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斗

　　魏古力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只是奇怪决定要请一个分舵舵主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不过既然老师有命，那他从来都是直接照办，不会多问一个字。
　　他走到被一众弟子拦截的方乾两人面前。客气拱手道：“方舵主，家师有请。”
　　示意众弟子让开道路，便在前边领路。
　　齐琪也不客气，直接靠到魏古力面前，满脸灿烂笑容道：“见过大师兄，不知道大师兄可记得我？”说着指了指自己藏绿色的衣服。
　　魏古力停下脚步，仔仔细细打量了两个人，想了想，恍然道：“你是那个每天晨练都第一个到的齐琪吧。你长得漂亮，平日里又刻苦，我自然是记得的。”
　　魏古力是程府的晨练总教头，每日都是他带着门下弟子晨练。这晨练本就不是必修的，所以其实大多弟子都贪图早日时光，不肯起床。只有有志武道的才会每日都去。齐琪严格来讲不算程慎宜的弟子，而是程府的记名弟子。就是那种交了束脩的弟子，听课随意，来去自如。这类弟子的纪律散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在少数。但是齐琪却是不同，不仅平日就肯用功，就连这不是必修的晨练也是每日必到，风雨无阻。加上容貌绝丽，给魏古力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如今一提醒，就想起齐琪的名字了。
　　齐琪听到魏古力的话，摸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呵呵，哪有长得多漂亮，惭愧，惭愧。啊哈哈哈。”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自豪的笑了起来。
　　方乾都情不自禁的遮住脸，感觉自己认识这种一被夸奖就洋洋得意的人有些丢脸。
　　魏古力注意到方乾的动作，也微笑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齐师妹也是天真烂漫的性子。这喜怒行于色总好于和不动声色城府极深的人做朋友。像家师那般。”
　　话未说完，突然止住，显然觉得在外人面前议论家师不是该做的事。
　　“老夫这般怎么了？”一声阴冷，犹如寒冬中冰水。魏古力打了个激灵，才发觉已经到了边侧。那声音从帘布后传来，显然是程慎宜听到自己的前半句。
　　“是不是觉得老夫城府极深，性格孤僻，不易亲近啊。”程慎宜又补追一句。
　　魏古力赔笑道：“师父您老人家是面冷心热。但凡相处久的，谁不知道师父您最疼弟子。”程慎宜明明被帘子挡住，可魏古力依然能想象此时程慎宜面如井水，嘬一口茶，教训自己的样子。
　　“哼，你呀，就是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迟早要吃大亏才能改掉。今天有外人在，我给你留个面子，你回去自己去找你师娘，告诉她你下个月的零花钱减半。”
　　“啊~”魏古力拖长声音，“不能在减了呀！上次已近减了一半了。这次再减徒儿下次就只能蹭师弟们的酒啦。”
　　“我倒是忘了，你还有蹭酒喝的一招。那下个月的都不用要了。”程慎宜依旧声音冷静，也听不出他的感情：“多说一句，下下个月的零花钱减半。等你待会迎来李大人，你和他一道进来。别想着和自己师弟们在那聊天吹牛混过去。这两位的比武就是我都有可能受益，更何况你这个不成气候的。你看看人家那两个人，诚心剑道，就比你大四五岁，已经被武林公推为剑圣了。”
　　“是。”魏古力哭丧着脸，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他平日在太原随便惯了，却是忘了今天还有南方武林宗师来此。在这些人面前说了些平日调笑的话，丢了自家师父的脸面，自然该罚。他听到师父的提醒，已经明白了其中关节，自然不可能在如往常一般撒娇耍赖，只能乖乖认罚。想着自己未来的一个月的悲惨，又哪还有气力。示意三人自己进去，便转过身脚步沉重的离去。
　　挡帘内。
　　程慎宜侧头对乔东岭道：“我那劣徒平日宠惯了，让乔兄弟见笑了。”
　　乔东岭摆了摆手道：“见笑不敢当。不过之前未发觉，刚刚听了一下，脚步轻盈，呼吸悠长，显然平日里也是下过苦功的。程兄弟也不必过于责罚令徒，这酒徒若是无酒，便是练功也会浑身不得劲。”
　　程慎宜没接这话，望着转神进来的三人道：“令徒自有办法。你且看看这是丐帮的哪位朋友。”
　　乔东岭也不在多言，抬头望着这两个人，愣了一下——这两人他一个不认识。
　　他皱眉仔仔细细想着丐帮高层中，有谁的亲信有这三人模样，但终究一点印象也无。
　　乔东岭脸色沉了下来，他盯着这两个紧张的人道：“搬山卸岭非我长。”
　　方乾下意识答道：“在外衣食靠爹娘。”
　　乔东岭脸色稍缓，道：“天爷仁慈不为凭。”
　　方乾道：“自弃终成坟头香。”
　　乔东岭此时脸色平和下来，问道：“吃的哪家饭。”
　　方乾一脸难看道：“狗屎当饭特别香。”
　　乔东岭面带微笑，而在场其他人都脸带敬意的望着方乾，齐琪更是有看什么恶心东西般的厌恶神色，这都是被方乾最后一句给吓到了。
　　乔东岭呵呵一笑：“诸位不要惊讶，这是我丐帮的切口，用来确认身份的。方小弟肯定是没吃过屎的。”
　　方乾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刚刚乔东岭说了第一句的时候，他的“乞讨”技能就自动启动，在他脑海中浮出了确认身份的切口。他顺着背下来，才发觉最后一句竟是这个。
　　乔东岭也不多解释，问道：“方小弟，你是哪个长老的手下，又怎么会来这太原开分舵？”
　　方乾想起之前齐琪交代的话，道：“我是昨天落地的，落地的地方便是太原，没有归属。”
　　这话一出，在做的三人都是一愣，王全是不懂落地是什么，而程慎宜和乔东岭却是同时想到什么：“你是玩家？乞丐剧本？”
　　方乾点点头，补充道：“不错，我出生点是太原。”
　　乔东岭和程慎宜都是哭笑不得。
　　程慎宜是觉得这事情真是虚惊一场。
　　乔东岭却想：“早知如此，我还说什么没行动。就是和王老镖头做过一场，也是值得的。”
　　这丐帮有条江湖玩家都知道的设定，那就是丐帮弟子扎根的地方才能有丐帮分舵。而丐帮弟子的扎根，除了靠天生，就是要靠着一刀一枪把当地人打服才成。天生的乞丐就只有随机出身才有低概率出现，而后天的乞丐只有加入丐帮才能成为丐帮弟子。前者过于稀少，尤其是还要生在没有分舵的地方。所以基本丐帮的分舵都是真刀实枪打出来的。
　　朱七八的出现就是这般，他出生的地方本来是没有丐帮分舵的，但是他碰到了丐帮的大智分舵舵主钱通，在其支持下开山立舵于凤阳。由于他是本地乞丐出生，当地其他势力也不好随意找些由头，集合起来扼杀其在萌芽阶段。毕竟旁边就有个虎视眈眈的大智分舵随时等着入局。最终朱七八斗智斗勇终于将凤阳分舵发展起来。要不是明教的教主策略得当，拉拢了朱七八让其投入明教。怕是现在安徽山东早就开始有丐帮弟子活动了。
　　如今有这么一个天赐的良机在乔东岭面前，乔东岭却没有发觉，拱手浪费掉了一个天赐良机。
　　不过他到底是心胸开阔之人，诚实道：“你也是天生乞丐，倒是跟我一样。帮你想这主意的人，出的这主意也不错。若是放在半刻钟前，我自会认你做这分舵舵主。不过现在嘛。”
　　他摇头继续道：“到底我们有缘。这样吧，你把你任务的线索拿出来，我帮你看看是哪个高人的线索。也省得你四处奔走的时间了。至于你身后的女孩。”
　　这个游戏很多随机出身都会附赠一些可有可无的新手任务，用来推动玩家剧本的发展。一般都是些拜师或者身世相关的线索，但这些东西对于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来说，也是十分的困难。如果有见多识广的前辈帮你辨认，那自然可以省去很多功夫。
　　程慎宜突然道：“这个女孩是我府里弟子，平日里用功极为勤奋，估计是想在这听讲，才撺掇这懵懂新人来这冒充太原分舵舵主。”
　　方乾本还是懵懵懂懂，他不知道这乔大侠一会说认，一会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忽然听到“冒充”两字，吓得冷汗冒出，他梗着脖子道：“我是丐帮弟子啊，乔大侠刚刚也承认了的。”
　　乔东岭微笑着方乾道：“你自然是丐帮弟子，待会便站我身后，等比武结束了，我便传你我丐帮的基础功法。”
　　接着他又对程慎宜道：“他出身点是太原，按照规矩本就是我丐帮的太原分舵舵主的不二人选，也算不上冒充。我丐帮对北方确实没什么心思，他武功低微，但我又有事不方便带他回南方。就让他在太原盘桓一阵吧。不知程兄弟觉得如何。”
　　王全此时插了进来：“我太原自是欢迎丐帮的客人的。不过既然是丐帮的兄弟，我看他又和程府的小辈关系不错，就安排在程府住下，等明年开春，在送他去南方吧。毕竟既是做客，总不能老是在此打扰。”
　　程慎宜也点头对方乾道：“你要是有兴趣在太原游玩一番，就在老夫的府邸住下，等到明年开春在走。虽不能顿顿大鱼大肉，但是三餐总是少不了你的。你若是对剑法或者刀法有兴趣，也可以旁听。你要是想直接去南方也可以。我派几个弟子陪你往君山走一趟就是，也不必等到明年开春。”
　　方乾更觉得云里雾里，他是太原人，怎么变成此地客人了？君山又是哪儿？我为啥要去那儿？见三人都在等他答复，他想自己到现在就认识一个人，先在这边玩一阵，等熟悉了游戏的种种，再决定去留也不迟。如果现在去君山，一来路途似乎很遥远，二来那边也不知是什么个情况，不如这边虽然陌生，但至少还是有个认识人。
　　“那就有劳程兄弟了。”方乾还未回答，乔东岭就替他做了主。“方小弟有机会能在程府学习打基础，那自然是极好的。”
　　方乾心里有些不高兴，心想你又不是我长辈，跟我又不熟，凭什么替我做主。不过终究这结论和自己所想是相同。所以他也没在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乔东岭的话。
　　程慎宜也客气的扯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客气了。至于你这丫头，我听魏古力说过你。念在你求学心切，平日里也算本分，这次就不追究你了。既然想听，你待会就站那边吧。”说完指了指贵宾席的角落。
　　齐琪吐了吐舌头，连忙躬身应道：“多谢程师傅。”说完便转身向程慎宜指的角落走去。她本来就是想求一个旁听的资格，如今可以站在角落旁听，虽然不比魏古力可以直接发问解惑，但也比城门楼那些只能自己商讨的人好上不少。她毕竟是记名弟子，可以在这儿有个位置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乔东岭对方乾道：“你把你的信物拿出来吧，这边都是武林前辈，见多识广。你的信物定能被识别出来。若是就是这附近的隐士高人，我送你去学艺，也好过在程府叨扰。”
　　方乾从怀中掏出了玉佩，乖乖递到乔东岭的面前。自己站到乔东岭的身边，提着心竖耳听着。他心里道：“也不知系统大大给我安排了什么样的师父，是高冷似雪？还是温文尔雅？是使刀的还是弄枪的。要是个剑法高手就好了。”
　　乔东岭接过玉佩，看了一眼，又抚摸上边的纹路，轻咦了一声。又将其凑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番。终于摇头将其递给左手边的程慎宜道：“不对，不对。程兄弟，你应该曾见过这个东西，你看看是不是那个玩意。”
　　程慎宜手刚接到玉佩，身躯便猛地一震。他抬起来看了看，将玉佩侧过身子，最后也和乔东岭一样将玉佩送到眼前，仔细瞅了瞅。然后摇头道：“好像和我在徐星友家见过的一样，但是我毕竟也只见过几次，徐前辈平日里也很少拿出来把玩。王老先生，和这物件应是同一年代的，不如让王老前辈见见。”
　　王全闻听此言，好奇的抓住被程慎宜抛过来的玉佩。刚一摸到那玉佩上的纹路，他就大叫道：“这玩意怎么在太原？”
　　乔东岭和程慎宜对视一眼，各自有所思量。
　　程慎宜道：“这东西确实是那个东西？”
　　乔东岭却直言道：“这东西真的是曾经的武林至宝《荆王令》？”
　　王全缓缓的摩挲着这块玉佩道：“这玉佩本是一块整玉，其上雕文密布。放置手心没有丝毫恪手之感。仔细看雕的是一头玄武，上蛇下龟。这种阴阳细雕法自从秦肆九入宫做了匠造，世间就再也没有流传啦。”
　　“荆王令？武林至宝？！”方乾喜形于色，他没想到系统大大这么开眼，给了他一个这么牛的家伙。他见三人都在沉思不语，不在接着说这荆王令的功能，连忙问道：“欸，乔大侠，不知道这个《荆王令》有什么用啊，他为什么被称为武林至宝啊。”
　　乔东岭望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止不住的喜色，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到忘了，你初入武林，确实不知道这个东西。”
　　“这东西在三十年前可是天下皆寻的至宝。每每有一块无主的荆王令流落江湖，都要惹起一番腥风血雨。”
　　王全也面露回忆道：“这荆王令总共只有三块。当年只有一块流落江湖，另两块，一块在徐星友手里，如今应该还在徐府供奉。一块不知所踪，据说本是在赵跃渊的二徒弟谢云手中，但是谢云当年在下山后不久便人间失踪，那块玉佩也不见了踪影。至于最后一块，本是在古墓如今的掌门人李婉秋手上。李婉秋当年从大观园出来，将这玉佩当了七百两银钞，一匹骏马。自此这块玉佩便流落江湖。这块玉佩总共易手七次，每一次易手都是群雄逐鹿，往往要杀的血流成河才能决出主人来。”
　　“我当年参加过最后一次，那次我和梁巍晋大战了三天三夜，最终败了半招。玉佩却被梁巍晋夺去。”
　　程慎宜脸色有点动容道：“梁老头还干过这种事？”他印象中的梁巍晋是个每日游山玩水的老顽童。不说争强好胜了，就是对剑道的钻研也是不甚热心。
　　王全呵呵一笑：“梁巍晋那人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当年可是疯狂的找这个玉佩。拿了这玉佩失踪了一段时间，也没看到他有什么突破。”
　　方乾此时已经快要憋不住笑来，他虽然不知道徐星友，李婉秋，梁巍晋是谁。但既然李婉秋是古墓掌门，其他人想必不会太差。又听到这玉佩当年如此炙手可热，更是喜上眉梢。本以为自己是倒了大霉才成为乞丐。不想系统大大的补偿着实给力，这一出门就有了至宝。
　　王全叹道：“可惜了，我本来还打算在参加下一次的争斗，但就在梁巍晋回来后不久，这玉佩就没用了。再也没有第八次的争夺大会了。”
　　“啊！”方乾惊得大叫了一声，“没用了，怎么会？”
　　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做过山车，一时还在天上，转眼间就跌落谷底。
　　王全斜眼道：“这玉佩本身不过是件精致的物什，之所以可以成为武林至宝，不过是因为它附带的价值。等到它附带的价值没有了，那它自然也就不过是个物件罢了。”
　　乔东岭见方乾还是不懂，直截了当的说道：“不错，这块玉佩之所以是武林至宝，是因为它是荆王令，凭此可以请荆王满足其任意一个只限惠于自身，不央及他人的愿望。而不是其他原因。荆王若是死了，这荆王令自然没有用了。”
　　方乾脸色有些恍惚，他此刻内心犹如被打翻的五味瓶，当真是什么滋味都有。是啊，这荆王若是死了，这荆王令自然就没用了。
　　他有些不服，嘟囔着嘴道：“这荆王究竟是谁？满足任意一个只限自身的愿望？好大的口气。他有这本事吗？”
　　“他自然是有这本事的。”程慎宜望着侧帘道，他的耳朵在微微颤栗，似乎是倾听着什么。乔东岭也感觉到什么，向侧帘外望去。王全见二人都是如此，闭目听了一下，站起了身子道：“既然主角来了，都去迎接一下吧。可不能让草原人觉得我们失了礼数。”
　　程慎宜也站起来，拍了拍久坐的衣服，道：“这曾经的天下第一，当今皇帝的父亲自然是有本事说出这句话的。”
　　王全狠狠吸一口这冰冷空气，让自己不再想起那个人，道：“谪仙在世赵跃渊，自然有资格说出这句话来。这世界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说出这句话，还能让大家相信，并为此争夺不休呢？”
　　”不过，他已经死了。刚过三十岁便死了。”
　　“谪仙在世？”方乾品味出这四个字的含义，听到王全最后的话，有些颓然道：“那这玉佩还有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