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战后

　　20.战斗之后
　　地面不断震动着，整座双河郡城微微颤抖，仿佛是在畏惧什么。
　　司文曲说道：“不知道那个魔宗弟子是什么来头，护院大阵居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攻破了，幸好还有一个备用的阵法。”
　　他带着几位懂得阵法的书院学生主持护院大阵，备用的阵法经不起灭兽太多次的冲击，梁渠便留在院子外面，击杀企图冲阵的灭兽。
　　陈寄奴和一些书院学生把守着书院大门，手里的践雪径如镜子般反射着大阵的光芒。
　　陈寄奴的眼睛盯着梁渠，忍不住说道：“不知道梁师侄是什么修为，他的剑法怎么会这么厉害。”
　　躲在他背后的安不易探出头来，说道：“梁师侄的境界，我记得很久之前就到了琴心境巅峰，这几年一直没有再进一步。”
　　陈寄奴疑问道：“梁师侄遇到瓶颈了？”
　　安不易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好像是在压制自己的境界，为的是稳固基础，让自己更好地突破到腾云境。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这群剑修看重的是战力的提升，而不是境界的提升。”
　　安不易说道：“战力才是剑修的立身之本。”
　　一头灭兽飞在半空中，向大阵扑杀而来，陈寄奴提醒道：“师侄，上面！”
　　梁渠应声而起，一剑如游龙，划破夜空，将那头灭兽轰杀成渣。
　　陈寄奴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画面，从天而降的一剑斩杀一头灭兽，他转头对安不易说道：“梁师侄，和道门的那位六师兄刘斩酒相比，你觉得谁更厉害？”
　　安不易略一思索，说道：“刘斩酒是道门守藏观的弟子，学习的自然是道门正宗的太乙十二剑。梁师侄学习的剑法太多，分散了很多的精力，因为他想要创造出新的剑法，包容世间所有剑法的剑法。下三境里，梁师侄略胜一筹；中三境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势均力敌；到了上四境，如果梁师侄的剑法无法超越太乙十二剑，那么毫无疑问是刘斩酒更厉害。”
　　陈寄奴说道：“没想到梁师侄年纪轻轻，就想要创造属于自己的剑法。”
　　他不禁想到自己，虽然比梁渠小几岁，可是却连败将剑法都学不会，境界没有到凤初境，连修行的门槛都没有摸到。
　　陈寄奴苦笑，自己仿佛是山脚下的蚂蚁，匍匐在地面上，梁渠是山上的神像，自己只能抬起头仰望。
　　他想到躲在自己身后的胖子安不易，明明比梁渠还要小，居然已经走到了中三境终点的潜龙境，距离陆地神仙只有半步之遥，实在是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做到的。
　　或许，凡人永远无法懂得天才的世界吧。
　　一缕金色的光芒穿透了云层，天亮了，太阳升起来，温暖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梁渠斩落了最后一头灭兽，他用剑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手臂的酸痛和干涸的灵气让他感到疲惫。
　　身边的书院学生按照批次轮班维持阵法，主持了一夜的司文曲终于有休息的时间。
　　安不易背靠着墙壁睡着了，很多书院学生睡在他的周围。
　　陈寄奴环顾着四周，没有灭兽飞翔的天空，像是一块蔚蓝的宝石。
　　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想到昨夜的震动似乎来自城外，陈寄奴带着刀，独自一人离开了书院，去往城外一探究竟。
　　双河郡城里到处都是尸体和火焰，有灭兽的尸体，更多的还是人类的尸体。
　　一头灭兽被人击杀，从空中像块石头跌落下来，砸在了一座房子上。
　　陈寄奴用刀开道，在废墟中找到了一家四口的尸体。
　　在死亡降临的时候，他们在祈祷吗？他们在恐惧吗？父母是否将孩子抱在怀里呢？
　　他沉默着，离开了此地。
　　城墙上有一个大洞，正好够一个人通过。陈寄奴探头出去，看到了遍地的灭兽尸体。
　　和城里的灭兽不同，城里是会飞行的灭兽，拥有巨大的翅膀，城外的灭兽则是有着粗壮的四肢，像是会移动的房屋。
　　如今它们都死了，丹田被洞穿，里面的兽丹不见了踪影。
　　陈寄奴走在原野上，嗅着风里的血腥气，看到了远方出现一个人影。
　　叶灵枢不记得自己扔出了多少枚毒雾丹药，就如同他不记得自己毒杀了多少灭兽，他只知道将面前所有能够看到的灭兽全部诛杀。
　　血肉化成了血水，血水汇成河流，从山上流下。
　　满地的白色骨头，堆在一起，像是大雪落满山顶。
　　叶灵枢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向双河郡城赶去。
　　就在他支撑不住，即将跌倒的时候，陈寄奴赶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来扶住他的身体。
　　陈寄奴轻声说道：“师兄。”
　　叶灵枢抬头看到是陈寄奴，虚弱地问道：“城里怎么样了？”
　　陈寄奴说道：“书院没有事情。”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叶灵枢再也没有任何力气，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陈寄奴将他放在背上，走过满地灭兽尸骸的原野，穿过城墙上的破洞，路过躺着一家四口尸体的街道，回到了书院。
　　双河郡城遭受灭兽潮的消息，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修真界。
　　很多门派庆幸，虽然灭兽潮很可怕，但双河郡城里没有自己的弟子和势力。
　　岐山书院原本打算派出了一艘云舟，把双河郡城书院分部的弟子全都带回来，然而在叶灵枢强烈反对下，最终只派遣了几名修行者，前去修补书院分部受损的阵法，并且打算在双河郡城里布下护城阵法。
　　书院分部有阵法的保护，在灭兽潮中一个人都没有伤亡，和他们相比，道门弟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双河郡城没有道观，道门弟子结伴下山历练，借宿在郡守府中，在灭兽潮来临的一瞬间，就有三名道门弟子被杀，纵然他们有道门剑阵，一夜过后，只剩下五名弟子。
　　道门二代弟子刘寒生为了救曾平，被灭兽咬断了右臂，而胡连则是直接被一头灭兽踩死。
　　守藏观派出了一队弟子，将幸存者接回了观中，同时召回了所有在外历练的弟子，对外宣称道门要休养生息。
　　在灭兽潮袭来之前，佛门寺庙的僧人却是正好有事外出离开，避开了这场灾难。
　　修行界的伤亡如此巨大，双河郡城中的凡人更是十室九空。
　　不幸中的万幸，那天正好有一支灭兽猎人团在郡城里整顿休息，和只能自保的书院弟子不同，他们是猎杀灭兽的专家，对付灭兽的经验丰富。
　　倘若不是灭兽猎人团的浴血奋战，双河郡城的灭兽潮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
　　明明还是盛夏，整个城池却是秋风四起。
　　回到了书院分部，因为灵气消耗太多，叶灵枢休息了几天，补足了灵气亏损，就可以恢复过来。
　　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司文曲接待岐山来的支援，主持书院事务。
　　一名岐山来的修行者说道：“叶院长说，四代弟子梁渠在灭兽潮中斩杀了不少灭兽，院长知道后非常高兴，让我顺道带来嘉奖。”
　　他打开一个匣子，里面躺着一柄剑。
　　司文曲抽出长剑，只见剑身如水，泛着晶莹的光芒。
　　司文曲说道：“这是入战图？”
　　那人回答：“正是。”
　　司文曲收好剑匣，解释道：“梁师侄在那场战斗中，一直压制的境界隐隐有松动，现在他正在后山闭关寻求破境的机缘。”
　　那人微微一愣，恍然大悟后脸上露出喜色，拱手说道：“恭喜梁师侄！”
　　在后山，陈寄奴遇到了安不易，他正拿着斧头对着一棵大树猛砍，浑身的肥肉摇摆。
　　只是他砍了没几下就停下来，气喘吁吁。
　　陈寄奴问道：“你在做什么？”
　　安不易说道：“梁师侄在这里闭关破境，我打算在他附近住下来。一方面破境是一种机缘，我可以精进自己的修为，早日越过潜龙境，成为陆地神仙。另一方面万一他破境的时候遇到危险，我可以帮他一把。”
　　安不易叹气说道：“灭兽来的时候，主持阵法的是司师弟，斩杀灭兽的是梁师侄，把叶师兄背回来的是陈师叔，只有我境界最高，却什么忙也没帮上。我就想，如果我是上四境的陆地神仙的话，就能做到更多事情了吧。”
　　陈寄奴说道：“所以你要提升修为。”
　　安不易攥紧磨出泡的手，说道：“总有一天，我会保护大家，而不是一直躲在大家的身后。”
　　他抬头看了一眼陈寄奴，说道：“师叔，我很厉害的。”
　　陈寄奴点了点头。
　　帮安不易搭好了一间茅草房，陈寄奴还用树枝编了篱笆，在茅草房前围出来院子。
　　夜深时分，陈寄奴一个人回到了厢房，看到了等待他的叶灵枢。
　　陈寄奴见礼，说道：“叶师兄。”
　　叶灵枢回礼，说道：“我们聊聊。”
　　点起火烛，叶灵枢说道：“把手伸出来，我先看看你的脉象。”
　　叶灵枢轻咳一声，说道：“修补丹田气海并不是太难的事情，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去处理一件很紧急的事情。原本我以为事情很快就能结束，回来再为你诊治，结果它就像是毛衣的线头一样，越扯越多，越扯越长，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直到现在才有时间。”
　　他伸出一根手指，搭在陈寄奴的手腕上，一股灵力进入陈寄奴的体内，顺着经脉来到丹田处。
　　那股灵力仿佛是一座灯塔，扫视陈寄奴体内的一切，经脉里四处游荡的白龙魂被它轻而易举地看到，然而它却没有发现那颗种子。
　　叶灵枢说道：“你的情况确实复杂了一些。”
　　陈寄奴说道：“我在书楼二楼找到了师兄的笔记，笔记里记载，修补丹田气海，要用经脉中残存的灵气反哺丹田，凝聚成新的气海。然而灵力是由丹田转化天地元气而成的，我不是修行者，经脉里也没有灵力，所以我觉得按照笔记中的记载，我没法修补好丹田，也没有办法去修行。”
　　叶灵枢说道：“丹田对凡人和修行者的意义天差地别。对于凡人来说，丹田可有可无，可对于修行者来说，丹田就是生命。正因如此，修补丹田的都是修行者，所以我的笔记中记录的都是修行者。”
　　陈寄奴眼中闪耀着光芒，他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激动，问道：“难道师兄可以修补好我的丹田？”
　　叶灵枢说道：“不难，但是你还需要等一等。”
　　陈寄奴追问道：“等到什么时候？”
　　叶灵枢微微一笑，说道：“等到我恢复就好。”
　　陈寄奴说道：“好。”
　　叶灵枢嘱咐道：“这段时间里，你继续修炼败将的剑法就好，武者和修者，看似是两条道路，实际上殊途同归。”
　　陈寄奴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寺庙的事情，师兄怎么看？”
　　叶灵枢说道：“那件事情文曲和我说过了，我也想不通，但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的。灭兽潮来的蹊跷，佛门的动向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一样。他们没有一点损失，道门却是受挫不小，加上鸡鸣村那次，道门在灭兽手里损伤惨重，折损了几十名弟子。”
　　陈寄奴说道：“我听说道门的弟子都被召回了，他们是打算休养生息吧。”
　　叶灵枢回答道：“三教中这一代，只有道门还没有蹈红尘的弟子，人才凋零，可见一斑。我甚至觉得道门不会再参加下一届的佛道论战。”
　　陈寄奴回忆起老秀才讲过的故事，感叹道：“都不和佛门辩论了，看来这一次，道门是真的元气大伤。”。
　　叶灵枢说道：“师弟，你要记住一件事情，道门就算是再式微，终究还是三教，与我们儒门、佛门齐名。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修真界将不再有他们的踪影，但等道门下次出现的时候，将会掀起一场风暴。”
　　陈寄奴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说道：“我会记住的，我会记住所有的一切，什么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