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偶遇

　　乌山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正午还是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没过几刻钟，乌云便从四周涌来，狂风掠过神州大地，似要将这方天地撕裂开来，树木在疾风中四处摇摆，此时的天空阴沉得可怕，就像有一腔怒火随时准备发泄。
　　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如果在大雨来临之前仍然找不到避雨的地方，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这无妄之灾中沦为落汤鸡。师徒二人亦是满脸忧色，老人早已顾不得维持自身的儒雅之气，只是也学那些路人将长衫收了，再将裤脚卷起，倒有些干脆利落之感。至于少年，似是预料到即将到来的大雨，直接将那双忍受了许多折磨的布鞋提在手中，光脚走在泥泞的山路上，然后放下书箱，将一把陈旧的雨伞拿出，递给老人。
　　刚做完这些，豆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一颗一颗，既是打在这方天地，又是打在行人的心中，像一个一个沉闷的鼓点，敲得人的心里不甚烦躁。老人破口大骂：
　　“你这贼老天，世人都言读书人金尊玉贵，你倒好，专门作贱老夫，食不好，睡不足，如今连这润泽天下的雨滴也准备折磨老夫了，可怜我这满腹的墨水，要是灌了点雨水，那还了得，诶……徒儿，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老夫……”
　　二人几经周折，方才在大雨中找到一个避雨之地，是一个狭窄的岩洞，莫约能容身四五个人的样子。只是见雨势越来越大，二人也沉默起来，只是望着大雨落在树叶上，青石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听着大雨落在山林的声音，愣愣发呆。
　　少年突然开口：“师父，这场大雨来得如此急促，怕是很多人都来不及找到避雨的地方了。”
　　“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他人之事，与我们何干，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我们尚且自身难保，又有什么精力去想他人……”
　　只是老人的话音还未落下，一个爽朗的笑声便从外面传来：
　　“哈哈，这位老伯所言虽有一定道理，在下却不以为然，都言天下平民之苦，乃我等士子心头之痛，若身为神州子民，每个人都只顾明哲保身，以保全自身利益为先，那又何来当今之盛世？”
　　只见从外面走来以为穿着蓑衣的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蓑衣下边是一身白色的华服，虽大雨希希一举一动尽显风流气度，在他的后面跟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丫头，只是一双眼睛倒是明亮得很，两人皆是背着一个书箱，只是看起来高级许多，竟是油布覆盖，有防水防霉的功用。当今圣皇有千古一帝的风采，开女子入学之先河，并有女子上朝为官的例子，所以在各个学宫求学的女子并不少。
　　他进来之后先是放下书箱，脱掉斗笠和蓑衣，再帮小丫头做完这些，不过小丫头似乎并不领情，哼了一声。就径直坐在了地上，理也不理他。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楚仁剑，景阳州人氏，欲往薪火学宫求学”，他又指了指身边的丫头，“这位是…咳…舍妹，楚小鱼，不知阁下是……”
　　陆小七面向两人，鞠了一躬，言道：“在下陆小七，这是家师，来自石头镇，家师也是前往薪火学宫，至于我，跟着师父，去哪都行。”此时老人话唠的毛病就犯了，理了理衣衫，面露得意：“楚小子，你是不知道，老夫受他人之拖，去那学宫担任酒祭，说不得以后还是你先生，观你刚才所言，应当也是自幼熟读圣贤书，这我可要好好说说你了，年轻人，锐意进取、富有朝气是好事，只是切记莫要冒尖出头，世道险恶之处甚多，不然以后有你苦头吃咯！”
　　“老伯所言甚是，吾必定铭记在心，只是少年郎嘛，当有敢为先天下的气魄，不说济世惠民，尽力而为即可。”
　　老人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你可比我家小七强多了”，他又指了指小七：“你看看人家，同为少年郎，人家就这么风度翩翩，卓尔不凡，多学学。”
　　陆小七再拜：“弟子谨记。”
　　老人气急：“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另一位少年郎则哈哈大笑。
　　……
　　少顷，雨势渐缓，没过多久雨就停下了。华服少年提议道：“这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如我们现在去山顶观景，说不定可以见到雨后初晴的美景呐！”
　　老人附和道：“不错不错，如今士子们都喜好四大美景，春城百花齐放，夜城圆月当空，东海大日初升，最后一个便是这巫山云雾翻涌以及初晴的彩虹，说不得今日我们也能一饱这等绝世美景。”
　　于是四人兴致勃勃的开始登山，小丫头一马当先，纵然山路崎岖难行，却仍不能阻挡她的脚步，当到达山顶之后，小丫头突然兴奋起来：“看，彩虹！”
　　果然，置身于群山之巅，看那些平日里险峻挺拔的高峰也不过如此，大雨过后，碧空如洗，而在不远处的两道峡谷之间，赫然挂着一道如美轮美奂的彩虹，柔和淡雅，宁静的贴着蓝天，折射出五光十色、绚丽璀璨的柔辉。
　　老人眼眶有些湿润，不知为何，在这瞬间突然想到一句诗，便轻轻的念了出来：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旁边的华服少年少年似是听到了老人的自语，也跟着念起了诗：“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老人笑道：“好小子，会喝酒吗?”
　　“怎地不会?”
　　“那好，我这有一坛好酒，名为相思醉，今晚不醉不归，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明天得请我吃饭还回来。”
　　华服少年洒然一笑：“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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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在山巅燃起了一堆篝火，一边是一个跛脚老人和一个华服少年在把酒言欢，准备以诗会友，以酒言交，一边是一个木讷少年和一个黑炭小丫头相对无言，望着对面两人，竟也觉得有趣。
　　只听对面两人有些醉意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少年儿郎，我观你天庭饱满，骨骼惊奇，眉目嘴角之间皆带英气，日后必不是池中之物。”
　　“老伯谬赞了，我见你老当益壮，筋骨硬朗，虽腿瘸却不显半点颓气，日后必然大有鸿运。”
　　“你我二人如此投缘，不如今日就在此地拜为兄弟如何，此天地作证，月色正好，良辰美景，方不枉此行啊！”
　　“正好我是家中老大，无兄也是一桩憾事，今日正好能圆此夙愿。”
　　一番祭拜过后……
　　“大哥！”
　　“二弟！”
　　……
　　看到此处，小丫头戳了戳身边的布衣少年：
　　“你知道他……我哥哥在我们家乡被别人叫做什么吗?”
　　“什么？”。
　　“贱人楚，楚仁剑，倒过来便是贱人楚，哈哈。”说罢小丫头做了一个鬼脸，就扭头过去了。
　　少年看了看对面拜天拜地的两人，和旁边调皮的小丫头，第一次发现来这世间一遭，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