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同样是人,差距有点大

　　14.同样是人，差距有点大
　　陈寄奴记得，老秀才曾经讲过凡人杀修行者的方法，一共有两种。
　　第一种是凡人军队对抗修行门派。
　　在老秀才的故事里，许多年前，年国的某位国君，看上了某个修行门派里的一名女弟子，于是便率领五万精兵，上山要人。
　　那一仗并没有打起来，因为那女子身份低微，也不是门派重视的天才，所以很爽快地就让国君带走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会到此为止，没想到过了几年，国君又率领精兵，将门派所在的山围了起来，架起巨大的弩机，对着门派的大门射了三天三夜，将整座山都被射成了一头刺猬，这才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门派不是什么豪门大势力，对于这种行为自然是忍气吞声，伤了几个没长眼睛的弟子。事后派出弟子去打听消息，才知道原来是那女子在门派的时候被几名同修欺负，在国君身边得宠后，就把这笔账记在了门派身上。
　　陈寄奴只是个贫苦的孤儿，出身不显赫，当然不可能一呼百应，集结军队去围杀修真者。更何况，故事里的修真门派除了丢了些脸面之外，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被射死，军队围杀修行者的方法根本不可取。
　　第二种方法，则是让陈寄奴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故事里的主角和他一样，都是有着深仇大恨，最开始也是无法修行的。然而没过多久，主角遇到了许多的奇遇，凭借着奇遇便可以修行了，而且他还是个天才，所以最终手刃仇人，报仇雪恨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陈寄奴很喜欢听老秀才讲这个故事，他常常幻想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主角，能够收获一名温婉可人的女子作知己，能够修炼出一身的修为，而且运气爆棚，修行路上顺风顺水，奇遇不断，法宝随便捡。
　　然而，故事中人不是眼中人，更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陈寄奴的心中是有觉悟的。
　　既然两种方法都无法实现，陈寄奴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叶灵枢身上，希望他能够有办法治疗好自己破损的丹田气海。
　　一串脚步声不期而至地传到陈寄奴的耳中，他探头望去，两个身影出现在书楼二楼。
　　其中一个矮小的身影是司文曲，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那人自然就是安不易与司文曲口中的梁渠“梁师侄”了。
　　陈寄奴与安不易迎了上去，梁渠连忙见礼，说道：“四代弟子梁渠，见过师叔，师叔祖。”
　　陈寄奴想到自己年纪轻轻的居然就被人叫做师叔祖，不禁哑然失笑。
　　安不易却是大大咧咧地上去，拍了拍梁渠的背，说道：“梁师侄，剑练的如何？上次见面，我记得你还在学三才剑法。”
　　梁渠本来也是有些窘迫，自己的年纪是四个人中最大的，然而论资排辈，辈分却是最小的，尤其是陈寄奴，自己居然还要叫他一声“师叔祖”，心里可是老大的膈应。
　　然而，一听到“剑”，梁渠瞬间来了精神，说道：“师叔的消息太慢了，我现在已经开始练习争流剑法了。上次师叔见我的时候，正好我在思考是不是一个人也能够使出剑阵，为了验证我的想法，特地挑选了入门的三才剑法。”
　　安不易问道：“成功了吗？”
　　梁渠摇了摇头，说道：“三才剑法虽然简单，可是三个人联手使出的剑阵，招与招配合的纹丝合扣，施展出来水泼不进，想要在三人剑阵的基础上改造成一人使用的剑法，还是太难了，除非是对剑阵进行大改，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改了就不是三才剑了，所以我尝试了两个月后，便放弃了。”
　　梁渠正说着，忽然看到陈寄奴拾起靠在墙边的一刀一剑，猛然跑了过去，左看右看之后，问道：“这就是斩龙大剑？”
　　陈寄奴点了点头，说道：“叶院长说‘斩龙’犯了我的忌讳，就改名为‘镇山河’。”
　　梁渠继续问道：“听说师叔祖还有一套剑法，是专门配合斩...镇山河的，请问剑法的名字是什么，儒门的书楼里是否有记录？”
　　陈寄奴摇头说道：“剑法倒是有，但我还没有练熟，而且剑太沉重，我只能以刀代剑施展。至于剑法的名字，败将前辈却是没有和我说过。”
　　梁渠拉着陈寄奴，四个人出了书楼，走了好久来到一座湖边。
　　湖中有一座小亭子，红瓦青檐，四周青山环绕，湖水倒映着天云与山，湖风轻轻吹出波纹。
　　梁渠一路上问东问西，再三拜托，陈寄奴听着他喊“师叔祖”，总是忍不住笑出来，最终还是答应，将败将教给自己的剑法演练给他看。
　　四个人来到亭子里，梁渠取出来纸和笔，略微思索后在纸上写下“英雄剑图”四个字。
　　梁渠说道：“师叔祖说剑法没有名字，我心想，败将前辈是领军打仗的将军，肯定也是个豪气无双的剑者，他的剑法不如就叫做‘英雄剑图’，师叔祖觉得怎么样？”
　　安不易笑着说道：“梁师侄，你的字都已经写完了，才想到问师叔的意见。”
　　梁渠说道：“一时兴起，就把各种事情都抛在脑后了，等我写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写的是什么。”
　　陈寄奴解下背上的镇山河，递给梁渠，然后抽出腰间的践雪径，说道：“那我就开始了。”
　　梁渠手握毛笔，脸上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
　　陈寄奴便开始了。
　　起手式，波澜不惊，平平无奇，梁渠以闪电般的速度在纸上画出剑路，掀开下一张纸，追着陈寄奴手中刀的运行轨迹，毛笔在纸上留下弯曲而凌厉的痕迹。
　　从最初学习这套剑法，陈寄奴此时是第三次演练，安不易发现，和昨夜刚刚学到手的粗糙相比，陈寄奴现在的路数已经圆润了很多。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着陈寄奴，耳边只有“沙沙沙”的落笔声音。
　　剑路来到最后一招，陈寄奴手中的践雪径高高举起，如同一座山拔地而起，直冲天际，在进无可进的地方，他手腕翻转，一刀直直的劈下来，众人眼中似乎看到了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
　　司文曲若有所思，梁渠则是干脆利落地一笔直下，画完拿起纸张，对着还没有干的墨水吹了吹，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
　　司文曲问道：“我总觉得，师叔演练的剑法，似乎和早上的不一样？”
　　陈寄奴说道：“在书楼二楼里看了一些剑谱，心里有些感悟。刚才练到最后一招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一剑就该这样，就该不断地向上去，于是就试了试。”
　　司文曲有些担心地说道：“我听说世间能够流传下来的剑法，无一不是千锤百炼后的成果，每一招都是精炼到极致，想要修改其中的某个招数或者某个细节，就会影响到剑法中其他的招数，甚至会让原本的剑法中出现很多的破绽。”
　　梁渠站起身来，说道：“师叔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师叔祖的剑法不太一样。”
　　他已经将之前绘制的剑路图做了润色和修正，按照顺序整理成册，交给司文曲，说道：“我来演练一下这套剑法，师叔帮我斧正一下。”
　　他转身对陈寄奴说道：“师叔祖，借镇山河一用。”
　　陈寄奴将剑递给他，梁渠掂量了一下巨剑的重量，说道：“有点意思，却又和我的猜想更近了一些。”
　　梁渠手握镇山河，大喝一声，一人一剑越过亭中栏杆，信手挥动，司文曲，陈寄奴，安不易三人抬头望去，他居然是在半空中施展出剑法的起手式。
　　梁渠体内灵气激荡，一剑斩出，云流不止，引动风雷，冲天的剑意再上一层！
　　司文曲一边看他，一边看剑路图，不时落笔，没有改动剑路，也没有写任何的字，只是轻轻地一挑，留个记号。
　　安不易看得心惊肉跳，对陈寄奴说道：“师叔，梁师侄的表现倒是和昨夜的败将前辈有几分像。”
　　陈寄奴点了点头，说道：“同样的剑法，我以为自己练了几次就有成就了，没想到梁渠师侄只是看过一次就能做到这样，我真的愧对败将前辈。”
　　安不易安慰他说：“师叔不能这么想，不管怎么说，梁师侄都是个修行者，而且还是我们儒门公认的剑道天才。”
　　见过了梁渠的剑法，陈寄奴终于意识到了修行者的强大，在他的心中除了震惊，有的只是迷茫，陈寄奴在想，我如果不能修行，是不是一辈子都追不上他了？
　　司文曲掀过一页纸，开口说道：“最后一式了。”
　　梁渠施展身法，在水上行走，走了一圈又一圈，长剑拖在身后划过湖面，却是迟迟没有起剑。
　　安不易疑问道：“梁师侄在等什么？”
　　司文曲望着剑路图，摇了摇头，“他可能觉得还不是时候。”
　　陈寄奴开口说道：“我练习的时候，觉得剑还没有挥舞起来，自己就已经感觉到了剑已经在向上走去，走到尽头，发现天空中早已经有一把剑，仿佛是在等它一样。等到我心里的剑到了最高处，我才会让手里的剑动起来。梁师侄可能也是这样的感觉。”
　　司文曲沉吟道：“气在意上，意在剑先。”
　　他盯着湖面上的梁渠说道：“所以他在等，等自己的气势到了顶峰再出这一剑。”
　　梁渠此时正是眉头紧锁，他在湖面上画的圈越来越大，然而还是觉得不够。
　　是要继续，还是到此为止？
　　梁渠长吁一口气，双脚在水上狠狠地一踩，身体离开水面，镇山河的剑尖上，带起一条湖水，摇摇摆摆却没有断开，最终形成一道冲天的水柱。
　　剑到了极点，梁渠双手握住剑柄，对着水柱一剑斩下。
　　雨水轰然落下。
　　司文曲提醒道：“师兄，搭把手，别湿了剑图。”
　　安不易的手指掐动，一道无形的屏障打开，将漫天的水花挡在小亭之外。
　　安不易说道：“师侄的这一剑看来没有发挥到极致，至少在我看来，没有师叔的好。”
　　司文曲做了一个标记，说道：“我也觉得师叔的好。”
　　漫天的雨幕里，一道身影穿过屏障，飞入小亭，浑身湿透的梁渠坐在石凳上，有些丧气地说道：“抓不到神韵。”
　　陈寄奴知道他说的也是最后那一招，可惜他看不懂，陈寄奴觉得梁渠如同龙吸水一般，将满湖的水抓到天上来，已经是非常壮观的景象了。
　　陈寄奴疑问道：“真的有那么难？”
　　梁渠说道：“师叔祖有所不知，练剑用剑，除了靠剑意，气势也是很重要。师叔祖演练剑法的时候，虽然威力看上去不强，但最后一招浑然天成，已经是抓到了剑意。而我刚才纯粹是靠修为和境界，生生地用出来那一剑，虽说声势浩大，可是在行家眼里，一看就知道只得了行似，而没有神韵。”
　　司文曲将剑路图递给梁渠，后者看到了他做的标记，不住地点头。
　　梁渠说道：“师叔也懂剑，你怎么看？”
　　司文曲说道：“本师叔觉得这不是剑法，更像是用剑在打一场万人大战。”
　　他指着起手式说道：“大战尚未开始，两军对垒，士兵们摆出盾牌和长矛，所以这一招是‘盾’，特点是要坚守，不动如山峦。”
　　看着第二页上的剑路，司文曲说道：“兵士们披甲执戈，将领们排兵布阵，这一招是‘戈’，特点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剑势在将发未发之际。”
　　梁渠用笔在纸上写下“不动如山”和“山雨欲来”，笑道：“以后就两招的名字就有了。”
　　司文曲翻到第三页，说道：“至于这招，我觉得是化用了霸王枪的枪法，而形成的剑招。”
　　梁渠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实际上后面的一招是流星锤的锤法，再后面是偃月刀的刀路，长棍的棍法，重戟的招数，铁锏的锏法，甚至还有一招连环箭术。”
　　梁渠继续说道：“至于最后一招，吸水用的是鞭法，下落用则是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