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塌下来,大人顶着

　　21.天塌下来，大人顶着
　　叶灵枢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很让我介意的。”
　　他望着陈寄奴，说道：“关于那个魔宗弟子，你知道多少？”
　　陈寄奴摇了摇头，回答：“完全不了解。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实力太可怕了，所以我猜测他是魔宗弟子。”
　　叶灵枢说道：“不知道就好，不要和魔宗扯上关系就好。”
　　陈寄奴问道：“师兄追查的事情到哪里了？要不要我帮忙？”
　　陈寄奴低头说道：“我总觉得师兄和老师要做的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如今，老师已经死了，我可不希望师兄会遇到不测。”
　　叶灵枢笑了笑，说道：“天塌下来，有大人顶着。”
　　陈寄奴说道：“等你们顶不住了，就让我来吧。”
　　之后的这几天，陈寄奴便留在厢房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练剑。
　　叶灵枢嘱咐过，修补丹田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要求陈寄奴努力修炼，强壮身体，为修补丹田气海打下坚实的基础。
　　等他练熟英雄剑图之后，去了一趟后山，安不易将太乙十二剑的剑图交给他，说是梁渠闭关前留给他的。
　　安不易解释道：“剑图里面只有剑招，没有对应的剑诀，对于修行者来说聊胜于无。师叔如果要走武者的道路，倒是可以多多学习。”
　　陈寄奴收好剑图，问道：“梁师侄还要多久才能出关？”
　　安不易回答道：“他这次闭的是死关，不突破是不会出关的。”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陈寄奴独自一人下了山。
　　深夜里，月轮高挂，虫鸣窸窣，厢房里点起一盏油灯。
　　梁渠绘制的太乙十二剑的剑图修修补补，总共凑出了前六招，除了登明，河魁，从魁这三招是陈寄奴亲眼见过，并且亲身体验过威力的，剩下的还有剑四“六合”，剑五“勾陈”，剑六“胜光”。
　　陈寄奴注意到，剑一“登明”绘制的笔触非常多，略一思索，他提笔写下“剑光成网”四个字。
　　作为太乙十二剑的起手式，登明的剑路极其复杂，剑光汇聚成网，不但可以像刘略温一样进行防御，还可以像刘斩酒一样用作进攻手段。
　　和复杂的起手式相比，剑二“河魁”的剑路从头到尾是一笔挥就而成，剑的走势极其简单，显得平淡不少。
　　可是陈寄奴明白，剑招上的简单，掩盖了剑诀的高妙，刘略温在使出这一招的时候，剑上的灵气凝聚成剑芒，如同蟒蛇般柔软，每次进攻都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重创敌人。
　　如果说剑一是攻守兼备，那么剑二就是变化万千，防不胜防。
　　陈寄奴提笔，写下“剑芒如蛇”。
　　翻过一页，陈寄奴盯着剑三“从魁”的剑路，拼命摇头。
　　河魁的剑路已经是极其简单，从魁则更加变本加厉，剑路图上没有画任何招式，梁渠只是用朱砂将剑涂成了红色。
　　陈寄奴回想到长剑一出，燃起漫天的火焰，提笔写下“剑火燎原”四个字。
　　陈寄奴心里犯嘀咕：“该不会后面都没有剑招了吧。”
　　没有剑招，就只能靠体内灵气施展剑招，他现在丹田还没有修补，体内一点灵气都没有，太乙十二剑对他来说什么用处也没有。
　　翻开下一页，陈寄奴眼前一亮。
　　剑四的名字叫做“六合”，与剑一“登明”相比，梁渠用了许多笔墨绘制，剑路极其复杂。
　　最重要的是在剑路图最下面，还有几行小字，是梁渠做的批注。
　　“六合与登明的剑法都会覆盖剑者的四面八方，看似相同，其实不然。”
　　“登明剑包含世俗中所有的剑，是世俗剑招集大成者，武者追求的剑道极致都在这一剑中。”
　　“六合剑不再拘泥于剑本身，而是将剑路简化为点，用剑星取代剑路，是剑修之剑。”
　　陈寄奴看回剑路图，才发现原来这一幅的剑路图，看似复杂，其实都是点，如同雨落沙滩一般。
　　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如果真的按照剑路图上修炼，剑路变成一个个独立的点，那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挥剑呢？
　　一个问题在陈寄奴的脑海中显露出来：“剑路和剑星有什么不同呢？”
　　陈寄奴意识到，就算是自己能够修行，想不出问题的答案，他还是无法修炼这一招。
　　陈寄奴取出空白的纸，想要写什么，却没有办法落笔。
　　他想象不出来梁渠看到的六合剑是什么样子，事实上，如果陈寄奴不是亲眼见过刘略温使出前三剑，他根本无法理解那三幅剑路图。
　　要不，还是等梁师侄出关之后，让他来讲解吧。
　　可是没有剑诀空有剑招，梁渠也无法使出剑四，难道要他在自己面前靠嘴巴去天花乱坠地描述吗？
　　一想起那个场景，陈寄奴只能苦笑。
　　他打了一盆凉水，在院子里洗完澡后，坐在台阶上。
　　今夜月亮很圆，星星很少，陈寄奴抬头数了数，只有六颗星星。
　　星星。
　　剑星。
　　陈寄奴心中感慨，学剑可比识字难多了。
　　他拿起践雪径，练了一遍英雄剑图，脑海里想着剑星的事情，这一遍练的支离破碎。
　　吹灭蜡烛，陈寄奴枕着镇山河睡去，梦里满天繁星，陈寄奴在云里拼命地跑，拼命地追，就在他要抓到的时候，星星总是从他的指尖溜走。
　　醒来，天还没有亮，陈寄奴坐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音，说道：“我想明白了。”
　　他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手拿着践雪径，一手拿着镇山河，嘴中念念有词。
　　“一柄剑的轨迹是一条线，线就是剑路。”
　　沉重的镇山河垂在地上，践雪径在陈寄奴身前划出一道半圆。
　　“两名剑客对决，他们用的都是剑路，每一剑挥出都是一条线。”
　　陈寄奴用尽全身的力气，镇山河在厢房里虎虎生风。
　　“线和线交错只会有一个点，这就是剑星。”
　　本来是想要一刀一剑对砍，最好是看出来火星，陈寄奴左手握着践雪径，看了一眼镇山河厚重的剑身，又看看践雪径秀气的刀身，犹豫了好久还是没忍心砍下去。
　　他重新点起烛火，打开剑路图，翻到剑四“六合”，写下“极简之剑”。
　　剑五名叫“勾陈”，剑六名叫“胜光”，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剑路，梁渠在下面写了批注：
　　“勾陈是上古的神兽黄龙，胜光暗指上古神兽青龙，我尚未见过双龙剑招，只是听说勾陈剑是黄龙显形，剑势沉重，胜光剑是青龙显形，剑势从容。我推测，修为没有到达潜龙境的剑修，是无法使用这两招剑法的。”
　　既然没有剑招，陈寄奴便将剑图收好，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陈寄奴不仅继续练习英雄剑图，登明剑也成为他修炼的一部分。
　　因为梁渠在剑图中写道，登明剑包含世俗中所有的剑，是世俗剑招集大成者，陈寄奴心想，自己现在走的就是武者的道路，练习这一招最适合不过。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体内没有任何灵气，只能修炼剑一“登明”。
　　时间如水般经过，一片叶子落下来，被陈寄奴一刀劈成粉碎。
　　他停下修炼，感受着略带寒冷的风，喃喃道：“入秋了。”
　　遭受了一次灭兽潮，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双河郡城的街道上看不到行人。
　　从前的郡守死在那场灾难中，年国的朝廷派遣了一位新的郡守，还调拨了一支军队驻守双河郡城。
　　据说，新郡守是儒门弟子，上任之后却从来没来过书院分部，但是坊间有流言，说他早已偷偷拜访过还在养伤的叶灵枢，两人相谈甚欢。
　　不过都是流言，陈寄奴窝在厢房小院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练剑术。
　　过了处暑时节，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双河郡城，他们中的大多数是筑城农夫的家人，还有一些利益驱使的商人和猎人。
　　灭兽猎人团在上次灭兽潮中大放异彩，他们配合默契，斩杀了许多灭兽，取得了许多兽丹，大赚了一笔。
　　在一间客栈里，十几名壮汉坐在一起，商讨着灭兽的事情。
　　一个年轻的汉子生气地说道：“本来以为还会有灭兽潮，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一只鸟都没见到，白来这一趟，连路费都赔了。”
　　他旁边的汉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谁说不是呢，要是灭兽再来一次就好了。”
　　听了他的这句话，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坐在最上面的一名猎人，他的脸上有一道显眼的疤痕。
　　疤痕汉子冷冷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上次整个双河郡城都要毁了，灭兽吃人，你说的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那汉子赶紧闭上嘴巴，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个年长的汉子打圆场，说道：“李二嘴上没门，说话没遮拦。可是话又说回来，灭兽吃人，我们吃灭兽，要是双河郡里没灭兽了，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他有些自嘲地说道：“我身上可是连回去路费都花光了。”
　　疤痕汉子环顾四周，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说道：“我打听好了，城外的山上经常有人遇到灭兽，我们就去那里打猎，每个人都赚点回家的路费，争取回家过年。”
　　年长汉子说道：“我们都是外地人，不熟悉那条山脉，得找个向导才好。”
　　疤痕汉子掏出几块碎银子，说道：“我手里只剩下这些了，老于，你去雇个对山里熟悉的人，最好是有点身手的。”
　　年长汉子收起碎银子，掂量着微不足道的分量，心想：“进山杀灭兽是要命的活计，谁会为了这点银子陪我们出生入死？”
　　他请客栈老板写了张告示，贴在客栈门口，一群人整天坐在旁边，盯着附近经过的路人，希望早些找到向导。
　　事情传到了陈寄奴的耳朵里，缘起是他去伙房吃饭，听到送菜的伙计谈起来这件事情。
　　原本他没有放在心上，回到小院里继续练剑，可是却一直在想着向导的事。
　　练了一上午，陈寄奴去找到司文曲，说道：“我想出去一趟。”
　　司文曲放下手中的笔，歪着头问道：“想出去就出去呗。”
　　陈寄奴问道：“不用和你报备一下么？”
　　司文曲反问道：“是要在外面过夜？”
　　陈寄奴将灭兽猎人团找向导的事情说了一遍。
　　司文曲略一思索，说道：“老师还在静养，不管事情，整个书院分部里辈分最高的就是师叔了，师叔想去就去吧。”
　　他补充说道：“师叔要小心，不要受伤。”
　　陈寄奴回到厢房里，用布把践雪径和镇山河包好，刀挂腰间，剑背身后，去伙房带了些干粮，来到大街上贴告示的地方，几经辗转见到了脸上有疤痕的汉子。
　　陈寄奴说道：“我是鸡鸣村的人，我可以带你们去山里。”
　　疤痕汉子盯着他腰间和背上，说道：“是武器？”
　　陈寄奴回答道：“学过一些剑法。”
　　疤痕汉子取出烟杆，放进嘴里“嘬吧嘬吧”抽了半刻钟，才开口说道：“请问，你是修行者吧。”
　　陈寄奴摇头说道：“我也希望自己是，可惜我现在还不是。”
　　疤痕汉子说道：“我们能给的银子不多。”
　　陈寄奴回答道：“如果是为了银子的话，我就不会来了。”
　　疤痕汉子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陈寄奴挠头，说道：“我知道你们是灭兽猎人团的人，实不相瞒，上一次灭兽潮的时候，我就在双河郡城里，灭兽潮中绝大多数都是猎人团斩杀的，可以说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疤痕汉子说道：“猎人团终究还是为了利益，贪图灭兽体内的兽丹。”
　　陈寄奴说道：“我明白，实际上我的朋友也是这样说过。但我就是觉得和我有关，哪怕他们是无心做的，也还是和我有关系，与我有些恩情。做了好事的人就要有好报，对我有恩的人就要报恩。”
　　陈寄奴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疤痕汉子楞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将银子扔给陈寄奴，然后恭敬地向他拜了拜。
　　可能是从未有拜过人的缘故，他的姿势很不熟练，样子有些滑稽。。
　　疤痕汉子说道：“有劳了。”
　　陈寄奴还礼，说道：“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