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使降临

　　【神话时代·神庙】
　　黄昏的太阳倾斜在神庙的西方，暖橘色的阳光拉长神庙的影子，投射在神庙东方的宽阔土地上。夜幕即将落下，幽静的神庙大门紧闭，远处的森林展现着奇特的身形，实际上却只有树枝和树叶在摇荡。偶尔一股清凉的微风吹来，带来远处的花草气味，渐渐吹去了烦恼和忧伤。
　　先知在神庙门前等了一会儿，他在思虑着。他的表现有点像有些事情没准备好的样子，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将要面对一个来自神域的大人物。
　　和以往的轻松打扮不同，先知换了一副相当隆重的装扮：头上戴着黄金制成的冠冕，上面镶满了晶莹剔透的宝石，散发出庄严感和沉重感。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圣袍，袍边镶着金丝，上面的装饰仍然是五颜六色的宝石。先知站立不动，远远望去，像是一位踏入地界的仙人。
　　先知抬起脚，跨过神庙的门槛，圣袍上的宝石被固定在衣服上，不会随着身体的摇摆而发生碰撞。圣袍在地上拖动，左右两边挂着两个金黄色的铃铛，拖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响，提醒着神庙内的神明——他已经进入，以防冒犯神明。
　　当先知走入昏暗的神庙内时，整个神庙内仅存的光线都汇聚在先知身上，照亮这神庙内唯一走动的人。像是一场舞台剧，新出场的演员被聚光灯照亮，观众们的视线都汇聚到他的身上，渐渐遗忘了，在舞台上，还有早已出场的、久久等候的演员们。
　　大贤人德鲁伊德站立在神庙正中央的神龛右前方，脸上露出恬然安静的表情，在他的右后方，站着奥古斯丁。他们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又在这里等候了多久。
　　先知走到大贤人德鲁伊德面前，他的目光刚接触到大贤人德鲁伊德的面庞时，对方就张开嘴问候说：“姬颂大人，好久不见。”
　　姬颂！
　　奥古斯丁神情肃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神话时代先知的名字，从大贤人德鲁伊德的口中说出，那无疑是这位先知的真实名字。
　　“在您身上，我看到了时间的倒流。”这是大贤人德鲁伊德第二次拜见先知时说的第二句话。
　　大贤人德鲁伊德和先知似乎是早已相识，两个人的神态都显得轻松愉快，面对大贤人德鲁伊德的称颂，先知微微一笑，回答对方说：“时间在你的身上加快了流速，好像是我偷了你的时间。”
　　大贤人德鲁伊德咧嘴一笑。的确，任何一位和他生活在一起，经历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发现，他的衰老速度要远远超过常人。但，这并不影响他拥有正常的寿命。
　　简短的交流之后，双方彼此都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意图，空气陷入了凝滞状态。这一点，奥古斯丁感受最深，他静候在大贤人德鲁伊德身后，观察着两位大人的言谈举止。但此刻，双方的沉默让他体验到了沉默的力量，他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以防止被两位大人注意到，然后拿他打开话题。
　　大贤人德鲁伊德率先打破沉默，他认为自己应当引导先知。毕竟，先知会在漫长的岁月中遗忘很多事情，比如，应当如何向神表达敬意。
　　“按照礼节，您应该——”
　　“你又不是神，你只是神的使者。”先知挥挥手，打断大贤人德鲁伊德即将开始的指导，少年的玩世不恭出现在他的身上，他傲慢而又随意地指向神龛，指向神的塑像，说：“它也不是神，它只是神的画像。”
　　奥古斯丁目瞪口呆，他显然没有料想到，神话时代的先知，竟然会对神明的塑像做出这种亵渎的举动，难怪——奥古斯丁心里想着，他还未思虑完毕，就被神话时代的先知另一个举动勾去了注意力。
　　先知屈膝坐下，黄金铃铛撞击在神庙大殿地板上，发出的声音被圣袍阻碍，沉闷的回荡在幽静的神庙大殿内。先知上半身后仰，斜躺在神庙大殿地板上，目光瞥向大贤人德鲁伊德，还有他身后站着的奥古斯丁，说：“大贤人德鲁伊德——神圣讯息的传递者，我就不做太多繁杂的礼节了。”
　　“好，我负责向姬颂大人传递神圣讯息。”
　　大贤人德鲁伊德半跪在翡翠玉板上，一只手按在玉板上，另一只手则平摊着伸到先知面前，翡翠玉板瞬间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仿佛底下藏着巨额黄金珠宝，迫不及待地释放它们的光芒。在这些光芒中，有一束极为耀眼的绿色光束，从翡翠玉板内传入大贤人德鲁伊德的手臂中，汇聚到平摊的手掌中，在那里跳跃着。
　　绿色光球一直不肯跳出掌心，似乎有一道无形的约束在那里阻拦了它。
　　先知把右手食指放进绿色光球中，绿光瞬间就挣脱了束缚，顺着先知的食指，以光的速度散布融入先知身体内。
　　在这一瞬间，先知获得了神的旨意。
　　“请允许我向姬颂大人您重复神圣讯息内的信息：神谕中，要求姬颂大人您履行契约中的第六条，并且提醒您第三条内容中约定的时间也已经逼近，希望姬颂大人您做好准备。”大贤人德鲁伊德说，他深深地低下头颅，表示他已说完和对先知的尊敬。
　　“这一位是？”先知望向奥古斯丁，洞穿一切的目光落在奥古斯丁身上，令奥古斯丁心生慌乱。即便是“万物的洞察者”大贤人德鲁伊德，也不会让奥古斯丁有这种感觉。
　　“阿尔什第一台阶——奥古斯丁，负责契约第六条的执行。”大贤人德鲁伊德微微颔首。
　　先知得到了奥古斯丁的信息后，收回了目光。他转过身，双手悬在半空，一言不发，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中。神庙内一片昏暗，原先残留的光线也莫名其妙地消失殆尽，整个神庙内部俨然已经变成昏暗的洞窟，看不见入口在哪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出去。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冲击着静止的空气，带动着神庙内气息的流动，神秘而又肃穆的气氛盈溢在神庙内，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先知把手伸出，身后的大贤人德鲁伊德见状立刻伸出右手，放在先知的手掌下。随后一滴红色的液体从先知手中落下，射出低迷的光芒，滴落到大贤人德鲁伊德的手心上。沉重的液体让大贤人德鲁伊德感受到了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只有这种液体才能打开古苑内所有的门禁，让奥古斯丁在里面畅通无阻地执行契约第六条。
　　“谢姬颂大人。”大贤人德鲁伊德低头道谢，这个时候先知已经迈开脚步离开他往神庙大门走去。虽然这是先知必须要给的东西，但他还是要说句谢谢，没有为难他，在神子和先知之间周旋，是天地之间最大的苦事。
　　“这就是堕天使？”奥古斯丁望向神庙的高耸木门，仿佛他的视线能够穿透紧闭的大门，直击远去的先知。
　　大贤人德鲁伊德沉默无言，他目光低沉，凝视着手中深红的液体，它变换着形态，悬浮在他的手心上，散发着令人敬畏的神秘力量。这是令他这位大贤人，神子身边的近卫天使，也心生敬畏的力量。
　　“堕天使？他真的是堕天使吗？”大贤人德鲁伊德意味深长地问着，令一旁的奥古斯丁感到很困惑，他思考了一下，试探着询问大贤人德鲁伊德：“您是说堕天使，不，那位大人，还会回到奥哈之巅？”
　　“只存在于天界之中。地上也可生活，但地界留不住他，他必须会回到天界。”大贤人德鲁伊德双手聚合，把那变换形态的红色液体塑造成一把钥匙形状。然后伸开双手，将红色钥匙交到奥古斯丁手中，眼睛望向神龛内的佛像，看到了那佛像内部无法掩藏的断痕，睿智的光芒在他眼中闪亮，晦暗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人类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很多性质，但是他不能掌控天空，不能掌控大海，也不能掌控大地。”
　　奥古斯丁望着手里的红色钥匙，那是一个神奇的物品：它的外表坚固稳定，犹如顽石的表皮；它的内部却是在流动的，粘稠的液体在那里缓慢翻滚，不断地冲击着坚固的表皮，然后回荡。正把钥匙的结构，像是一枚鸡蛋的构造，唯一的不同是，鸡蛋是圆的，而钥匙则是有棱有角。
　　“有了它，你可以在神话时代畅行无阻，去完成你的事情吧。”大贤人德鲁伊德说，他闭上了眼睛，但眉心仍然对准神龛内的佛像。。
　　奥古斯丁微微紧握手中的红色钥匙，那坚硬的钥匙在他手中放热，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在缓慢释放热量。这滴从神话时代先知身体取出的红色液体，里面蕴藏着巨大力量，只是它被大贤人德鲁伊德暂时封存了。望着手中的微小但沉重的红钥匙，奥古斯丁想起了他站在阿尔什神殿第一层台阶上的场景——
　　一眼望去，一片浩瀚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