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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撒手人寰朝天去 留下生前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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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四刻,东边的天刚刚泛起一丝白光,地安门外的钟楼、西城的崇国寺、西华门外的庆寿寺、宣武门外的法源寺、什刹海北岸的广华寺、平则门内的妙应寺,钟声骤起,悲悲切切地回荡在寂静的北京城。
  袁忠的儿子袁彬被钟声惊醒。昨夜父亲一夜未归,到了子时才托西城兵马司的差官传回话来,说宫中有要事不回了。袁彬这才安顿好母亲,回自个儿屋睡去了。才睡下没几个时辰,被钟声吵醒,五脏六腑得难受。慢悠悠地钻出被窝,披上厚重的棉衣,推开房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寒颤,看着满天飞舞地雪花扬扬洒洒下个不停,地上已积了一尺多厚。耳边钟声响彻不绝,他抬眼望向紫禁城的方向,心里想:皇上晏家了。
  西华门外驻马石旁,乌压压的轿子排了老长,官员一律换了素服、乌纱帽和黑犀角带。西华门开启,皇室宗亲、文武大臣列两排,鱼贯而入。灵堂设在几筵殿,殿内外各处挂着白色的孝帐和黑色的孝带。殿内正中深黄缎面儿团龙纹寿被一袭一袭地盖在梓宫上,前方设几筵,上铺安神帛,帛上竖着高大的神牌——“宣德宪天崇道英明神圣钦文昭武宽仁纯孝章皇帝”,安息香插在一尊鎏金宣德炉内,细如游丝的青烟萦绕在殿内,宣告主人的灵魂已升入三界外。
  巳时一刻,大行皇帝小殓。几筵殿外肃立着皇室宗亲和各部院的堂官。司礼监太监刘宁任司仪,站在丹墀之上,脸色极其肃穆,看着时辰,口里吐出一个字“跪”,下面站着的众人齐刷刷跪倒,行五拜三叩之礼。跪拜结束,皇室宗亲按辈分陆续入殿拜祭,之后是文武大臣按品阶入殿拜祭。
  殿内搭了守灵孝棚,皇后孙氏带着皇太子祁镇和常德公主,吴贤妃带着皇次子祁钰和顺德公主守灵。“闻丧、小殓、大殓,上尊谥颁布遗诏,百官劝进,择良日登极”,这是礼部拟的国丧仪注。
  时至正月初六,大殓毕,前来吊唁的人已不甚多了。张太后连日操劳,加之丧子之痛,早已疲惫不堪,回清宁宫了。贴身女官青莲给太后揉着肩膀肩,疏解着连日来的疲迂。
  太后闭着眼,脑子里想着自己的人身际遇:十年前她四十七岁送走了自己的丈夫仁宗皇帝,十年后人近花甲又送走了自己的儿子,这种黑发人送白发人的痛,让她感到痛彻心扉。旋即又想到皇帝“大行”新君未立,日后还有千头万绪的国务机要等着她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定夺,不由得愁上心头。
  “青莲把去年暹罗国进贡的“龙涎”拿来。”太后吩咐道。片刻,青莲便将一个绿翡雕凤的小玉壶和一把短烟枪托在朱漆盘儿上呈了上来。
  太后左手衔起玉壶,右手轻轻拧开红宝石壶帽,挖了一勺淡黄色的“龙涎”,放到烟锅儿里。青莲上前敲火镰为太后置烟。深吸一口,顿感一阵清凉窜入脑海,浑身清省了许多。
  “先帝在时最喜这‘龙涎’,”太后对青莲说道,“但此物伤身,久用成瘾,就连身旁的人闻着了也受伤。”说着又把烟枪放回了盘儿上,闭上眼睛反复想着这几天的奏疏。
  这些奏疏现都堆在桌上,像小山一样,都是皇室宗室、文武大臣们参议嗣立之事的。其中私念悖论者有、忧国忧民者有,但基本都担心太子冲龄作祚,建议另选长君,其中监察御史王文的奏疏却甚为直透:
  “帝幼无能落为傀儡,皇权丧失朝代更迭,史有鉴之。天下大事纷繁复杂,嗣君冲龄,岂能理政国事,若皇权旁落,局势堪忧。且久闻太子身世,隐于宗室,闻于宫廷,名不正而言不顺。仁宗孝昭皇帝十子,太后嫡出有三,越王德才兼备,俾其摄政,足以掌控大局,决断国事,太后思之,若太后决议,臣愿奉懿旨,持金符迎驾。”
  “太子乃大行皇帝骨血无疑,是否是皇后阴取宫人之子,无从查证,时下不宜深究此事。太子冲龄,毫无理政治国能力却是隐忧。”太后一一分析着这些事,“如在诸王中择德才兼备者立为新君,可保国本稳固,却违了“大行皇帝”的遗诏,必定惹来满朝风雨,宵小之辈借此发挥,且此路一开,祖宗成法荡然无存,以后每逢国柄交接之际,必是血雨腥风之时,哀家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想着想着,不觉头脑发胀,用手指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心中嗣君的天平仍摇摆不定。片刻双目霍然睁开,吩咐青莲:“传懿旨,到尚宝司取来越王、襄王金符置于清宁宫。”
  张太后懿旨取金符之事被会昌伯孙忠得知。孙忠是当今皇后孙若微之父,宣宗即位,册孙若微为妃,授孙忠中军都督佥事。宣德三年,孙若微被册为皇后,孙忠也水涨船高地被封为会昌伯。孙忠在朝经营多年,耳目甚广,太后取金符的事儿,被他安排在尚宝司当值的眼线亲信密报给了他。
  “继儿,你速进宫一趟,将此事告诉你妹子,让她早做谋划!”孙忠从几筵殿赶回府邸,关上屋门,吩咐儿子孙继宗。孙继宗本为府军前卫指挥使,后又改封为锦衣卫,平日常在内廷行走,他去送信儿是及妥当的。
  孙继宗打马赶往紫禁城,约莫两刻钟的光景便到了永寿门。递了牌子,片刻便有执事的女官打永寿宫出来迎请。孙继宗见了孙若微,倒头跪拜。孙若微俯身将哥哥扶了起来,问道:“哥,急着递牌子相见,有什么打紧的事?”
  孙继宗并未开口,环视了四周。孙若微摒退了殿内当值的女官,孙继宗这才把张太后懿旨取金符的事报给自己的妹子。
  孙若微听了,俏丽的脸上未流露出丝毫表情变化,但心中却是五内翻腾,血脉贲张。“太后要立藩王?”她心里飞快的盘算着。
  正当此刻,当值女官隔着殿门通禀道:“礼部尚书胡濙求见皇后。”
  “前朝的臣工无旨怎么进到后宫?”孙若微问道,“是乾清宫太监刘宁引他来的,只有他们两人。”当值女官回禀道。“刘宁!”孙若微心里略一揣摩,安排道:“开中门有请!”说完又转身对孙继宗道:“哥,你在此有所不便,且先到后殿稍息,我先会会胡濙,看其来意。”孙继宗点了点头,旋即退去了后殿。
  孙若微步出仁寿宫,站在殿廊上迎接胡濙。丧期间她身着素装,头戴乌纱,体态略显妖娆,脸上略施粉黛,两腮淡淡的胭脂粉,衬托的脸如出水芙蓉,清雅天成。她看着胡濙一人打永寿门进来,刘宁仍站在门外。
  胡濙到了殿下俯身跪拜,口中奏道“礼部尚书胡濙恭见皇后!”说罢便要磕头,孙皇后赶紧命侍从赶紧搀住胡濙,“胡大人,年事已高免了吧,快请进殿!”
  胡濙随孙皇后步入永寿宫,女官奉茶。“不知胡大人今日到访,有何公干?”孙若微直截了当地问道。“回皇后话,老臣奉先帝遗托,将此物交予您。”说话间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那个铜匣,双手奉予孙若微。
  孙若微听说此物为先帝遗托,赶紧起身正了衣冠,微微躬身双手接过来。仔细打量下见匣上火漆封印完好无损,遂问道:“胡大人,此为何物呀,先帝可留口谕?”
  “何物老臣并不知晓,先帝只命皇后亲启。”孙若微略微颔首。见事已办妥,胡濙未多做停留,起身拜退,离开了永寿宫。
  送走胡濙孙皇后刮开火漆,打开铜匣,见匣内只有一封白色书简,中间一行字——若微亲启。她取出书简小心翼翼地抽出里边的泥金笺,双手执于面前,先看了落款,信的落款用了一枚篆文闲章——“长乐”。
  孙皇后当年做太子嫔时,偶得一块和田玉残璧,爱不释手,于是托人请当时京城篆刻名家关山渡,用此璧做了两方闲章。一方印纽雕刻了两支青荷叶托浮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莲,莲尖儿上落着几滴晶莹剔透的露珠,印底儿篆刻着“长乐”二字;另一方印纽雕了两只天鹅轻浮水中,脖颈缠绵在一起,其中一只大的,展开翅膀将另一只护在身下,印底儿篆刻了“如愿”二字。两方印同出一璧,寓意情投意合,比翼双飞。后来,当时还是太子的宣宗受命到南京督办迁都事宜,临行前孙若微将那方刻着“长乐”二字的闲章赠予了自己的丈夫,两人纸短情长,互吐情愫,落款总要用上这两方闲章。再转过眼来看信上的内容:
  皇后若微鉴:见字已是诀别!萍草秋花、阁楼晓月皆付尘埃,今日悲歌而去,茫茫沧冥实乃天命。朕不复起,惟念汝与镇儿。朕心已决,镇儿克承吾位,若有不测可通胡濙佐汝。新君年幼,须太后辅政,顾命佐理,若微悉心育之,政务莫有寸近,镇儿成人自当德报。陈璞朕已匿之,莫为他人所柄。”
  看完诏书,孙若微心情极为复杂,想起往日宣宗在时得点点滴滴,岁月静好,心中升腾起一股温情和依恋;又想到自己和儿子的“大树”轰然倒下,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在这危机四伏,人心叵测的深宫,又感到一阵莫名得恐惧和无助。
  “先帝遗诏应将皇位传给了镇儿!”孙皇后心中想着,“不过信的字里行间透着先帝对自己干政的担忧,那陈璞实际上已是一枚质子,可以永远消失,也可以随时出现,一旦他出现将当年之事大白于天下......”她不敢再往后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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