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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十几日，便是除夕。陈家大宅里的丫鬟小厮已经开始准备了。有的张灯、有的打扫、有的采购，人人里忙的不可开交。
燕十七躺在床上，被吵得睡不着觉。满院子都是绿竹指手画脚的声音，一会儿指使这个，一会儿责骂那个，没完没了。
恰巧这时陈昭妤推门进来，身后的丫鬟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燕十七却不看陈昭妤，只将那位端着药的丫鬟打量了好几遍。他心想，这一位光是看着就比绿竹温顺乖巧，应该无碍。原来，他的舌头已经被烫了两个水泡。不过今天既然不是绿竹喂药，应该安全多了。果然喂药这种事，不适合绿竹。
“燕少侠，你今天好些了吗？”陈昭妤看着燕十七温柔一笑。
燕十七嗓子里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倒不是他故意装冷傲。而是因为舌头上的水泡，竟然比肚子上的刀口还疼。
其实，那日在客栈里时，燕十七压根没想过自己还能活过来。亏了陈家的灵药比院里的杂草还多，而且那老道士的医术也确实高明。
但是燕十七没有说过半个谢字，尤其是对那该死的老道士。因为他觉得自己无论死活，都不欠任何人。
“那道士有没有说过，我……我何事才能离开这里？”燕十七说话时成了大舌头，好像痴呆一般吐字不清。与前几日的铁血彪悍想比，实在滑稽好笑。
陈昭妤低头抿嘴偷笑，继而才回答说：“你急什么，住在这里不好吗”？
燕十七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你放心，你在这里安全的很。只要你不承认自己是燕常佑，陈家就一定护的住你。”陈昭妤见燕十七不说话，便自顾自又说。
“燕常佑已经死了，这里只有燕十七。”燕十七心中无奈，语气本来也是无奈。可偏偏此时是个大舌头，惹得陈昭妤险些笑出声来。
韩小婷两日没有合眼，自然累极。谁知等她一觉睡醒，已是傍晚。她打开窗子，看见远处的半轮圆月已经挂在天边。月光皎皎，星辰闪耀，倒是好夜色。只可惜此时城门大概快关了，要出城是显然来不及了。
她轻声叹息，只好等到明天一早才能赶路。
接着，她打算先去填饱肚子。等她到了楼下，见大厅中几乎无人。只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背对着楼梯而坐，韩小婷看不见他的正脸，只能看见他桌上那柄伤痕累累的铁剑。
可韩小婷看着白衣男子的背影，心却突突跳了两下。那白衣男子身材背影，和燕十七竟然有九分相像。可是只一瞬间，韩小婷就想明白了，那白衣男子不可能是那姓燕的人。
韩小婷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故意绕到白衣男子正面坐下，想要看看他的长相。果然，白衣男子的长相一点也不让人失望。倒不是白衣男子长的有多好看，而是长相和燕十七也颇有几分相像。
但是，二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
燕十七常常皱眉，且牙关紧咬，眉宇间自然显露的忧虑无奈和他坚毅的唇角，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透着疲惫的顽强。
而白衣男子此时张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轻松的流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和近乎狂妄的骄傲。
长安的客栈本不该这么冷清，偌大的客栈只有韩小婷和白衣男子两个人，可毕竟年关已近，又有几个人愿意在外面漂泊？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对视一眼，就像是在渺无人烟的沙漠中偶遇。
“可惜年月易百头，一番春尽一番秋。人生及时须行乐，漫权花下数风流。”
客栈外的人还没有走进来，声音却先传了进来。那声音听上去不辨男女，好似一个粗狂的女声，又更像是一个秀弱的书童。
一转眼，那人已经走了进来。看他长相，约莫已有二十五六岁年纪。他穿着一身轻裘，却绣着红艳艳的牡丹，甚是扎眼。左腰间挂着一块绿莹莹的翡翠，右腰间又吊着一个绣花的香囊。
他右手搂着一个青衣的女子，女子精致的五官，雪白的肌肤，堪称绝色。左手还搂着一个紫衣女子，紫衣女子比青衣女子逊色不少。可是紫衣女子胜在穿着暴露，走路时一步一摇，水蛇腰扭的恰到好处，也算是骚的出尘。
“哎呀，聂公子，为什么到这里来，这里的酒菜可比不了春风楼。”紫衣女子的声音起起伏伏，犹如百雀羚鸟一般婉转动听。
那男子摸一把紫衣女子的下巴，笑吟吟说：“我约了朋友在这里见面，不得不来”。
青衣女子似乎怕紫衣女子抢了风头，赶紧抢道：“春风楼不能约吗”？
“他是个迂腐的蠢木头，不懂得享受这人世间的美妙，所以只能约在这里。”男子回道。
“聂百川，你当着我的面骂我，可得把舌头看紧些。”白衣男子摇头轻笑，神色露出些许尴尬。
青衣女子“呵”的一笑，戏谑说道：“聂公子，你的朋友好大的口气，天底下还有人能割走你的舌头吗”？
紫衣女子紧追其后，柔声又说：“都说你是‘一柄快剑如疾风，剑出剑收不见血’。这一位既然是你的朋友，来头也一定不小。你快给我们姐妹介绍一下嘛”。
聂百川搂着两个女子，走了几步，坐在白衣男子对面，然后故作失落，长长叹一口气说：“人贵在自知。这世上能赢我的人屈指可数，而他则是唯一能割走我舌头的那一个。”
“哼！”紫衣女子鼻子里娇滴滴哼一声，“我才不信。春风楼里去过多少江湖客，哪一个见了你不是吓的打躬作揖，诺诺连声”。
“就是就是。”青衣女子也赶紧附和，“我还记着你昨日舞剑，还没开始，桌上的红烛就忽然断成了七八节。如此不可思议，简直比神仙还厉害”。
韩小婷在一边听着两个女子像唱双簧一般的戴高帽，心里犹如有一只毛虫在爬，忍不住撇一撇嘴。
那白衣男子好似也听不下去了，冷冷说：“聂百川，你好歹也是成名的剑客，居然为了取悦两个……”白衣男子一时语塞，只因不知怎么称呼那两个女子，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两个勾栏女子，就如此卖弄武艺，和杂耍有什么区别”？
聂百川却只听青衣、紫衣两个女子给自己戴高帽，听的心里舒服，只管哈哈笑了几声，才说：“若不能左拥右抱，要剑何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