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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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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多数人的概念里,钱财是不可或缺的好东西,有的人甚至将其作为毕生追求之物。钱之一字自诞生以来,便彻底改变了社会结构。它与许多东西挂钩,比如权力、比如名望、比如地位,世间几乎所有的欲望都与它藕断丝连。因为它,人于是有了上下之分,尊卑之别。
  只是钱有的时候作用也很有限,就像赚再多的钱商人也只是商人,不大会被读书人瞧得起一样。世间很多麻烦事都是钱摆不平的,对此阳春客栈的掌柜就有很大的感触。就好比现在,整个客栈的大堂都快被这一男一女掀翻了,桌椅饭菜狼藉满地,客人一哄而散,而他跟伙计连出去报官的机会都找不到,抬个头,都可能被那剑气与鞭影波及,弄得尸首异处的下场。
  “我说云州来的大妹子,我们能不能出去打,弄坏了这些桌椅门窗你有钱赔吗?再说了,客人都被你这彪悍的作风吓跑了,岂不正是证实我所说的蛮夷之女,不知教化不知检点吗?”背着剑匣的青年剑士就算与人争斗,嘴里依然喋喋不休,弄得不远处容颜俏丽,身上装饰与寻常人迥然不同的女子更是大怒。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么青年剑士早已不知被鞭尸了多少次。云州女子怒叱了一声,手中的长鞭忽然绷直,手腕一抖,小臂上血艳般的纹身黑气大发,一条白色巨蛇的虚影忽然朝青年剑士汹涌噬去。
  “靠,不过随口调笑了几句就动真怒了。”青年剑士心知这白色巨蛇,乃是云州女子从小培育的妖兽之灵,可想而知女子已经拿出压箱底的手段想与他死战不休。
  就算武道比云州女子高出好几个层次,此时青年剑士也只能暂避锋芒,凭着多年武道争斗的经验,青年剑士本能的判断出那巨蛇即将扑来的方向与路线,依靠着灵巧的身法与转折险险避过。
  然而白色巨蛇却没有停止攻势,朝着既定的方向直直地冲毁了柜台,眼看着就要把藏身其内的掌柜伙计二人一击轰死。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周围的空气忽然凝滞了起来,巨蛇仿佛困在一大堆无形的粘液中,原本凶猛至极的冲击突然像被人捏住了七寸,变得吃力缓慢无比,仿佛每近一寸都是登天般的奢求。那可怖的獠牙,与张大的巨口就距离掌柜脸面不足一指之处,掌柜甚至能感受妖兽鼻翼喷发的热气与舌尖将吐的涎液。
  青年剑士见此情景,一边有些自责自己刚才怎么没挡住那巨蛇,差点就波及到无辜,一边又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口中惊呼出声。“天师道的拘灵焏禁之法......想不到此间还藏着高人啊!”
  云州女子此时也有些后怕,手中的长鞭也停了下来。这灵降之术自己并未掌握纯熟,方才气急败坏差点酿了大祸。要知道大琰王朝天下刚定,对江湖中人的管控最是严格不过,若是自己伤了人命,恐怕免不了牢狱之灾。
  虽然停手,云州女子看着不远处青年剑士的脸,心中的恶气仍未消散,看着从左前侧楼梯处走下来的人影忿忿不平道:
  “哼,想不到我看走眼了,小哥原来也跟这无赖流痞一伙的!”
  本来一直打算作壁上观的张少胥此时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见掌柜与伙计已经连滚带爬地离开客栈大堂,随即便念咒掐诀解除了禁制。又向云州女子解释道:“姑娘可别误会,我与这位兄台可是素不相识,只是怕你枉杀了无辜百姓,这才出手打断灵蛇的攻势。”
  听得此言,云州女子跺了跺脚,引得头上的银饰,手足颈项佩戴的骨质珠链一起叮啷作响。她撇了撇嘴,好似十分委屈,朝着白色巨蛇招了招手。“算了,小白,回来吧。这些华族的汉子合起伙来欺负咱们,咱们又那里是对手呢?”
  那白蛇眼里的凶光暗淡了下去,盘绕着的巨型身躯慢慢又化为了虚影,黑气一闪,再次变成云州女子白花花的胳膊上血艳般的纹青。
  “嗨,方才若不是这位小兄弟救了那两个人,你我恐怕就要被朝廷的影卫司抓捕扔进大牢了,你不谢谢人家,还冤枉我们合伙欺负你?”青年剑士摇了摇头,好似痛心疾首地补充道:“天下居然会有如此胡搅蛮缠的女人,这场架真是白打了。”
  “连我阿爸都知道天下的女人都是狐狸,说的话,做的事只能看三分想七分。你方才不是还胡吹大气,自以为了解天下美人吗?那你倒是说说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云州女子白了青年剑士一眼,但就算是这一简单的动作,看起来也风情万种,倒真像个狡黠的狐狸。
  张少胥见二人还在斗气,不禁有些苦笑不得。因为想到大毛说绘制符箓能赚钱,张少胥便去了那紫云道观试试运气,结果事情虽有波折但总归达到目的,不仅得到了绘制符箓所缺的道具,还挣得了十两银子。有了钱财,张少胥也总算不必再找破庙当成自己的容身之所,出了道观,寻到这阳春客栈,便想就此安置下来,研究一下当初在囚牢里张老伯教的本领。不料自己自打进了这间客栈,这背着剑匣的青年汉子就跟这云州来的女子争执没完。
  起因是青年剑士与四个跑商的伙计拼桌喝酒,伙计们都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而青年剑士也长着一张很老成的脸,看起来十分好相与。五个男人坐在一起,闲话没说几句,便开始扯到美人这话题。
  要说美人,青年剑士,那是胸有千壑,心有汪洋,只见他猛灌了一大杯当地的大烈酒,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口若悬河地点评天下美人:“大琰朝封疆辽阔,中庭的九州,云墟之野的五州,合起来有十四州之数。要说这天下美人之最,那还是我剑阁蜀州当仁不让,那弄得大夏王朝分崩离析的妖妃姜姒,那毁了前朝大祈千年基业,一笑烽火举的施夷光,可都是出身蜀州。蜀州三川汇流,水汽氤氲,日照既少,当地美人个个肤光洁白,如凝霜雪,所以蜀州拔得头筹当无意外。”
  “而第二则当属锦州,锦州位处汉川以南,钟灵毓秀,自古便有鱼米之乡的美称。而且当地随处可见小桥流水,四季春秋不显,烟雨蒙蒙,引得才子佳人蜂拥向往。历史上有名的才女十之八九出身锦州,排名第二当无疑义……”
  此时大堂内许多人都支着耳朵或者围拢过来,听青年剑士的评点,颇有种戏台听人说书的热闹。
  青年排出了他心目中的前五,分别是蜀州、锦州、华州、荆州、青州。本打算继续点评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问道:“不知好汉觉得云州的妹子如何呢?”
  “哈,云州处于云墟之野的心腹之地,素来不服王化,前阵子还差点谋反叛乱,幸亏楚夜大将军出手镇压,才没酿出什么大麻烦。我虽没有去过那里,当听说当地女子个个豢养妖兽,养蛊用毒无所不用其极,想必多的是容颜奇丑,心狠手辣的女子,又加之不服教化……”
  却不知问他的女子正是出身云州,听得家乡被如此辱骂,有加之自己也是女儿身份。云州女子越听越怒,二人便开始大打出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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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件事说来便像是一场闹剧,张少胥担心二人再争执起来,又闹个天翻地覆,忙插了一句:“我倒是知道姑娘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听得此话,青年剑士只觉得头大,自己都没往这女人的话头里钻,你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来凑什么热闹,就算你有天师道的正统传承,难道这女人心思也会跟道法一样越懂越多么?于是劝阻张少胥道:“小兄弟你可别引火烧身,这云州女子行事随心所欲,没有章法,你怎么能猜得出她心中所想呢?”
  “是吗?”云州女子妩媚一笑,轻盈盈走到张少胥的身边,只引得四周香气袭人,她靠着张少胥的肩膀,口吐芬芳地道“那么小哥倒是说说看,让我听听对是不对?”
  “女儿心思犹如深海,不可斗量。在下若是说错了,还请姑娘海涵。我猜想姑娘此刻心里想的是:得找个由头让这位使剑的兄台赔钱给客栈掌柜。”张少胥笑了笑,说道。
  “嘻嘻嘻……”云州女子忽然一阵娇笑,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完全没有顾及仪表形态,她喘了口气,“没错没错,我正想出主意让这无赖当冤大头呢……哈哈,小哥,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在我心里种了蛊虫吗?”
  “不过信口胡诌罢了,让姑娘见笑了。”张少胥道。
  云州女子的笑声可没感染到青年剑士,剑士脸色尴尬,讪讪地说道:“不过是些桌椅饭菜,我自会赔的,又哪里需要费心思。”
  “阁下胸怀坦荡,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信口胡言,还望阁下莫放在心上。阁下方才说我使的这法咒是出身天师道的拘灵焏禁之法,在下愚昧,家师一直未告知其所学道统,还请兄台指证一二。”张少胥这话说得极是漂亮,青年剑士的脸色顿时也缓和不少。
  “不会有错的,只有天师道的道长们才会使用这禁锢天地气机,拘神遣灵的上乘法门。”青年剑士颇为笃定地说道,行了个江湖礼,又通告了自己的姓名:“在下蜀州剑阁玄剑温笑,也不知阁下是张天师门下,那个字辈的少年英才。”
  “不敢当,我这名字是自己取的,虽姓张名少胥,但恐怕不属这天师道门下任何一个字辈。”
  “上正玄法,乾修光道,通善秉嗣,少顺士应。如今天师道的掌门天师,名讳士元,若你是他门下弟子,应该是上或者应字辈,就算是比他辈分高的长老也不过是顺字辈,少胥兄弟,你名字中虽有少字,恐怕也只是巧合了。要知道少字辈的天师统领天师道都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
  “原来如此么?”张少胥眼神忽然有些飘忽,难道张老伯真是天师道一脉的上长老?说不得以后得去荆州拜会一下这天师道门了。
  云州女子在一旁听着二人说话,这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漆黑的眼眸盯着张少胥的脸看了好一阵,眸内异彩闪闪好似星辰。开口用绵糯的云州腔调说道:“张少胥,小哥的名字就和人一样的秀气。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云州白溪侗的展妍儿,此去帝都是代我爹领峒主的册封。你家在中庭哪里?我回去后便让阿爸去你那儿提亲!对了,你们华族婚娶,女子也可以提亲么?”
  “啊?这……”张少胥不知所措,揉了揉头苦笑。“多谢展姑娘看得起……”
  “不要叫我展姑娘,叫我妍儿就是了。说起来小哥你多大年岁,说不定你还得叫我声姐姐哦。”
  “……妍儿姑娘,其实在下今年应有二十二岁了。”
  张少胥心想:也不是骗你,这本就是姬瑕的年岁,如果按照你们人族的记法,我应该有一百几十岁了吧,这要是说实话,也太耸人听闻了。
  “唉,我今年才满十八,这姐姐是做不成了,我还以为你会比我小呢。”。
  “哈哈,想不到少胥兄弟比我都大一岁,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旁人看我像三十岁,看你像十七八岁,然而真实情况却是如此迥异。当真有趣,可惜现在无酒,少不得要与你共饮。”温笑拍着张少胥的肩膀,豪迈地大声笑道。此人当真有种和谁都能结交朋友,打成一片的气场。
  只可惜这气场对女子却是毫无作用,只听展妍儿小声啐道:“当真是个酒鬼,早晚一天醉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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