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同行

　　竖日清晨，难得阳光曦曦，鸟鸣幽幽，一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样子。
　　老人缓缓睁开眼，只觉头脑昏沉，对昨夜之事模模糊糊记不太真切，又见一个黑炭小丫头对自己捂着嘴笑，便向旁边的少年问道：
　　“徒儿，我这昨夜饮酒过多，可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不曾。”少年随口答道。
　　“此言当真？”
　　“当真。”
　　老人明显长舒了一口气，“你也知道酒可忘忧，亦可坏事，多少能人有才之士，对那些荣华富贵不屑一顾，却唯独对这酒情有独钟，醉后上可通天人，下可至黄泉，多有名家之作出自此奇妙之境，昨夜为师酣然大醉，可曾写下一些旷世佳作？”
　　小丫头实在忍不住了，用手指了指另外一个仍在呼呼大睡的少年：“老头，你这旷世名作留没留下我倒不知道，倒是多了一个把酒言欢的义弟，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哈哈。”
　　老人明显脸皮有些挂不住了，走过去对着沉睡少年的臀部就是一顿伺候，打得少年刚从梦中醒来，初时还有些懵懂，一会儿便明白其中缘由，便大声求救，惹得旁边两人更加笑得合不拢嘴。
　　“你个小崽子，圣人有言，三纲五常，人伦之本，我这年纪做你爷爷辈也不为过吧，你倒好，诱使我和你结拜起来了，我珍藏了多年的相思醉也被喝得半滴不剩，看我不打死你。”
　　“老哥，不，夫子饶命啊，昨夜之事，只是醉酒胡言，做不得数的，更何况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啊，那不行到前面的酒家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还喝，简直是……有辱斯文呐”，老人似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犹豫了一会儿，又觉得远方的酒愈发的香气扑鼻，罢了罢了，谁叫我老年人大度呢，已至花甲之年还和少年郎计较做甚，只是此刻他忘了和另一个少年的锱铢必较，就摆了摆手，“也罢，原谅你就是了，不过这边酒馆客栈，有一种好酒名为青竹酿，以上好的高粱和竹根水酿造而成，再放在千年翠竹之下窖藏，若是三年开封，便邻里可闻，十年开封，一村之内，酒香四溢，据说那极品三十年的老酒，若到解封之日，可十里飘香，我呢，也不为难你，只要请我喝上三年以上的，也就抵了相思醉和之前之事了。”
　　少年一下爬起来，用手勾着老人的肩，一脸坏笑之样，“一言为定，不管是什么青竹酿还是神仙酿，我都给你弄来，再加一只大野生山鸡下酒，配点知名小菜。嗯～想想我都觉得如神仙般的潇洒。”
　　老人觉着自己虽吃了些“亏”，却也难见如此爽快合意的后生，便欣然答应了。
　　说着两人勾肩搭背的就走了，留下另外两个看着这场如戏剧般变化的目瞪口呆的两人……
　　经此一事，在老人在此感叹青竹酿的甘洌和少年的大方之后，原本两人的队伍增至四人，往往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华服少年在前方吟诗作对把酒言欢，做些高谈阔论，比如某某学士背着正妻和妾室又在外面养了一个青楼女子，实在是礼崩乐坏，却又于眼神中透露些许羡慕，又言及某某江南出名的大才子，原是朝中某尚书大人的私生子，少年直感叹世道不古啊，若自己也有个尚书老爹多好，在路过一个村子后，老人神神秘秘的和少年说老村长和卖菜的大妈有一腿啊，结果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少年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直言受教了之类的话……他们古今中外，无所不谈，有时也言及天地宇宙，个人命运，一次，在一家酒馆之中，喝多之后，老人一脸凄凉，指着天空，大声哀叹：
　　“生不逢时啊，若老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生于战乱之中，再做个蛮横霸道的武将，谁要挡我，我便杀谁，总好过在这太平盛世，做只蛆虫，苟延残喘，剩个残躯，偷度余生！”
　　“看你这老头儿说的，一点都不对，任何时代的人，都有压迫在身上的东西，即便你是乱世最强的武将，不还是要头疼怎么管理手下？而就算是过得最差劲的人，不也有值得开心的地方？蝼蚁尚且偷生，况于人乎？而且就算你那方面不行，总还有一方面行的嘛，哈哈？”少年显然是喝醉了，毕竟自此那件事之后都是叫老人为夫子的。
　　老人一听前面，还觉得孺子可教，老怀大慰，终于有人深得我心，只是一听到后面，马上就变了脸色：
　　“放屁！谁说我那方面不行，别看我年纪大，却老而弥坚，信不信我尿得比你远？”
　　“不信！”
　　“不信我们可以比一比！”
　　“比就比，我难道还怕你一个糟老头子？”
　　于是就在一个夜黑风高夜晚，一个出身“望族”的老头子，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进行了一场关乎男人尊严的较量，至于结果嘛，就不得而知了。
　　对比前面的两人，后面的两人就显得单调得多了，小七除了洗衣做饭之外，就负责四人在外露宿时的守夜问题，而楚小鱼呢，面对一切都有些好奇，也会去找小七去问东问西，不过见少年一板一眼，没有风趣，也渐渐失了兴致。比如小丫头指着一个和尚，问他们一天吃斋念佛，且饭食之中只有素食，没有肉类，如何过得，少年只是略做思索，就回答道：
　　“他们心里面有佛，应当吃什么都很好吃吧。”
　　小丫头又指了指乞丐，“那他们的生活，总该无趣无味了吧。”
　　“一个馒头，就是他们的趣味。”
　　小丫头眼珠一转，看着少年笑了笑，“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最没有乐趣了。”
　　“谁呀？”
　　“你呀，明明年纪不大，却偏偏像我爹一样，说话做事一点都不好玩。”。
　　小七想了很长时间，就和小丫头这样说道：“小姑娘，我师父也是那么说我的，不过我觉得每天给我师父做做饭，担担水，帮一帮街坊邻居，就是我的乐趣，还有我最喜欢我师父念诗词了呢，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可是应当是极美的吧，可我师父说我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不肯教我，可我有时听听我师父说些道理，也觉着很有意思呢！”
　　小丫头甩了甩脑袋，又思考了一下小七的话，刚反应过来，发现小七已经追上了前面谈天说地的两人，也向着他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