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决断

　　“吃到咱们肚子里的东西，哪儿那么容易就吐出来！”徐胖子义愤填膺，“上古有位伟人说得好，面对敌人的糖衣炮弹，就应该把糖衣剥下吃掉，然后把炮弹打回去！”
　　周离想不起有哪位伟人说过这样的话，不过看着徐胖子的模样，倒是有些想笑。无奈地摇摇头，周离道：“说得倒轻巧，这东西靠不靠谱还是两说，更何况，人家要是撕破脸皮，终究是咱们理亏。”
　　“理亏什么！”徐胖子的音量提高了不少，“你刚缴获的那柄剑可是还在春风阁呢，反正你也不想要回来了，就拿这东西抵债了。这叫等价交换！说出来咱们还占理呢。更何况，你身后到底还有位国公大人为你做主呢，他们还敢对你动什么手脚么？依我说，这东西现在看来是肯定靠谱的，你就应该早早用了，入袋为安。回头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找着你，就算上门来了，你也不理亏啊。况且他们也说了，你要是感觉事情没法办，可以选择退出。若是掰扯起来，咱们还真不怕！”
　　周离顺着徐胖子的话想了想，倒是有些豁然开朗。徐胖子不愧是能在行伍底层摸爬滚打出这么多肥膘的人物，有心机有头脑，也有光脚不怕穿鞋的那种混不吝的劲儿。自己之前似乎想得确实太多，并且还找不出什么头绪，所以总是犹豫不决。如果按照徐胖子的想法，那今天的收获可真称得上是满载而归了。
　　一想到怀中那一页《太离经》，少年心头一阵火热。只是，周离突然又想到几个问题，便再次冷静了下来，皱起眉头，迟疑道：“只是，这东西并不完整，只能让我发挥出现在一半的力量。这如果不是在冬季，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
　　“一半？总比当个凡人好吧。”徐胖子撇撇嘴，不以为意道：“何况另一半在哪儿，你不是也门儿清嘛。明月斋的那位妖王虽然厉害，也不能在人间太过放肆。不说别的，他在人间，就是他最大的把柄。更何况，他能在边城有那么大的产业，就足以说明他和牧边侯有些不清不楚。这么多把柄，还不能拿捏他？”
　　周离摆了摆手，忧虑道：“哪有这么简单，他可就是为了这东西才打生打死，躲到人间的。我拿这事儿要挟他，他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换个地方躲起来算了。到时候再想找他，可就难了。”
　　徐胖子闻言，倒也陷入沉思，过了半晌，似是灵光一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盘子都飞了起来。“我知道了！”
　　周离被徐胖子一惊一乍得吓了一跳，狠狠瞪了他一眼，问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拿他潜藏在人间的消息说事儿，肯定是不行了。不过……”徐胖子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神秘一笑，道：“他跟牧边侯的关系，倒是有文章可以做。”
　　周离不明就里，疑惑道：“什么意思？”
　　徐胖子坐正了身体，兴奋道：“你想想，那位妖王为什么能在这边城活得这么滋润？”
　　“你好像在说废话。有什么就快点说！”周离不耐烦道。
　　“不是，你想想，牧边侯知道你在边城，没动你的理由咱们两个已经讨论过了。可是，那位妖王可是绝对的邪魔外道啊，不斩了可是真的说不过去的。那为什么牧边侯没有动他呢？”
　　周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更何况他并不安分啊，还捅咕出了那么大的产业。明月斋唉！那可是边城最好的酒楼了。每天迎来送往的可都是分量不轻的人物啊，很明显，是那妖王用来搜集消息的产业。牧边侯又为什么会如此纵容他呢？换句话说，连我都知道明月斋的老板是妖族，那知道这件事的人明显不少。为什么没有人拿这件事攻讦牧边侯呢？虽然牧边侯的背景我也略有耳闻，但他到底是在天子手下，私通妖孽这件事可是大罪啊，尤其在这么敏感的人间门户之处，竟然有一位大妖明目张胆搜罗情报。就算牧边侯再有背景，死罪可免，那也要被罢官，从哪来回哪去才是。”
　　周离一直在点头，乖巧得如小鸡啄米。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徐胖子得意一笑，“明月斋的那位妖王，投靠了人间。也许是投靠了朝廷，不过就凭这位妖王在天妖谱的排名，不给个勋爵的封号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么看来，那么妖王，投靠的是牧边侯，或者是牧边侯背后的那个庞然大物！我感觉更有可能的是，这位妖王只是投靠了牧边侯，不然就算是那个庞然大物，也不可能在边城一处就安插两位至人境战力。”
　　闻言，周离先是点头，但很快便愣住了，又摇头道：“你这个分析是不太对的。牧边侯背后的势力，是朝廷最为坚定的盟友，自古便是如此。他们虽然帮助朝廷守护人间结界，却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安插人手。如果像你说得那样，那么人间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静，早就该打起来了。这位妖王在边城藏的年月比我还多，要是朝廷并不放心牧边侯身后的势力，根本就不会放任人间四方门户之一就这么被两位至人境牢牢把控这么多年！”
　　“你又怎么确定，牧边侯跟他原本所属的势力就有牵连？他可是地地道道的人族！心向朝廷，才是人族公认的大计。算了，说这些我也很迷糊。咱们这种小人物还是掺和不到那地方去的。只是，这位妖王和牧边侯关系匪浅，却是一定的了。”徐胖子想这些事情想得也有些头疼，晃了晃硕大的脑袋，下了结论。
　　周离对这个结论表示认同，点了点头。却听徐胖子说着说着，又“咦”了一声，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好奇道：“你又胡思乱想，想到什么了啊。”
　　徐胖子竟是微微皱眉，似是对自己的结论有些不敢相信，道：“那位妖王的本体，好像是狼吧……”
　　“怎么了？”周离被徐胖子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
　　“狗都是狼变的。你说……会不会……这位明月狼王，现在给牧边侯当狗了呢……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没那么复杂了……”
　　周离一怔，徐胖子的这个想法过于离谱。牧边侯已不复壮年，甚至坊间传闻，牧边侯的寿元已然不足百年，虽然还拥有至人境的水准，却在十二武侯中战力属于末流。他能有什么本事收服一位在同一力量层级，且正当壮年，寿元绵长的妖王呢？不过，越细想，周离却感觉，这个可能性是真的存在的。似乎只有这个可能性才能勉强解释得通朝廷对于边城的态度。
　　“呼……”周离长长舒了口气，不想再猜测下去了。只靠猜，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算了，本来想着最近收敛一些的。现在看来，倒是该将注意力都放在他们两个身上了。”
　　徐胖子对此表示赞同，道：“这倒是应该的，咱们两个瞎猜肯定不会有正确答案的。其实你注意其他人也完全没什么必要，毕竟能在这个时节威胁到你的，也就这两位大人物了。你呢，就多看看他们两个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交集。实在闲得无聊，就好好写写小说。写那东西可比卖消息来钱快多了。别说，难怪你现在名头大，你那些小说写得倒是真不错，特别是那本《巫山新月》……”
　　“一页手稿都涨到两万两白银了是吧。”周离似笑非笑地看了徐胖子一眼，“什么时候把你昧下的那些手稿钱拿出来跟我分分？”
　　徐胖子闻言，就是一个激灵，不过随机应变得倒是快，转眼间，便谄媚地搓着手，道：“我还以为，您没管我要，是帮着我给妹妹攒嫁妆呢。你看，实在不行，我把我那妹子嫁给您？你们俩郎才女貌的，倒是绝配，交给您我也放心。”
　　周离闻言，颇有些无奈，每次徐胖子昧下钱被周离发现，都是用这一招儿。少年对此毫无办法。倒不是说徐胖子的妹妹不漂亮，恰恰相反，周离最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为什么丑陋且脑满肠肥的徐胖子，会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妹妹。就徐胖子那位妹妹，从长相，到身材，真的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只是周离并不想过早娶亲，甚至因为自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于成家立业还有些畏惧。而徐胖子呢，他是确实有意要将妹妹嫁给周离，一旦被他抓住话头，这件事就会没完没了。故而徐胖子每次一提起这个事情，周离都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岔开话题道：“那以后春风阁那边，还是你继续联络。没事也可以多去转转，最好弄个姘头什么的，还能套套话儿。你昧下的那点钱，就当我请你去花天酒地了。不过正经的稿酬，一分都不能给我少！”
　　徐胖子猥琐一笑，道：“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呢？得嘞，就交给我吧。要不，你在给我拨份儿钱，我再帮你摸摸明月斋的路子？”、
　　“爱不不去，不去拉倒。你当我不知道啊，你平时也没少往明月斋去。他家的歌姬，可不比春风阁的差。”周离见徐胖子还要蹬鼻子上脸，登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说的像上次带你去，你少看了一眼似的。”徐胖子小声嘟囔了几句。站起身，笨拙地爬上梯子，掀开地窖的大门，外面已是清晨。晨光大好，无风无雪，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就像是一匹最上等的蓝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