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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刘哥走了过来，附在吕可为的耳朵旁，低声说道：“牟主任叫你过去一次。”不忘关照一句，“屏牢哦！”吕可为点了点头，站起了身。他感觉得到坐在斜对面的小贾投过来胆怯的目光，他没有去看她，要瞒就得瞒得天衣无缝，否则小姑娘肯定承受不了的。
轻轻叩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应答，他又加重了点分量，还是没有反应。门虚掩着，他轻轻地推大一点门缝，凑到门缝处，说道：“牟主任，您叫我吗？”
“谁啊？”里面传来不很耐烦的声音。
“是我，吕可为。”
“喔，你在门口稍微等一会，我正在谈件事。”
“好的。”吕可为拉上了门，人退到一旁，等着。
这“一会儿”都快过去了一刻钟，里面还在谈。期间有几个同事经过时朝他看了看，等他们又回来经过时，看见他还呆在那里，都立刻佯装没注意到他的样子。吕可为挪到过道拐角的地方，这里距离牟主任办公室稍远些，又能观察到领导的那扇门的动静。他拿出了手机，装作看微信的样子。又有两个显得很忙碌的样子，匆匆经过他这边，眼角的余光却都偷偷地打量着他。吕可为浑身燥热起来，他心里明白领导又在收拾他了。
这时，刘哥走了过来，那眼神在问他，怎么没进去?他低声说，牟主任让他在门外等一会，他里面谈好了会叫他的。刘哥小眼睛霎了霎，径自走到牟主任门口，推开门，朝里面说道：“领导，打扰你一下，我找小吕有点事。你这边谈完了，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我再让他过来？”
“做啥？他比我还忙？让他外面等着。我马上就好了。”
里面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说：“哦哟，牟主任，您还有事哪，不多耽误您了。就这样吧。”
只听得牟主任说：“不急，不急，我还有件事要讨教你呢。”
刘哥一脸尴尬地退了出来。他欲一同陪着他。他怕刘哥这样做会得罪领导，就说：“哥，你回吧。我正好趁机看几份网上的材料。”刘哥叹了口气，低声关照道：“自己当心点。”
这网上的材料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那位客人终于出来了。吕可为几个大步来到门口，朝敞开着的门探出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牟主任，我现在能进来吗？”
牟主任正在靠窗的办公桌边打座机，他斜了他一眼，伸直一只手臂，朝他做了几下“请你出去”的手势，“我在打电话，门口再等会。”
吕可为跨进来的半只脚只好又收了回去，顺势想把门再拉上。
“侬做啥？门让它开着。”牟主任在里面喝道。
他忙不迭又推开了门，尴尬地站在敞开着的门外边。
又是一刻钟。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从各科室走出来吃饭的人都要经过这里乘电梯下楼。杂沓的脚步声和嘁嘁喳喳的闲谈声阵阵传来，犹如一把把匕首在剜他的心。他索性挺直了身躯，竭力摆出副大大方方的样子，直直地望着门里面。
终于让吕可为进去了。老习惯，他站立在牟主任办公桌前面，低垂着眉眼，一手拿着打开的笔记本，一手拿着水笔，等候着。
牟主任坐在转椅里，斜望着他。“让你久等了。”
“没什么。领导忙。”他说道，本来想挤出一丝笑，没做到。
“今天，正好不忙。”牟主任板起了脸，“我们小时候犯了错，大人就让我们‘立壁角’。知道什么叫‘立壁角’吗？”
吕可为摇了摇头，来申江市这么些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词。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面壁思过’！”牟主任猛地加重了语气。
吕可为依然表情木然。
“你自己说说，最近瞒着组织，又做了什么事？”似乎被对方的那种神情惹恼了，牟主任乜斜着他，诘问道。
吕可为抬眼望了一下，作出副茫然不解的样子。
“啪！”牟主任拍了下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找过华展的顾博士？”
“找过。”吕可为镇定地答道。
“为什么事？”
“我想到他公司去做。”吕可为抬起脸，说道。
“噢？”牟主任转过身，正面朝向他，“你他妈——你这是狗胆包天哪！这是典型的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私利，知道吗！”
“机关里有好几个不都这样离职的吗？”吕可为低声一字一顿道。
“你就不行！你为企业跑前跑后，看上去蛮卖力，原来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这个小人！呸！”
吕可为用死鱼一般的眼睛正视着他。牟主任没有去接投过来的目光。“唉，性质恶劣啊！”牟主任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办？”
“听候组织处理。”吕可为人一动不动，翕动着嘴唇，那声音好像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似的。
牟主任侧过脸，瞥了他一眼。“我看你还是争取主动吧。自己写个辞职报告，然后，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否则，组织上来开除你，你可是一点面子都没了。”
“如果组织上仅仅因为这件事就开除我，我会上诉的，不管到哪里。”吕可为冷冷地说。
“嘿哟，威胁我？威胁组织？”
“你这是在把我往绝路上逼！”吕可为眼里露出了冷冷的目光，这阵以来满腹的冤屈都被他倾注到了这两道目光里，有那么一瞬间，他正想冲上去抱住这个可恶的家伙，从这高高的楼上跳下去，与他同归于尽。
牟主任明显地一颤栗，但很快就稳住了，“好吧，不知悔改。那就等着组织处理吧！现在给我滚，滚！”
在牟主任的提议下，经贸委领导班子专门开会讨论了这件事。据说大家意见不一，最后还是肖书记建议，组织上马上就要确定经贸委的新主任，在这段时期，在人事方面尽量不要有什么大的动作。据刘哥向他透露，前两天区政协诸主席来找过肖书记，想把吕可为调过去，说企业反映小伙子在服务企业方面很得大家好评。肖书记还是那句话，等新主任来了再说吧。
不过有关“吕可为借着为企业服务的幌子，削尖脑袋要往企业里钻，想钱都快想疯了”的传言在机关里传开了。
什么叫“众口铄金”吗？吕可为这回算是尝到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