗心脏,更是疑惑。
  “这颗心脏,确实能给我加上二十年寿元。可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摘了我的心脏了。对于一个必死之人,寿元什么的,其实无所谓了。”
  中年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却听牧边侯继续道:“所以啊,以后你在人间可能又是孤家寡人了。不过我倒是放心,你离开了我,应该能活得更好。起码不会再有什么能够作为你的牵绊,让你束手束脚。”
  “谁要杀你?谁要杀你!又是谁能杀你?谁敢杀你?朝廷不管吗?神山不管吗?”中年人双目赤红,神色癫狂。
  谈论自己的死亡,牧边侯却平静而坦然,轻声道:“没有超凡入圣,哪怕到了至人境,也还只是个人。面对宿命,是无从抵抗的。”
  “宿命!你跟我谈宿命?能掌控你们人族宿命的,上古时代就已经被你们人族亲手弑杀了!”中年人出离地愤怒了,身上渐渐散发出的妖气如有实质,浓郁得惊人。
  牧边侯淡淡地看着眼前已然失态的中年人,轻轻摇头,想说什么,却又将原本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声音依旧平淡沉稳,提出了一个问题:“唔,你知道为什么儒家是人族的学说主流,而称得上是百家源头的道家却被天条抹杀吗?”
  中年人喘着粗气,没有答话。
  “答案其实很简单。你看,‘儒’字是由‘人’和‘需’组成的,人族需要,所以才有儒家。所以儒家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是信的。而道家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族不需要不仁的天地,所以才有‘九家分道’。这样看来,你说,我为什么要死。”
  中年人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獠牙的缝隙中蹦出来,:“天子?”
  “不。”牧边侯轻轻摇头,抬头看向高挂在空中的月牙儿,轻声道:“是人族。”
  “那你就跟我逃回山海去啊,如果你嫌山海的仇家太多,这九天十地还有其他七座天地可以挑呢!就凭咱们两个的实力,天地之大,皆可去得!”
  “没那么简单的。这盘棋既然已经开始,那么九天十地就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说着说着,头戴高高冠冕的老者又笑了起来,且笑得开怀,“这样其实挺好的。生而为人,以人间为归宿,再适合不过了。更何况,以你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力量,能够撬动整个世界!你不感觉热血沸腾吗?”
  “……”中年人陷入了沉默,老者的话让他似懂非懂,虽然满怀疑问,却见牧边侯对于即将面临的死亡竟然是坦然的,甚至还有所期待。一身的妖气又回到体内,和愤怒、悲切等感情一起憋进胸腔,直感觉闷得难受。只能仰头看向月亮,忍住眼眶中正在翻涌的热泪。
  血淋淋的心脏缓缓飘到中年人眼前,耳边传来老人沙哑的嗓音:“这颗心脏,我留一滴心头血足矣。剩下的,你还是放回墨离的胸腔吧,到底也是一位天才人物,应该留下一具全尸。”
  中年人转过头,却见老者之前站立之处已空无一人。
  “嗷呜……”中年人又对着月亮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嚎叫声中,带着质问。
  春风阁。
  寒光一闪,泛着白光的狭长剑器划开粉红的帷幔,深深地钉入墙中。名叫红绡的少女从松软的大床上弹坐起来,双眼紧闭,捂着耳朵放声尖叫。
  房间的门被踢开,春风阁的吴妈妈闯了进来,披头散发,不施粉黛,匆匆披上的衣衫下春光外泄,诱人的部位因为这种欲拒还迎的穿衣方式显得更加诱人。令人扼腕的是,能够享受眼前这一幕的,只是一个黄毛丫头。
  “死妮子,你想杀了我吗?你知道刚才那柄剑离我有多远吗?不到一寸!一寸!你要是在偏一点,直接就能给我来个灌顶!”吴伊怒气冲冲地将钉在墙上的剑拔出,手腕一转,剑尖直指床上正在尖叫的少女。
  “你死了活该!你个疯婆子!你瞧瞧,你找的男人都是什么德行!大半夜不睡觉,鬼叫什么!”红绡睁开眼睛,狠狠地瞪着怒气冲冲的吴伊,针锋相对。
  吴伊握剑的手气得直颤,和红绡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那也总比你那男人好!我那老狼还能给我听听动静,你呢?就抱着把破剑不松手。”
  红绡冷笑一声,道:“破剑?你那条笨狗给你什么啦?他正眼都没瞧过你!”
  吴伊的眼中闪烁着冷光,握剑的手越发攥紧,止住了手上的颤抖。缓缓抬剑与眉平齐,剑尖正对的,是红绡的眉心。面对吴伊的剑拔弩张,红绡却是没有丝毫畏惧,缓缓掀起身上盖着的被子,赤着脚走下床,同样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只是脸上挂着冷笑,道:“还要跟我动手?你来!我让你三招!你要是能杀了我,道主之位就是你的。”
  吴伊怒极反笑,嗤笑一声,道:“老娘在你这岁数,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鸡都多。”
  “你……你才吃过鸡呢!”少女似乎误解了吴伊话中的意思,瞬间竟霞飞双颊,气势全无。
  看到红绡瞬间破功,吴伊也是一愣,不过转眼之间,也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歧义,倒是怒气全消。看着眼前的小疯婆子神态扭捏,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红绡看到自己被“敌人”取笑,想要再恢复之前的冷冽架势,却发现完全做不到了。只能无力地挥舞着粉拳,故作凶狠道:“你笑什么!刚才就应该再偏一寸,让你笑不出来!”
  谁曾想,举剑的疯婆娘竟然差点笑弯了腰,红绡气得直跺脚,却是再也想不到任何可以用来进攻的词汇了。
  “是那头老狼打搅了你的春梦了吧……”吴伊促狭地看着红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个少女不怀春。况且你那位意中人确实有幅好皮囊,我都忍不住亲过他呢。唔,他的舌头特别软……”
  “你,”少女身子一弓,足尖点地,只是一瞬间便扼住了吴伊的咽喉,死死抵在墙上,手中还在缓缓缩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吴伊淡定地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少女,似乎被扼住咽喉的并不是自己,笑意不改道:“我当然信啦。我的命,不早就是道主大人您的了嘛。更何况,我还是收了定钱的呢。”女子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唇。
  红绡羞恼交加,贝齿紧咬,手中更加用力。吴伊终于有些吃痛,黛眉轻皱,轻轻抬腿,将红绡踢得倒飞出去,落点是少女柔软的大床。
  脖子上已经被扼出鲜红的指印,吴伊轻轻揉了揉,指印便消减了许多,这才松开眉头,微笑道:“非是妾身惜命。只是妾身的这条贱命,如果只能换来道主大人的一个痛快,还是稍微有些浪费的。”
  红绡在大床上一个翻滚,再次扑将上来,却又被那条修长的腿踢得倒飞了回去。少女不屈不挠,又一次扑将上来,结局又是被踢回到床上。如此往复不知道多少次,红绡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吴伊却一直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少女踢回到床上,就像踢一只软绵绵的枕头。
  终于,少女衣衫凌乱,毫无形象地在大床上摆成一个大字型,气喘吁吁,再也没有胡搅蛮缠的力气。吴伊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将长剑放在少女的身旁,伸出葇荑,轻轻拂去少女前额被汗水打湿的秀发。柔声道:“唔,闹够了就睡觉吧,明儿个咱们春风阁关门一天,让姐妹们也都好好歇歇。”
  红绡只是大口喘着气,没有回应。吴伊笑了笑,轻轻吻了一下少女光洁的额头,然后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呐,吴伊。”少女幽幽道。
  刚走到门口的吴伊回眸一笑,道:“怎么了。”
  “你说过的,你的命是我的。”少女仰面躺在床上,让吴伊看不清表情。
  吴伊笑着点点头,道:“当然是道主大人您的啦。”
  “所以,你不能死在别人手上。这九天十地,只有我能杀了你。”
  吴伊一愣,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嗯,知道了。”轻轻点了点头,吴伊继续向门外走去。
  轻轻合上红绡的房门,吴伊靠在门上,笑容温暖。
  “小妮子还想杀我啊……”
  “那你可要快快长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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