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穿叶

　　寒冷被窗板挡在了屋外，任风声呼啸着淌过室内略带墨香的温暖。
　　李律兀自看着手中的报纸，脸已几乎贴着报纸的程度一字一句的浏览着纸上的墨迹。
　　张安桐仰头望着窗外，手中正用竹签叉一块苹果晃着手腕。
　　诺大的学生会办公室里只有两人无声地坐着，仅仅是值班的人手总会令这里显得空寂，深色厚重的书柜中陈放着的历年档案也总是在空静时散发着孤落的气息。
　　“我说，李律。”张安桐突然开口，依旧遥望着远方。
　　“怎么？”李律似乎毫无波动地仍然看着报纸回道。
　　“你觉得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张终于把苹果放入口中咀嚼着问道，像是在闲谈着天气以外的东西。
　　“时节不会随人意志转移。”李律继续挪动着报纸头也不抬地应声。
　　“但人有选择的方法。”张安桐回过头看着他，眼里一副悠然地神色从报纸上方垂下。
　　“有时人不是选择了，而只是记得罢了。”李律依旧没有抬头的打算，但话语间的力道却暗暗加重了。
　　“嘿嘿，难说啊。”张安桐又吃下了一块苹果，耸了一下肩道，“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你很喜欢风的。”
　　“我也曾以外你只是游手好闲而已。”李律翻过报纸继续有条不紊地阅读着。
　　“你平时经常去图书馆吗？”张安桐暗暗地长出了一口鼻息道，又插起一块苹果放入口中。
　　“不常去，那栋建筑的名声我还是知道的。”李律似乎已经完全不准备抬起头看其他事物一眼。
　　“是啊，里面水太深了，每次进去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张安桐吞下口中的水果，再次插起一块。
　　“真令人意外。”李律根本不想去掩饰语气中的敷衍，注意力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报纸上。
　　“所以，让他少去图书馆吧。”张安桐甩下手中的签子快快地说道。
　　“他会有自己的判断的。”李律重重地叠下报纸把韧劲的声音从清脆的折叠声中砸出。
　　“还有，我今天早上被花香和血味呛醒了。”张安桐皱下眉头紧紧捏住竹签吐着字句。
　　“你很意外？”李律冷冷地从鼻息里喷出一句笑声。
　　“一切本不必如此。”张安桐靠向椅背如同叹息般把声音从咬住的唇齿间挤出。
　　“是啊，一切本不必如此。”李律同样靠向椅背把报纸略举到头上方，目不转睛地说道。
　　无言，两人不再言语，张安桐把手中的水果盒甩在桌上，不等盒子停住便接着抛出竹签，扎穿盒中堆叠的果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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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了。”季霞明手舞足蹈地解释完了接下来社团计划，白建宏理所当然地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不过从大家的反应来看日后只有稍加询问就足够了。
　　“那社长，学校里的相互沟通是怎么安排的呢？”余连在一旁询问道。
　　“我看看啊，其实都是去年那些老熟人啦，大家就按照上次群里的文件做就好了。”季霞明低头拨弄着手机道，“哦哦，还有一点变化啊，动漫社的话是燕臻，对，就是那个有些小帅的男生，还有的话就是书法社是黄云诺，啊，就是那个特别爱狗的男生是吧？真是感觉他好矛盾啊，另外就是音乐社是温楠姐，校花主唱亲自来哦。”她飞速地点评完了众人，旋即忽闪着大眼睛问道，“现在的话就只动那些还没有联络工作的人吧，小白，梓月，还有何明卫同学，正好分一下吧。”接着她眼睛笑着抿在一起歪着头，欢快地说道，“何明卫你的话要不和温楠学姐交流一下吧，她可是带领着音乐社夺下过三次全国大奖的小明星，在校内也是很有人望的交际花，和她交流很容易的，你去多认识一下人吧。”
　　接着她又看了看白建宏道：“小白，你好像和那个特别，额，潮的黄云诺认识吧？就麻烦你和他交流一下可以吗？”
　　“啊，没问题。”白建宏目前心里乱作一团麻根本没打算否认任何事。
　　“那梓月，那位小帅哥就拜托你了可以吗？”季霞明微笑着望向正同样微笑的郭梓月。
　　“当然可以啦。”简短温和地回答，白建宏甚至不太想去观察她有些憔悴的面容。
　　“既然如此，工作就决定下来了，希望大家能一起努力啦。”说着社长挥了挥她娇小的拳头，欢快的笑着，“当然，也不要忘记开心地社团活动哦。”望着她捧起的那堆繁杂的说明书，大家都不禁笑着微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对这样一位美丽大方却又可靠到不妙的社长很没有办法啊。
　　想着白建宏回头看去，只见何明卫正若有所思地微笑着不知看向何方，当下白建宏想起郭梓月方才告诉自己“若真有疑问，就去问那家伙吧。”，为什么她要说那家伙？她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吗？那为什么还有那样的敌对感呢？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去问问，只是真的，不知从何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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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回寝室白建宏都很少同大家一起乘坐电梯，他在何时都更倾向于走楼梯，电梯总是给他一种拘束的感觉，在楼梯间的行走给他一种微漠的释放感，仿佛在盘旋中能看到的无数人生百态般，一幅幅缩影让他有种置身事外又藕断丝连的感受，算是在自小孤独又试图接触的环境中一个微小的投影。
　　寝室里还是老样子，肖肴估计还在运动场上和别人一同进行着体育运动，程观庭正戴着耳机一手扶着下巴一手操作着鼠标注视着电脑屏幕，而另一个人，张庭魏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听到白建宏进来了便喊道：“诶，小白，把灯打开。”
　　白建宏没多说什么按下了开关，程观庭回头冲他笑了笑，张庭魏接着喊道：“把我桌上的面包递给我一下，快点。”
　　算了，真没必要和这种人置气，白建宏想着从他的脚丫下避过拿起他桌上那片啃了一半的面包给直接从头上递了过去，“嘿！你干嘛呢？怎么干事的你？啊？”白建宏躲开他的脚退出桌子抬头看到，面包放在了他的手臂上，本来只是一块干面包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你会不会办事啊？放到别人手上做不到吗？”说着他摘过面包一面啃着一面指着白建宏斥责道。
　　“小白，有空吗？陪我去外面转转好吗？”程观庭厚重的声音递了过来，他眉头有些微微地皱着，耳机放到了脖子上。
　　“行啊，走吧。”白建宏拍了拍手冲着程观庭笑了笑。
　　“切。”白建宏清楚地听到了后方传来了一声吹气声，不过实在是不想理会。
　　上藤大学的校园风景在曾经的全国评价中排进过前十，三座大小迥异风景各色的小湖和种类繁多四季变换的鲜花都是其中亮点，当然还有著名的图书馆以及众多别出心裁的建筑也包括在其中。
　　漫步在这片秀丽的校园中，总能令人感到别样的舒心。
　　程观庭打开一罐核桃露递给白建宏，自己也打开一罐，喝了一口道：“小白，你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白建宏一面喝着一面笑道。
　　“是吗？自打那位转校生来了之后你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最近晚上你也不太容易入眠了对吧？”程观庭的声音很温和，其间的善意不言而喻。
　　要向他隐瞒吗？室长平日确实一直都很关心自己，但这种自己都没有确定的事情就直接说出口也只会毫无结果反倒可能给对方造成困扰给自己留下隐患，但是欺骗一个帮助自己的人，白建宏做不到，只透露一些事实换自己一个心安吧。
　　“要说的话确实是有一些，不过是我们桌游社里的事，你也知道我们的社长季霞明学姐是个怎样的热心肠。”说道此处两人同时笑了一下，“何明卫新加入，有些事情还要慢慢来嘛。”
　　“那你那天为什么会向李律问起郭梓月学姐呢？他那个人怪怪的，很难想象他和郭学姐之间有什么了解，我当时就觉得你有点病急乱投医啊。”程观庭又接着问道，即使是关心也让白建宏开始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不禁回想起那天询问时自己的感受，不对，自己当时并没有任何慌乱甚至急躁，向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人问起，只是因为他出现时自己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如此说来，就算他当时是来探查，也是自己把他拖入了这趟事件中的，那那个为了唤醒自己的响指，也是他在担心自己。
　　事情越发让白建宏猜不透了，但眼下应该怎么回答程观庭，白建宏的脑子猛的转动着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答案。
　　程观庭见此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反倒是换了个话题道：“下学期开始就要有一学期的游学了，你有想好怎么走吗？”
　　“就在国内吧，一方面国内值得考察和学习都不少，另一方面我也没有经济基础去国外啊。”白建宏心下松了口气笑道，程观庭确实很顾及自己，没有刨根问底，“如果说合适的地方的话，我觉得岭北市和金陵市都不错，或者就近去汉遂市也可以。”经他这么一说，白建宏才想起还没有规划下学期的游学计划，这个院内为期一学期的实训的意义是希望学习人文的学生们能够走出校园和书本实际去那些文化文明环境中切身感受学习当地风土人情，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吧，不过不少同学也因为这一学期玩的太过开心而在最后为了实践论文而绞尽脑汁。
　　“不错啊，我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目标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出去多走走看看，毕竟生活也不仅仅是每天的平淡学习工作吧。”程观庭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的说道。
　　“因为生活很现实啊，对于我们这个专业以后怎么找工作才是问题吧。”白建宏有些感慨地说道，毕竟从年少时就体验起生活不易，当时虽说为了兴趣而把这个专业放在了第一志愿，但被上藤录取后，却越来越为日后的生计担忧了。
　　“建宏啊，你有时就是太被生活所束缚了，看开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肯努力坚持就一定会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程观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真是个乐观的人啊，毕竟他以后也没有太大的生活压力，但自己还是要考虑怎样挣扎出温饱线啊，白建宏笑着点了点头。
　　他似乎感觉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不过转瞬即逝的影像很快就被漫步于黑夜中的微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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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梓月望着何明卫冷漠的眼神，心里止不住地厌烦和不安一阵阵地涌出。
　　不过何明卫对于郭梓月突然叫他出来见面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点着左腿冷然地问道。
　　“有事？”冰冷的低声仿佛掩着灰暗的色彩，郭梓月觉得这个一身漆黑服饰的人实在不讨喜，但无奈她毕竟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燕臻这个人有问题，他已经开始崇拜神明了。”郭梓月快速地轻声说道，她现在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场由自己开启的对话，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太过震撼，她也不想再和这个消瘦的男生多说什么。
　　“意外？”他的声音依旧漠然，比起冰冷更像是某种暗色在飘动。
　　“你觉得这种事我有必要和你开玩笑吗？”郭梓月有些不耐烦了，就算对此无可奈何她也不想无所作为。
　　“我从不怀疑你的话。”何明卫偏了一下头站正了身形道。
　　“他是信使的信徒，很有可能被作为连接的门扉。”郭梓月继续传递她的不安。
　　“最近？”何明卫的语气依旧冰冷，但其中的力道已然加强了。
　　“我不知道，但他似乎在那位神祗的保护下完全没有露出踪迹。”郭梓月有些无奈地说道。
　　“依据？”何明卫并没有戏谑而是谨慎地问道。
　　“你在开玩笑吗？人或许分辨不了混沌的气息但我们没理由会忘记那种味道吧。”郭梓月心中焦虑的火焰以及厌恶已经颇为躁动。
　　“只有你？”何明卫此刻若有所思。
　　“不是所有的卫士都散落在每一个角落，那种监控他们谁也做不了，况且他还有神的护佑，我担心等他们发现就已经晚了。”郭梓月表达出心中的担忧，尽管她不确定这种情绪能传达多少。
　　“图书馆呢？”何明卫似乎并不想去干涉这件事。
　　“那里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立足的地方，而且张安桐我实在无法相信他的动作。”郭梓月对此又是一阵头疼。
　　“还有吗？”何明卫点头道。
　　郭梓月正欲开口，话却堵在了喉咙里，她眼睛凝视着何明卫半晌，终于还是摇头叹道：“算了，你能听我说完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她踏上半步抓住何明卫削瘦如苇的手道，“只是你们要记住，我们曾经一起面对过灾难，就算有再多冲突，我们至少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何明卫仰起头偏着冷冷地轻笑道：“我知道，但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你们都没有。”
　　“那你有什么？！”郭梓月的盛怒语气一瞬间就冲入四周，她压着声音几乎是嘶哑地低吼道，“你们都做过什么？！你们明明拥有我们所失去的渴望百倍之多，你们却选择自我隔绝，甚至对自己的族人都毫不犹豫毫不留情，你的立场又是什么？！”
　　何明卫瞥了一下嘴冷笑着喷了口鼻息：“我们从未杀过人，我们从不把自己的力量作为驾驭人世的牧鞭，更没有在逃离自己的职责后再对别人的坚持横加指责。”说着他轻轻拨开郭梓月的玉臂，抽了下鼻子道。“我们从不怀疑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还有，行为符合一点人世具体区域的理解，不然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郭梓月咬住略带血色的嘴唇，双手四下移动不知如何摆放，良久，她带着试图平静地语气说道：“不要再继续这个没完没了的话题了，我不想介入你们的争斗，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还有共同的恐怖要面对。”
　　何明卫卸下了笑容里的阴冷，原本轻细的声音压沉道：“我能切身感受到你的无奈和无力，但这不是你能左右的，我们都不能。”说着他抬起细长如骨的手指划过腹部，“我们只是竭尽所能旦尽人事罢了，夹缝中能留给我们的幻想已经越来越稀薄了。”
　　郭梓月眯起眼望向何明卫，一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只能如同甩动般摇着头：“你们三个现在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唤醒他的心脏？”
　　“总有办法，我不想去揣度时间的容量。”
　　“你真的觉得这种奇招能有效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只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
　　郭梓月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不悦和压力全部挤出，“我们之间真的很难达成理解，但至少那方面我能完全相信你们。“说着，她转过身独自沉入楼道间曲回的光照中，”再会了，蜥。“。
　　“真令人怀疑你是故意的。“何明卫的冷笑轻蔑地递了过去，尽管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随着郭梓月走远，何明卫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座学校，真的是惊奇不断啊，或者说是动乱的时刻已经要来临了吗？我们到底还能在这里藏多久？还有多少暗流正在这里翻腾？到底还有多久时间能够挥霍？这一切都没底，但永远都要面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