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回现 / 第十五章 拾流

第十五章 拾流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早春难得的明媚春光在正午的丝丝暖意中不急不缓的绽放着,划过校园中正逐渐从一冬凋敝中枯槁的枝桠里伸展的嫩芽,伴着学生们正在凉风间携书穿梭的身影,勾勒出的校园一景不禁令许继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学生会的独栋从办公室能够清楚看见图书馆来往的行人,在周五课后时节仍有来往的师生在图书馆中穿行,隐隐传递着学术的象牙风。
  许继挑开已经燃尽的纸片,确定没有未被焚净的残余,一面思索着何时与威尔·布克相互说明情况,一面不由得望着图书馆出神,在沉重的时刻,过去种种带有质量的事物总会熙熙攘攘的浮现在四下,学业,过去,专业,前路,与自己相关的纷纷杂杂,以及曾遇见的零零碎碎,都会成为人生命重量的一环。人是彼此交互的,许继回忆的同时这样思索着,在记忆中隐隐想起一个自己本应熟识却从未走近过的人。
  他第一次遇见燕臻是在离开故乡前往这座千里之外的大学报道的路途中,夏季的熏风扑打在火车滚烫的车厢上,他带着行李匆忙地安顿好卧铺时,才注意到那个坐在下铺捧着漫画的男生一直在直勾勾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并非有什么指向,就是这样直直地注视着。
  他留着齐眉的刘海,头顶则是有些凌乱的寸发,硕大的镜框在他精巧的脸上占据了大部分,他的五官协调令人看着相当舒适,没有刻意修装,只是最生活化的正常模样,看得出这个男生本人注意清洁但不在乎外貌。
  但是那双眼睛,那双正似是凝望似是出神的双眼,许继从中看不出一丝生气,沉郁同深邃一齐自那好似撑起的眼睑下流出,原本他只是在看着手上的漫画,但注视时却又不曾改变姿势,让许继感觉他的视线相当耗费力气。
  反正路途漫漫,许继便试着和他搭话,才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燕臻,与自己是同一所大学的新生,出乎意料的是,他对许继的搭讪感到有些局促却又能应对自如,接下来一路中,两人攀谈甚欢,燕臻并没有许继第一眼中看到那样拒人于千里,相反给他感觉燕臻是个性格相当悠然亲和的人,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而且特别喜欢动漫无论欧美还是日式,对小说和英美剧集也是相当投入,即使把他划入宅的范围也是相当鹤立鸡群的一类,不如说宅只是他的爱好之一。
  或许他只是性格比较收敛,这些都是许继当时的印象。
  后来在校园中,两人也会在照面时闲谈两句,但许继很少在其他时候看到关于他的消息,以他的见解和眼界至少应该在某一方面有所突出才对,但是这个人就像沉入海中一样,连他同专业的同学都对他知之甚少,即使是他的室友也只是偶尔会有闲聊而已,他就像是在不断把自己围拢在一个寂静的空间里。
  那时许继意识到,燕臻的心或许相当沉重,他的柔雅是真的,因为他是一个默然的承受者和应对者,他只是怀着善意和礼节无声注视着行走着,外来的一切或许他都能温柔以待,但他本人不太愿意主动走向他人,尽管许继并不清楚这是因为什么,就算内向也像是有某种原因促成,他谈吐中的锐气,无疑证实着许继的猜测。
  但还是应该留给对方应尽的距离和尊重,唐突的善意很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冒犯和伤害,许继在心里轻念着不禁苦笑着轻拍双手以拂去余尘。
  一会儿就联系那位在信中透露着不安的留学生自治会会长吧,许继站起身望向窗外,晴朗的阳光正渐渐透出夕下的浓橙。
  ——
  白建宏此刻心中五味陈杂,感觉冷汗正一点点地渗进他的骨肉里。
  黄云诺的出现未免太巧合了,何明卫才离去他便出现,况且还是在他的同学老师都不知道他去向的情况下,而且是在罕有人至的郁林道,若说这中间两人没有接触,那就是其中一方在观察另一方,这怎么想都不能用巧合掩盖,而且何明卫讲述的两个故事分明包含了如此可怕的信息量,他本人却一口咬定这对于自己解开困惑没有帮助,无论是他还是郭梓月都在提到神话,难道还有什么秘闻吗?
  那《讨逆志》的故事意味着什么?它和自己在幻象中窥见的莫名之城有什么关系?何明卫为什么认为那样诡诞的叙述会被他的言语所解释?
  自己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麻烦之中?这个尤为严重的撕扯着白建宏的思绪,坚强的意志力催使着他走向图书馆高耸的门楣,既然无法解释,就顺着提示,好好钻研一番吧。
  逃避是最无用的方式,迎难而上反倒可能最快解决问题,白建宏扶着额头,试图把热量稍微转移到手上,以至于他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寻找书籍时,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匆匆而过的身影。
  ——
  苏隆贤印象里的图书馆繁多如沙,古朴的,幽静的,宏伟的,堂皇的,老旧的,新瑞的,杂乱的,将休的,但很少有像附上了上藤二字的这座图书馆一样,无论阅览了多少次总是给自己一种陌生和深邃感。
  或许不必前往地下室才是值得庆幸的事,苏隆贤有些自嘲的笑道,这座图书馆除了它的本职功能外,已经在悄然间成为了这座大学的象征。
  或许更多隐藏在外表下也不是坏事,苏隆贤一边想着一边微微颔首向五楼招待处的老师微笑致礼。
  好久没来了,是在什么位置?苏隆贤挪动眼珠借助眼下颧骨的投影才找到了大致方位,此时他已经穿过了密密麻麻的书架和柜子,站在两架厚重且在黑洞洞的架子上摆满了重型典籍的柜子边,那些斑驳书脊上的名字都几乎完全蚀刻殆尽了。
  苏隆贤环顾了一些四周确定没有其他的事物在周围,才抬起左手,上面的皮质像是微小细腻至极的颗粒一样在他的手上滑动开兀自消失仿佛石沉大海,露出黯淡的灰旧金属色,苏隆贤把那只手搭在墙壁上,一道缝隙自原本光滑无瑕的雪白墙壁上突兀地无声扩张开,露出其中黝黑的空间。
  苏隆贤收回手揣进衣兜里,快步走入其中,门板迅速关闭,待完全严丝合缝后,光照才四面落下,将黑色铁壁的每一寸都展现的无所遁形。
  浓烈的黑色沉寂在周围。
  苏隆贤叹了口气,身旁终于无声滑出了一块雪亮的金属键盘,但上面并不仅仅只包含数字,手掌大小的一方面积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细如蝇足的符号。
  苏隆贤摊开依旧泛着金属光泽的左手抚过键盘,垂下手时键盘已暗自沉入了周围的墨色中,唯有脚下细微的变化显示着这座电梯正在向上。
  一切都寂静无声,那沉郁的色彩似乎在吸收着周围的情绪与响动。
  重力的变化在脚下消失了,无声无息间已迅速到达了十一楼。
  门板在周围暗下时一同大开,门外的一切依旧像是上次来访时那样。
  一个身材匀称宛如优雅的狼犬一般的高个男人斜着身子双手倚着身前的修长手杖正对着电梯门前微笑着,黑色的长袖下是黑色的长裤,将整个人的体态巧妙的隐现在衣装下,他嶙峋的面容上泛着微微的润色,细长的鼻梁上一对精烁的双眼伏在在眼窝中隐亮着温和的笑意。
  “幸会,苏教授。”他饱含丹田气的辽阔低音随着他宽厚的左手掌一同递向苏隆贤。
  他身后高耸的穹顶由四壁无华的宽柱支撑起,想必电梯的门框上也如以前均匀涂抹着十三色,四下略有翻卷和交谈的声音正从堆砌如山的典籍和笔墨间传出,来往的人群自他身后均匀分开,在这宽阔的面积里仿佛延申向极点,从这个男子的身后直达远岸,这栋建筑的中轴线正在抵他的手杖尖,仿佛他就是这片宏伟非凡的肩负者。
  他确实有这样的资格,毕竟他就是这栋建筑的指挥者,上藤大学图书馆的馆长,韩鹿。
  “幸会,韩馆长。”苏隆贤微微颔首应道,同时伸出已经恢复原状的左手与他握了握手,“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说着他正了正右手的公文包。
  “谦虚了,教授,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想必我们很难度过艰难。”韩鹿笑着轻轻抬起手臂,邀引苏隆贤向十一层的深处走去。
  “昨天凌晨,天火降临了在玄脉上,阁下对此怎么看?”韩鹿拄着手杖一面在低矮的廊壁行进,一面侧身在手杖无声的节奏里询问道。
  “厄运的征兆,对于戒备森严的上藤来说,这是一个相当严重的警告。”苏隆贤迎着韩鹿的眼神看去,丝毫没有顾忌直言道。
  “我个人对此更多是疑惑。”韩鹿避开抱着一捆书走过的人员继续道,“天火的意义在《死灵之书》中只有沟通,见证和所谓救赎时被提及,但深入上藤却通过这样粗浅的方式,无论使用者的目的是哪一方显然都是不智的选择。”说着他站上传送带抬手向苏隆贤致意。“但如果是不知深浅却一意孤行之人,是如何知晓的?作为恶意势力的挑衅来考虑,也无法认定这种行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苏隆贤不禁皱眉道:“那么,是否真的有某些邪教已经在暗暗行动了呢?”
  韩鹿划动了一下手杖道:“外部追查的报告今天刚刚送到,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现在星空失序的征兆越来越明显,很多邪徒虽然有些蠢蠢欲动但上藤现在还没有被渗入的迹象。”说着他不禁抬头望着遥远的穹顶,“我担心的是,现在学校内部是否出现了变质?教师方面我相信阁下已经察觉到了,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学生们。”韩鹿收回目光注视着苏隆贤。
  “你是在担心那些每天被学业催促的学生中有人走上了邪途?”苏隆贤前倾了一下身位道。
  韩鹿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很有可能,虽然也不排除有外在作用的可能性,但症结应该就在我们眼下。”言至此处他抬起手杖轻点了一下,“而且并非所有学生都会被催促着学习,每年都有一些令校长头疼的事情,况且,我相信阁下也明白。”他略带苦笑地四下环顾道,“这栋图书馆的意义所在,以及我们脚下那些文字的力量。”
  苏隆贤合起双手道:“这些书在被允许供阅览前不是都会有严格的审查吗?”
  “确实如此,但我们无法揣度人心,开放一定会伴随着风险,现在我认为我们需要适当地调整一下我们注视地方向。”韩鹿一面认可着一面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学校里,似乎有什么我们并未触及的恶意,就算与此事无关,也令我相当不安。”
  苏隆贤抬手抚了一下面颊道:“所以,你希望我们做什么?这样的宽泛寻找可是有着很大风险的。”
  韩鹿微笑着摆了摆左手严肃应道:“学生方面我会委托学生会中的成员去小心完成,教师方面有校长在组织我也能够放心,但我们缺乏一个直接接触的应激方式,毕竟图书馆员不可能与学生们有太多交集,而保卫处的动静太大也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传言,而且现在再安插人手负责教学任务同样为时已晚,所以,我想请求各位,能够作为前哨,在第一线与我们并肩作战。”言毕,韩鹿直直正立向苏隆贤低头行了个礼。
  苏隆贤抬起左手道:“馆长,即使上藤如此规模,我们也并非无处不在,我想中继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更为适合。”一面说着他一面走出传送带的尽头。
  韩鹿稍稍后仰开怀轻笑道:“这样就足够了,希望我们相互之间的联系能够畅通无阻,只要有确定消息我们会立即着手。”他与苏隆贤一同跨下传送带走向正对的高耸门楣,“任何时候众位始终是我们的老师和前辈,你们的见解于我们对抗外来的恶意弥足珍贵。”
  苏隆贤忙抬起手道:“不必客气,按照约定你是指挥,这也算是我们的应尽之义。”接着看着韩鹿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苏隆贤不禁叹道,“何况,那些我们无法承认的邪典中的话语实在令人不安。”
  “是啊,如果那些只是狂人的妄想虚言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韩鹿伸手请苏隆贤先进入那座宽阔的房间内,自己在后端起一个已经沏好一根根直立如针的茶叶的玻璃杯奉给苏隆贤。
  苏隆贤道着谢结果饮了一口,飞扬的茶叶清香在温热的甘苦流质中一丝丝弥漫入整个口腔与胸膛。正对门的那尊座位,还是如同苏隆贤记忆中的引人注目,厚实方正的沉重感从那与座铸为一体的六级高耸台阶下铺陈开,一人座绰绰有余的位置开凿在如岩宽厚的庞大重材上,屹立如山的广阔靠背令苏隆贤不得不仰视才能看到在天花板沉郁阴影下的边缘,宽大的扶手从平台平阔的暗色面积上伫立起构筑出这座位威严高远的气势。这个座位,令这个硕大的房间中,充携着一股磅礴的浩瀚尊威。
  “果然,外部情况并不理想,目前只能判断混沌和银钥两者的邪徒有行动的趋势。”苏隆贤右侧传来韩鹿柔和的浑厚嗓音,紧接着他放下手中的报告,走向了苏隆贤递过一沓整理齐整的文件,“这是目前我们所得到相关信息,还希望你们能够给予我们必要的帮助。”
  “应该的,这毕竟是我们共同的期望。”苏隆贤接过文件收入包中,看向韩鹿,“那么,韩馆长,还有什么事情吗?”
  韩鹿转向座位带着轻松的口吻道:“说来,苏教授,我有一个疑惑一直没有机会询问,可以拜托你解答一下吗?”
  “哦,什么?”苏隆贤同样看向那尊座位。
  “阁下是雪白者的祭司,为何如此执着的坚信并追寻命运的痕迹?”韩鹿摩挲着手杖问道。
  苏隆贤紧了紧公文包揣起左手道:“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无罪者,就像是概率的引线究竟会延申向怎样的终点,这是我们的智慧和知识尚不能到达的领域,所以我们归结于切实存在却无处可寻的命运,究竟是命运划下了痕迹,还是人自己抉择了方向?推诿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我们虽然只能勉强看见命运留下的轨迹,但并不意味着这那是不可抗力在左右着,不曾改变那确实会得到必然的结果,但如果发自内心地催动实际行动真正的改变了过往的积累呢?所谓命运是否会有所偏斜呢?确实我们如今只能猜测估计而无法准确决定什么,但是正是我们的行为和我们的思想推动了我们前行,道路是自己选择的,方向是自己定下的,在路口一次又一次的交集中,有多少驻足又有多少变换?握住人生道路滑杆的人,始终只有我们自己,至少在我看来,是人的行为决定了人的命运,无可避免的巧合或许只是交互中行进间不经意掀动的翅膀最终的浮现,所以我会感兴趣,好奇催使着我想要看出前路的方向,不光是自己的,还有那些熟悉的面孔,况且这件事的渊源还相当古老,作为无名者的祭司,我同样愿意去揣摩其中的缘由,这与我所信仰的神明投下何种倒影无关,也许只是雪白者的机关更能激发我的爱好,这点或许尊敬土棕者的同袍们会有更深的见解。”
  韩鹿听罢面向苏隆贤垂首带有歉意的快语道:“抱歉,苏教授,请原谅我的失礼。”
  苏隆贤只是轻轻摆了摆掌道:“不必,韩馆长,你有这样的疑问情有可原,我只是希望能够尽量使你理解。”
  “那么,教授,你能帮我看看,我的命运吗?”韩鹿饶有兴趣地试探着问道。
  苏隆贤浅笑着认真地回答道:“恕我直言,馆长,对怀疑的事物故作信念是件有风险的事情,坚定是件值得赞叹的成就,但唯有水流才能融洽万物,钢是唯一能阻挡狂风的壁垒,水能善身如流,没有事物既有水的变幻又有铁的刚毅,锻造一旦开始,即使想改变都非常困难,相悖的东西无法兼容不是吗?”言及此处他不禁叹道,“所谓改变这种事,在翻涌不息的浪涛间,需要何等的自在逍遥无牵无挂才能无所顾虑?至少站在这尊座位下的我们,很难做到啊。”
  韩鹿也同样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哈哈哈,确实如此啊。”。
  两人一同轻笑了几声后,苏隆贤再度颔首致意道:“那么,再会。”
  目送苏着隆贤在远去,韩鹿提起手杖叹笑着摇了摇头,轻抚着一旁的书桌道:“还真是,说了句废话呢。”
热门推荐
夜的命名术 吹神 夜的命名术 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