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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系主三——川殇 / 第一章、我们仨 六

第一章、我们仨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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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沙海
  沙海地处森林与高山的中间地带,过渡却是比较缓和的。先是处处仰视的参天大树,而后是淹没身形的丛丛灌木,再到远望难尽的稀树草原,之后便是散散落落的草地,最后就是这昼夜温差极大的沙海。
  沙漠,自古以来都被叫做不毛之地,鲜有生物在这里定居。追求美好生活的人类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过高的气压导致这里盛行下沉气流,付出的代价就是及其稀少的降水。如果说有潮湿的气流经过,也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只不过海洋在最高山——钼丝别山的东部,背山部分降水少得可怜。这样的沙漠,降水已经是奢求了。
  只不过这是沙海……
  孙尝也喜欢茫茫的沙漠,不过前提是自己有水喝。
  “鸟,你带水了吗?”孙尝豪饮了一大口清凉的山泉水,用满意的神情接受鹰妖缺水时阴冷的眼神鞭笞。
  “把水给我。”
  “打场球,我赢了就给你,但要求你尽全力。”
  “哇哈,我求求你做个人吧,你不是人类不是很善良的吗?你即便不善良,你也要肩负起人类善良的职责啊……”
  尝把之前准备好的另一个水壶给他,“你说谁不是人?”
  “你啊。”鹰妖一边喝着水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
  “很好,把水壶给我。”
  “我喝完了。”
  “那你之后也别要水了。”
  “没问题。有了水,我就有了力量,我就有更多的方式去弄到更多的水。到时候你可别向我要水!”
  “没问题,我自己的是够喝了。”孙尝不信他能弄到水。
  然而第二天早上,孙尝看到鹰妖飞到天空,利用温差在翅膀上弄水,他的确有点佩服了。“鸟,你先别飞下来,看看哪里能出去!”
  “噢,那边有高山,差不多就是沙漠的另一头了。好像还有个村子——咱们过去吧。”
  泊镜村是一个小村落,地处沙海中心偏东,离高山较远,常年缺乏雨水,且近几年地下水资源极其匮乏,村落濒临消失。但是小村子依然坚守这个贫瘠的地方,这是因为他们旁边已经干涸的大湖——泊镜。
  泊镜是多少年前闻名于世的大湖,水产丰富,是曾经的鱼米之乡。清晨,鸟儿寻食的声声短鸣此起彼伏,开启泊镜周人的一天。泊镜湖是妇女们的晨场,大家可以嬉嬉笑笑地洗衣、打闹,一些有学问的人则会在泊镜湖的浅畔讨论魔法或者环境,或者给孩子们备课。清晨的泊镜湖就已经热闹非凡了。
  而到了上午,泊镜周人就如同开了锅一般沸腾。大人们都有自己要做的工作,不必赘言。孩子们总会到学堂中去听取学者们的教育。孩子们的必修是地理、生物和德理,之后分为能感受魔法力和反之的,分别教授魔法和更深入的气候学、侯群学(研究生物种群分布与迁徙)等等的知识。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人们对两种孩子平等而视。云游的大魔法师非常讨厌这个地方的见解,却非常喜爱这个地方的孩子。因为他们都会用目光和努力去追及他们的境界与力量。这些,与发展到甜腻的魔法之国相比,少了虚荣,多了朴实。而泊镜周人出来的魔法师,在外面都是郁郁不得志的。即使如此,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孩子们向外探索的脚步。泊镜湖里长大而不出去的魔法师,几稀。泊镜湖周围及其繁盛的生物群落是动植物学发展的天堂。学者们会带着孩子在森林中与兔鹿交友,与虫蛇周旋,也会以灌草为枕席,以林盖为长被。若是尽了兴,哪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会乐而忘返。家里人也不会担心,因为他们信任学者的知识与担当。
  如果在曾经,你云游此地,绝不会迷了路——你总会在某个时候找到这些孩子,他们会争先恐后地邀请你来到泊镜湖,家家户户具出食物,必会让你饱美——泊镜湖的原料和炊制都是天下一绝。孩子们则会趁机摸回各自的家中与家人亲热亲热。孩子们必定要送不计其数的菜蔬榛蘑、鱼虾螃蟒给临行的你,一定要择爱、适量而取——孩子们喜爱一切泊镜湖的生物,如若犯了你的忌讳,那可真是抱歉。孩子们会左转右转,把你送出丛林。等到你挥手向他们告别、他们消失在丛林中时,那一片外围的大森林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挡住你的去路。这时你大可摸一摸脑袋——嘶,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如果你是一个有趣的人,可以重新进去……
  泊镜湖的下午和晚上,泊镜湖畔的人们就好好歇息,准备新的一天。而丛林里学者和孩子们的夜生活开始了。夜里,伸手难见五指,却是那些虫儿们窸窣耸涌的好时候。学者和孩子们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观察它们的生长。学者给孩子们说过的话,多是在这样的夜晚中。孩子们喜欢黑夜,喜欢树荫,倘是把他们放在那些所谓的大华光明之下,他们反而会不乐意呢。
  泊镜周人,是指环绕泊镜湖形成的聚落,也代表着泊镜文化。泊镜湖存在了多长时间?没有人说得清。泊镜湖喂养了多少代人?也没有人说得清。泊镜周人只知道,这面像镜子一般的湖,承载着衣食住行、喜怒哀乐。泊镜湖畔有宗教,名叫泊镜教,教义就是敬而以时用自然。同时泊镜湖是他们绝对的信仰——没有人可以做出亵渎泊镜湖的事情,如果是外来者,很抱歉,请入乡随俗。泊镜周人不会砍伐远处的森林——他们对自然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敬畏。但是他们也会怀着崇高的敬意去研究它。孩子们在开始学业前,一定要接受家庭和启蒙老师的德理教育。他们的德理很简单,却也很有深意——如同尊敬自然一般尊敬所有人。在泊镜周人的心中,自然是永远第一位的。
  只不过泊镜周人不喝酒,对于酒的爱好者而言,也算是一种小小的遗憾了罢。
  基于这些,就需要展开一点了:年事已高的学者们带领着不需太多的学生们,沐浴着湿润的空气,穿着整洁,一同欢喜地在湖畔,每个人都讲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所有人都带着食物,所有人讲述完毕,就会给公认优者多食。这是老者们的娱乐。
  泊镜周人有个节日——划水节。节日当天,人们在水边用手慢慢地拨着水,荡漾的涟漪慢慢向远处扩散开,最终变成明镜。这样的做法是有它的含义的——如镜般的湖面代表自然,手是泊镜人心中的圣洁之物,手伸进湖水中,代表对自然的敬意。波动的涟漪,代表自然需要改造,涟漪恢复平静,代表一定不能超出自然的允许范围。如果波动不止,泊镜周人就会认为自然出现了问题,需要学者们去调整改善。
  但是仿佛顷刻间的沧海桑田,一座大山将陆与海隔绝。无论泊镜周人多么优秀的地理学者,也没有料到这样突发的结果,他们连夜研究,得出大湖会在几十年后干涸。但是事态仿佛总在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改变的不仅是地形,甚至还有气压。大湖,以及周围多少年的草木幽美,仅仅在几年中,化作乌有。如果在当年那个魔法充盈的年代,会有大魔法师重新用力量维持这里的环境,可惜已经不再。一些为了谋生的人走了,树倒猢狲散;一些失望的学者走了,树倒猢狲散;孩子们也远远离开了这个地方,树倒猢狲散。曾经的曾经是那样的美好,现在的现在是这样的炎热与冰冷。这一切,不过才几年时间。
  现在留守在这片干涸的湖边上的,只有那些深深信奉泊镜教的人们。他们慢慢地聚拢在一块,守候在这一片贫瘠的地方。他们的确无能,但是他们仍怀抱着那渺茫的希望,去希冀当年的来临。
  “干什么?”
  “老师,你看看他们这个……怎么办啊?”
  “我也办不到。我有我的苦衷。而且,如果想恢复之前的生态,需要有合适的地理环境。现在的地理环境不适合,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改善。”孙尝话是这么说,但是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玩家。因为只有地理系的玩家才有可能做到这样的‘壮举’。而且如果自己现在施展力量,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看着。鹰妖的确是在为这个村子考虑,但是处于私心,自己也不敢放开手去做。孙尝觉得这件事情比较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突然,尝的脑子中闪过一个点子,但是下一秒,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懒散的神情——这个点子,自己是不会施行的,无论眼前骨瘦如柴的人们如何哀求。水可以给他们,食物也可以,但是这个唯独不可以。
  在上一个点子不能施行的前提下,尝决定让上刀走丸去调查那个地理系。上刀叔欣然应允。
  现在,就是等。
  但是,等到什么时候?接下来怎么办?孙尝觉得自己不如训练鹰妖,因为那样不费脑子。
  十七、泊镜桐
  “呦,老三,好久不见。”老五的声音很没有气力,孙尝认为老五在嘲讽他,所以语气不善。
  “干什么!老五,我问问您——为什么那群村民那么崇拜我?”
  “他们是崇拜我。”
  “呵呵,您又做了什么伟大的事业了,周味同学?”
  “你给他们说‘我是周味的弟弟’就行了。”
  “您还记得我有什么心理疾病吗?”
  “神经病。”
  “不是神经病!是社交恐惧症,周味同学!”
  “不,我知道,我只是在骂你。”
  “呵呵……你在干什么?”
  “挖河——你来吗?”
  “挖什么河?”
  “因为那座山,现在有很多地方饱受缺水的困扰。我联系了当地几个村子的人,打算在远处的大河开出支流,把水引到这片区域。”
  “为了保险我问一句——老五,就是现在跟我发脑电波的你,是本体还是分身?”
  “本体。”
  “那您费那么大的劲干活干什么?这不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啊。”
  “你想暴露自己吗?”
  “谁想啊!”
  “那除了脚踏实地地干活,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懒。”
  “这是通病,我就克制了。”
  “您多厉害啊!”
  突然老五的声音矮了半截:“不是,本体在这里,你说偷懒是不是太不好意思了?”
  “什么本体?你不就是本体!”
  “不是!我说的是咱们的本体,季前川!”
  “呦,我怎么又成了您的分身了?咱俩是不是季前川,你说个实话?怎么还分本体和分身了?”
  “滚!”老五不说了。
  “我去您乃别的!”尝明明知道对方不再收听,他还是要过一下嘴瘾。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噢幺!”孙尝突然发现自己就是个傻子!
  ……
  “本体走了,你来干啥?”老五打量了一下一人一妖,然后转向鹰妖:“你就是那只鹰?好久不见,长这么大了?嗯?”
  “他是你分身吗,老师?(万言术)”鹰妖低声问道。
  “废话!”孙尝要摆出长辈风度。
  “你小子不知道尊敬本体……和他的学生吗?(万言术)”鹰妖说道,满脸傲气。
  “我给你们脸子了吗?”季老五周味看了看天,“貌似没有吧……”
  孙尝按下鹰妖的头,同时自己低头:“哎呀没事了——鸟!我在跟他开玩笑!你没看出来吗?”
  “你别推卸责任!他才几岁?现在他才三岁!我的天!他虽然是成年人的相貌,但毕竟是幻化的!他的心智还没有四五岁的孩子!来,鹰妖,变成原形,我看看你尾羽上还有没有白色!”
  “没了!真没了!(万言术)”他知道自己还有几根白毛,而且如果强行拔掉,会很疼……
  “有我也给你拔了!”
  “哥!哥我错了!(万言术)”鹰妖怕了。
  “你老师的哥哥叫什么?重新给我组织语言!”
  “师哥!师哥我错了!(万言术)”鹰妖回答得不假思索,不着边际。周味憋不住,笑了。
  “你乃别的……好吧。”周味无奈地摇摇头,左手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同时拍了拍孙尝的肩:“你懒,是有原因的,我也不追究了。”
  “老五,我老早就决定好了——我们打一场吧!在幻境!”
  “篮球?”
  “废话!”
  “呵,先干活。”
  “没问题!”
  “我先说好,到时候如果你被打他乃别的哭爹喊娘,我概不负责。”
  “同言相祝。”孙尝对自己的球技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一言为定!”周味对自己的球技也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两种莫名的自信相互碰撞,结果之后本文不需赘言。
  开河对季前川们来说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相应的技术,他们在以前的系中就已经学习了。但难点是使用工具的极度落后,不过……
  “挖掘机?”孙尝惊呼——“你造的?”
  “他们自己领悟的,我只教会他们杠杆和发电……”
  “好厉害!”
  “给他们说。”
  “您是不是诚心给我找绊子?”
  “真聪明。”
  但是现在投入使用的还只有三台,而且还要计算好充电时间,毕竟没有石油,只能电动,而电动目前还是水力发电为主。
  “普陀里奥!”“我现在正在派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送过来!”“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孙尝心情很好,想要展示一下自己领导者的风度,殊不知周味已经带着鹰妖和民众一起干活了。
  孙尝一直声称自己有社交恐惧症,所以老五单独安排他向最偏远的泊镜村挖沟。孙尝喜欢孤独,他对这种友好的感觉非常喜悦。白天太热,他就会躲进沙子的深处睡大头觉,而到了夜晚,在飒飒的寒风中,尝觉得除了没有更能体现孤单寂寞的雨点声以外,一切都是极好的。他慢慢地挖起砂砾,向外面扔去,然后接着又是一铲子,但是大风又会把砂砾吹回原来的位置。所以没有人帮助的尝行进是极其缓慢的。他选择绕着钼丝别山的山脚,这样风会小一点。而且孙尝在挖出的砂砾上中了草,暗地里加快了草的生长,很快砂砾就固定了。
  时随境迁,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孙尝竟然完成了该支线总规划的五十分之一!
  对比其他人的进度,衡量每个人出的力,周味评价:“的确是够懒的。”
  “什么?你要估计我重新选择道路浪费的时间!”
  “几天?”
  “这个……不到三天。”
  “哦——懒!”
  等到普陀里奥所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来,人们分工,把几个重要的地点放好、埋好,一打开开关,标记点内部的物体蒸发,所有的河道就完成了。
  孙尝的内心是崩溃的。
  大河的水虽是被分了支,但是它的力量仍是浩瀚澎湃的,卷积的河水怒吼着冲荡在荒芜的大沙漠上,如同一跟尖刺,刺入了这片不毛之地,偷袭了钼丝别山的后背,带来了生物的未来。河水是生物生存与发展的定心丸,虽然暂时不会出现什么太大转变,但是上百年以后,像泊镜这样的地方,恢复曾经的繁荣也不是无稽之谈。而且,人为的行动如果合理,会正向促进,所以时间可能会更短。这样大河的成立,孙尝与周味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如果没有更高的科技与坚韧不拔的群众,这样的壮举是不可能出现的,更何况二人都使用了忽律叶,掩蔽起自己和鹰妖,所以人们都认为是自己和洛城的科技造就的这一切。
  二人之所以这么做,是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器量,他们认为自己完全没有资格把功劳揽在自己头上,而更加关心河道维护方面的问题。好在大家的努力都是严谨的——地理学家们实地考察,认为短时间内问题不大。孙尝、周味相视一笑。
  之后便是庆功了——在棵一息尚存的大树下,众人品尝着沙漠里特有的烤饼,饮用河中打上来的水。虽然非常寒碜,但是一切一定、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孙尝当然不可能融入在其中,他远远地待在一个角落里,人们交谈的氤氲气味弥漫在这片暂时荒芜的沙漠上,被他的鼻翼探到。周味则是与大家大致打几声招呼,然后走过来,坐在孙尝身边——并不是二人不合群,而是其中一人有病,两个人都喜欢孤独。
  “你们要说起那个桐树,啧啧,那可是有一段历史的!说是当年,有两个兄弟性格不和,后来分开定居。没成想过了多少年,这里大旱——诶诶你们可别笑,这是传说,不是真的,虽然这几年是这样——两兄弟就被迫聚集在一起。两人同时发现地下有水。因为都不在村子里居住,对于功劳是谁的并无所谓。而兄弟二人分工,有联系群众把水向上引的,也有在下方勘探更多水源的。最后勘探到四处大水源。村子里的人把里面的水引了上来,把村子里面的低洼地带淹没,而村子集体搬迁到外面。最后形成湖,因为水面很平静,如同镜子一般,所以被叫做泊镜湖。两兄弟因为劳动而找到了共同地方,恢复了兄弟之情。为了纪念这一切,其中一个兄弟拿出他所居地区最名贵的树种,种在了这里,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忘了,不过在泊镜湖畔,所以人们叫它叫泊镜桐,用以纪念那两个之后再未相见却宠辱与共的兄弟。”人们听着泊镜教的一个老人讲故事。他们都将这些当做饭后的娱乐,权当消遣。
  “是指咱俩吗?”孙尝问周味。
  “悬。”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我要走了。”
  “我也是。”
  “……保重。”
  “……保重。”
  周味顺着江畔慢慢地走着,看着远方的江水仿佛从天地相接的地方奔涌而来,倾斜到后面寂寥的远方,与天地融为一体,昏暗中带有一丝丝蔚蓝。紫色镶嵌在其中,慢慢地飘荡过来。周味看得有点眼花,他揉揉眼睛。河水声“哗啦啦”地充当在他的耳旁,混合着风声,让他感受到灵魂上的浩荡。周味突然有了灵感,联系几天前一直在思考,他默默地唱着,仿佛早就想好一般:
  银沙烂漫荒古共,清流辽远芳尘颂。
  抽丝万里银河练,脉叶流巡血饮洪。
  津水酣畅鼓破天,甘霖逡降雷振龙。
  泠泠天际空流引,泻泻地犷罄蒙冲。
  尊棨邀秉易风尘,陋愚忝请附当雄。
  夜久寥寥醉风停,清流脉脉前路纵。
  兄友观月晕天笑,旦日东西二路从。
  不辞别兮任我情,冀望当年泊镜桐。
  而后他笑笑——哪里有月亮啊,这里都是漆黑一片的。
  “喂——等会儿!”周味听见声音,嘴角露出笑容。
  终于他乃别的想起来要打球了。
  双方水平半斤八两,总共五个球,双方仅是打了四比四,就已经是两个小时了。因为双方只是用常人体质,所以他们已经大汗淋漓。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文学系的事情。”幻境中,孙尝拿起一瓶饮料,对周味说道。
  “的确。目前我从各个方面了解到,文学系是个女性。而且……”周味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你恐怕已经见过了……”
  “什——”孙尝嘴中刚要迸出来,忽觉得身上出现一阵寒意,就像闭眼迈过深渊后睁眼的凝视。他大口地喘气,不知是刚才的运动还是现在的恐慌。渐渐地,他平静下来,心想着自己为对方排忧解惑,应该不会被判作死罪,为自己的幸存而庆幸。
  “那个女人怎么样?”
  “说实在的,由于接触时间极短,我对她的性格只能有偏颇之见——她应该是个性情中人。”
  “有拉拢的可能吗?”
  “很有可能。我觉得我可能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只希望她对钱财不那么看重。”
  “你说钱财?那个一万亿?”
  “我从没觉得我值这么多钱。”
  “那只是这个系统小皇帝自己印的钱,这家伙总有一天会被逮。”周味少见的话多。
  “啥?”
  “你知道那家伙是自己成立一个国家吗?”
  孙尝——在这种严肃的时候——竟突然打了个嗝。原来他是着实被吓到了。“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我不知道系统给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还是相信康帅博的话。”
  “他?那个梦魇?”孙尝觉得很奇怪。
  “他那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告诉我这个世界已经大变。我们之前好不容易形成的中国,其中心统治正渐渐被少数人把控。而那个我们嘴中的系统,恐怕就是其中之一——呵,真是讽刺。为什么总有少数人觉得自己的器量可以容纳一切?”周味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后疲惫感袭了上来,他慢慢坐下,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师哥,你怎么看待你们自己?我的意思是——人?”鹰妖问道。
  “一般情况下,男人短器量而长远见,女人长器量而短远见。不过成大事者,无论男女,都可以做到。”然后周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运动后的疲惫排出一样,但其实不是,“问题是现在,我们谁还有那个器量和远见?”
  “所谓器量,是什么意思?”鹰妖看来是要问明白了。
  “啧……还是能够全方位、多角度地为多少人考虑吧……”周味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复,“当然这只是我的见解。”孙尝捕捉到鹰妖眼睛中的一闪落寂与失望。
  “唉……”鹰妖叹了口气。
  孙尝刚想要说什么,突然身体如同被绞肉机全身绞碎一般地疼痛,他看了看身体,却安然无恙,只有自己出现这样的感觉。“老五!鸟!闪开!”
  老五拉开鹰妖,同时孙尝的身边出现四个分身——四象封金!之后,孙尝被封印在正四棱锥中。而他的肉体,却诡异地慢慢消失。周味面色冷峻,把鹰妖护在身后。
  孙尝的灵魂,鹰妖是看不见的,而且双方无法交流。鹰妖眼睁睁看着,陪伴了自己两年的老师,在瞬间消散,连泪水都不给他留下一滴,只能任凭自己的泪水横溢,去弥补这样的缺憾。
  周味先是闭上眼睛,在思考着什么。
  时间仿佛渐渐变得冰冷,又突然变得炽热,最后又是绝望般的冰封。突然,他睁开眼睛:“闭嘴!哭什么!你的老师被人暗算了!”鹰妖一愣。
  “看来你的老师没救了。”鹰妖又是一愣。周味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把紫霜带上,以后你们跟着我。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与其去悲痛,不如想办法给你的老师报仇!”周味的语言很平静,但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鹰妖停止自己的哭泣。
  “我以后会用非你能够容忍的训练去磨练你,直到你能够真正面对那些人。”但是鹰妖并没有那个力气让自己站起来,更别提短时间内让自己产生仇恨。周味一把把他扯起来,如同拉着对橱窗玩具恋恋不舍的孩童一般,把他拎走了。
  十八、上刀
  上刀走丸在山中快速位移,锐利的眼睛捕捉着附近异常的举动,但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钼丝别山山顶,终年积雪,难以行走,上刀足底凝气,轻而易举地在上面跑动。同时,着着白衣,身上的气又环绕着,除非仔细观察,否则难以掌握他的容貌和行踪。上刀觉察到三点方向有什么踪迹,便向偏四点方向投出一把苦无,“嗖”的一声,没入雪雾中,不见形。
  上刀很快来到山顶,上面的云裹得紧,而且空气嘶咧而稀少,上刀坐下,施展感知,范围逐渐扩大。上刀的感知力以云雾的浓度为界定标准,云雾越浓,上刀的感知力越强。现在的山顶云雾弥漫,风雪飞舞,是最适合感知的时候。风头如刀,雪舞如剑,切割着他的身体,然而他丝毫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下方的积雪已经掩埋了他半个身子,奇怪的是,紧贴着他身体的那一层雪,丝毫没有融化,亲和地粘在他身上。突然,他觉察到什么,把头向下一埋,潜进雪中。他感觉到头顶一阵喧哗,他聚集气,准备让自己冲出去。
  “好快(日语)!”他冲了出来,之前的位置,不,是整个山头,被生生削平!幸好他向山下冲去,否则他不知道结果会怎样。这也是幸中之幸了。
  然而,不好!他看到山头正在向自己的方向滚落,他赶忙向下跳落,后来干脆飞了起来,白色的布袍充当翼,想要滑翔。突然,上刀目及方向出现一道雪墙,他赶忙收起“翼”,潜入雪中,“嗖”地一下消失不见。然而雪山开始颤动,下方的巨石柱把他抬了起来,速度极快,上刀甚至来不及反应。他闭上眼睛,然后突然一睁,心道——雪遁,冰晶良子(日语)!身体突然变成水晶一般透明的颜色,“轰隆隆”,巨石柱拐了个弯,携带着他向地面狠狠砸去,同时之前的山头已经携带着雪崩,一起向他的方向席卷而来。
  上刀走丸觉察到极其危险的境地。呵呵,难道真的要用你吗……(日语)?上刀瞬步,用雪遁裹住其中几个身影,形成快速移动的雪人模样,但其实他的速度更快,解除冰晶状态,产生瞬间的爆炸,同时身子遁在其中一个雪人的阴影中,跟随冲力,反向向雪崩的方向冲去,而其余几个雪人则以极快的速度向山脚冲去——原来是诱饵。他的雪人潜入雪崩中,上刀遁形,与雪交融,反而向上游去。他现在需要立刻回去。
  但是,诡异地,旁边的雪摩擦着,竟然发出了声音,还是日语:“看来是个擅长冰的忍者呢……快来让姐好好玩玩!”最后的声音刺耳无比,上刀受到刺激,下意识闭了眼,在感受到身体的灼痛后赶忙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壳中。壳极大,仿佛能够将天边包裹住。他快速地从身后拔出一把刀,“刷”地一下切断自己的小拇指头,四周的环境顷刻变了,而他很明显感觉到头上有被抚摸的感觉,他身体一下沉,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插入前面人形的身体,同时飞起一脚,踢中之前的短剑柄,前方传来“刺啦”的一声,鲜血井喷,在他的腰腹部位留下鲜红的斑点。血滴渐渐没入白袍,形成一道血痕。
  “来者何人?俺上刀走丸不斩无名之辈(日语)!”他吼道,同时看到前面一具女人的尸体,腹部被划开一般,鲜血直流。他面无表情。
  突然,女尸化作血水,渗入地面,这时上刀才发现地面竟然已经没有积雪!他下意识跳了起来,余光看了完好无损的小拇指一下,稍有安心。上方突然变暗,上刀走丸下意识向下方看,却发现一个女人,大致是之前的容貌,举起匕首向自己刺来,他右手抓住后背的刀柄,拨开女人的匕首,同时刀砍落,锋刃前去无阻,直到将眼前的女人劈成两半,余光感觉到上面变亮了,心里才喘了一口气。这时劈成两半的女人却变成泥土,向上刀的喉咙插去,他下意识冰晶化,泥土无情地打击在他坚冰色的脖子上,竟然出现裂痕!“啪啦”一声,冰晶碎掉……
  上刀走丸跌落下来——原来冰晶是替身,他猛蹬一下冰晶,却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身形,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下方的尖刺却着实逮住了他,刺穿了他的颈椎、尾椎、四肢的每一个关节,发出“磕啦磕啦”的声音,在他的大脑中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痛彻骨髓的痛感袭来,上刀走丸,一个轻易不会因为痛苦而惨叫的男人,这时却发出痛苦的嚎叫。这一次嚎叫,牵动他身上所有的肌肉,又是一次撕心裂肺的“磕啦磕啦”声,上刀走丸怒目圆睁,面色憋得青紫,然后渐渐失去知觉。
  这是他的策略——一次竭尽全力的吼叫,要将所有的肌肉调动,一来是能够威慑敌人,二来是之后身体会进入萎靡,痛感就会降低。这是他来生将死前的尝试,他成功了。而这一次……
  等到他醒来,面前却站着孙尝,也就是季前川。“季……季君?为什么?(日语)”
  “你刚才失去意识了,对我发起攻击,我刚刚才控制住了你……(日语)”突然,季前川的表情变了,变得狰狞,变得可怖:“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们的差距,如同天与地一般!你之前认为我让了你?哈哈!我承认,你是一个优秀的……忍者!哈哈哈,这是不是对你最大的侮辱?(日语)”
  上刀走丸露出愤恨的神情,他挣扎开身上的藤蔓,古铜黄的皮肤被生生撕扯开,血,流了一地。他落在地上,反而露出冷酷的笑容:“并非堂堂正正的战斗?也罢、也罢,真没有想到,你这个中国人,真是个小人啊!(日语)”他的笑声渐渐变得苍凉,变得无奈:“俺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世间的人值得信任,除了时间不同的战斗。现在看来,你的行为,向俺印证了这一切!(日语)”字字如同无情的铁锤一般砸在对面的季前川上。
  “什么?你一个日本鬼子,居然敢说中国人的不是?找打!(日语)”上刀走丸身体突然被禁锢住,无法反抗,季前川狠狠打了上刀走丸一巴掌,然后对着他的腹部又是一拳,对着他的下体又是一脚!
  上刀挨了毒打,反而笑了,欣慰地笑了——“日本?这国家……我……我真的没有听说过。”坐在草屋中,孙尝,也就是季前川,对他发起这样的疑惑。他不知道发出什么吱呀乱叫,却在自己的大脑中清晰地形成这句话。
  “什么?你居然没有听说过大和民族?那可是最伟大的民族!那可是日出之国。(日语)”
  “上刀……先生,我能否叫您……上刀叔?”
  “别扯这么多没用的,你连日本都没有听说过?(日语)”
  “没有,先生,但是我听过您的语言,是从‘俺’这个词中辨认出来的……”
  “换而言之,你听过日语,却没有听说过日本?(日语)”
  “对。”
  “这……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日语)”上刀走丸挠了挠头,突然大笑:“你叫俺上刀叔就好了!真是抱歉,俺可能对这一方面不太清楚……(日语)”
  “我也很抱歉……先……哦,上,上刀叔!”季前川这次改口了。
  “哈哈,没事!(日语)”
  “作为补偿,我想听听您讲讲日本的历史、文化和人民等等……毕竟我对您和您的民族不太了解……我不能擅加判断……”
  “哎呀……啧啧……俺只能大致讲讲我们的文化……哈哈哈……(日语)”上刀走丸很讨厌历史,他只记得某些大致的事件。之后他把这些事件一一讲给季听……
  “原来如此,从客观而言,日本这个民族的确相对地……抱歉……我是说,更加富有侵略性……”
  “什么?侵略性?俺承认,天皇的确做过那么一两件荒唐事情,不过他老人家那时候脑子不太好使了……(日语)”上刀走丸最后几个字稍微狠了狠,“不过可能是你们中国人太软弱了吧?季君?(日语)”
  季前川听毕,正坐,严肃地说道:“上刀叔,您说的可就是偏颇之见了——我们中国人虽然是各个城市‘临时拼凑’起来的,但是不代表我们软弱。我们拥有七百三十七个二级城市、一百二十三个一级城市及其附属乡镇,而且拥有南水、微水、周津和逐鹿市四个附属市,而且作为第一个结合的国家,我们的发展速度超过其他城市的想象,我没有去过您的国家,可能是我鼠目寸光,但是您不能随意批判我们中国。我们的经济中心与政治中心是丘涧市,当时是这一座城市排除万难,联合起来这些城市的。要知道,当时其他城市都反对过这样的行为,但是一个软弱的城市、众多软弱的城市人是难以联合起来这么多城市的……”季前川说的话,上刀走丸完全没有听懂。
  这也难为他了,毕竟上刀走丸是天才,却不是帅才,他对天下大事一概不知。如果对个人,他可以有所见解的话(而且除了大局观与世界观,他是公认的博学),那么大到国家关系,他是没有资格插言的,更何况……
  “好吧,但是中国人……”
  “并非!我不想再用古代的人,如郎韧、兲神宗等人举例子,那我就给您讲讲蒋丛林的故事……更何况……然后……所以……”季前川滔滔不绝,上刀走丸却一句都没有听懂……
  “看来你这个婆娘还挺有意思啊,俺还从一开始没有看出来!(日语)”思绪回到现在,上刀走丸从背后拿出一个刀鞘。刀鞘上面露出一个刀柄,如果仔细去看,上面会有微微寒气渗出,而后消失在空气中。
  “俺不知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你的演出……(日语)”他左手紧握刀鞘,右手握住刀柄,之后便是一拉!季前川突然消失在他的眼前。
  拔刀!“太蹩脚了!(日语)”上刀走丸拔出剑柄,一道寒光闪过,周围的树木纷纷应光而断!他的身体散发出及其剧烈的寒气,从地面上延伸出去。
  这时地面长出几十根粗壮的藤蔓,他的剑柄上,寒气慢慢形成刀的模样,他把刀往地上一插,之后向前一扫,拖刀!之前插入的位置掀起一阵寒浪,将周围的藤蔓生生劈开,绿色的汁液四溅,但是没飞出多久,就变成冰块“叮叮当当”掉落在地面。同时刀气快速飞出,仿佛白色的锦练,在不远处炸开,散出浓郁的白雾。上刀走丸潜入雾中。
  雾慢慢散开,季前川的身形显现出来,他手抓住刀气,神情却不屑一顾。他从即将散掉的雾中冲出,换成左手抓刀,右手握住刀刃,手心上流出殷殷的血液。“死吧,冒牌货!(日语)”
  瞬间他的左手、刀柄像残影一般快速晃动,而刀刃早已看不见踪影……
  “你为什么要成为忍者?你知不知道那样的货物,只能是我们的走狗!(日语)”对面的人叫嚣着,然而他的面容,上刀走丸早已不记得。那时候年轻的他眼中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那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老者,自己的父亲,上刀笠。“父亲,你……(日语)”
  “逆子!(日语)”
  逆子?
  逆子……
  逆子。
  上刀走丸拿出刀,“父亲,你一定要把所谓的名誉看得那么重要吗?(日语)”他希冀眼前的父亲能够稍微做出一点让步——假如他能作出一丁点,哪怕是一丁点的让步,自己都可以放弃抵抗,听候审判。
  然而……
  ……
  所以……
  “父亲,俺所要的是理解,这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的。理解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既然这所谓的荣辱要成为那阻碍事物的话……(日语)”上刀走丸换手为左手。
  “逆子!我们家族祖祖辈辈都是右手为主,你居然把左手当做主手?看来这个门户,俺是一定要肃清了!(日语)”
  “不!父亲!你想错了!俺之所以不用右手,是因为俺的右手在某种意义上……(日语)”
  “谁会听你这么多的混账理由!”上刀笠一马当先冲了上来,双手握住“滴刃”,向上刀走丸砍来,上刀走丸左手主接,右手顶住刀背。当时年轻的上刀走丸认为,他可以遁形于影中,让自己的替身去抵挡攻击。但事情远超出他所料。
  在双刀相接的一刹那,“滴刃”应声而碎,从相碰的位置蔓延上去,同时上刀笠一下蹲,他闭上了眼睛。上刀走丸的目光始终收拢着父亲,却听到“噗嗤”一声,上刀走丸闷哼一声,全身上下仿佛被千万银针倾扎一样,痛苦莫及!
  “‘滴刃’的绝招,刃滴,可以让它的刀变成碎片,刺入敌方的穴位,而且……(日语)”上刀笠话音未落,他就痛苦地昏过去。
  等到他醒来,已经在一座寺庙中。而他的右手中,握着那把名叫“滴刃”的刀。
  听寺庙的主持说,这把刀曾经是一把废刀,连一具尸体都砍不了。铸匠一族抓住这个弱点,反而展现出它绝佳的才能。这把刀曾在一个穷苦的忍者手中,后来该忍者在一场大名们的争斗中立下汗马功劳,却如樱花般逝去。他的上司,上刀笠,亲自登门当时领军的某一御家士武士,收下这把刀。在那场争斗中,即便是足轻武士,也并没有死伤多少人,但是刺探情报的忍者……在那时,曾热爱忍者的、年轻的上刀笠不再希望自己出生的孩子,将来走这条路。
  忍者注定行走在阴影中,作为一个父亲,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某个不知名的时间里默默地离开他——他更希望,在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中,能够在天皇和大名们面前,英勇地倒下……
  “……老人不图儿女考了怎好的成绩,啊——至少能在亲戚朋友面前吹吹侃侃……”季前川的歌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如同耳边呓语,然后慢慢消失了……
  再次看清,周围已经是那些记得不能再清楚的仇人们。身上,疼,心里,碎,白发已经披肩散开,再不会收拢,眼睛早已无神。前路漫漫,仇人们仿佛儿时无数次被召唤出来的鬼一般,前仆后继。
  不同的是,那时会恐惧,现在早就忘了,现在是血染今天的仇恨……
  杀、杀、杀,杀不尽;痛、痛、痛,痛不生。
  竹逐寺,水撩亭,
  往日烟霞今霜见。
  睚眦尽裂,血丝染睛!不知这苍茫大地兮,还容我?
  无正则,无灵均,混沌曾闭;
  无血骨,无朋辈,汍澜仍寂。
  当作:
  人生莫百世,一世已不顺!
  上刀走丸突然看见现在的季前川——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而谈的人。既然眼前的人想要背离自己和季君,那么不如将他抹杀!
  刀流!
  瀑布一般的无色之刃倾泻而下,将眼前的人卷入洪涛之中,只是眨眼间,洪涛散去,人也不见。
  突然,上刀走丸的身体仿佛被什么无法排除的力量强行侵占,从大脑到心脏,一切的一切在极快的速度中失去控制,最后……
  散去吧,如同樱花一般散去吧,上刀走丸……
  “呵呵,直到你死的那一刻,你也从未知道是谁杀死了你!而且,你也不会知道,你这样似假似真的幻想,到底是谁做的!小鬼子!”眼前的女人哈哈大笑,而后狰狞地吼道,“日本鬼子,早就该死了!我告诉你们,这里虽然是游戏,但是总有一天,你们给我等着!”他又掷地有声地吼道,“居然敢骂我?居然敢骂我!XX(脏话)!”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杀掉他?”
  “呵呵,没什么,我问问,你刚才的‘双魂’用的怎么样?”
  “哥哥,我的心里很难受……”
  “你装什么病美人!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该死,有的人不该死,即便是游戏也是如此!我问你,他是不是日本小鬼子?”
  “……是……”
  “他该不该死?”她的声音提高了点。
  “……不应该……”“啪!”“……呜……应该!应该!哥哥!”
  “他们可是在南京大屠杀中杀死了三十万人啊!那些人,都是我们的骨肉同胞啊!”
  “……唔呜……可是……”
  “可是什么!季前川收留小鬼子,该死不该死?”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哇——”他退出了。
  “XX(脏话)!”男孩一把抓起自己的头盔,扔掉,跑到自己妹妹的门前,狠狠踢了一脚,“咚!”
  “哎呦……”管家的屋里传出一声呻吟,然后男孩听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他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屋子,不久便听到外面屋门被急匆匆地打开,拖鞋在地板上摩擦,渐渐消失。之后又慢慢响亮,又是屋子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在这段时间里,男孩始终盯着外面的一辆别人家的本田。
  他摸着黑开门,下楼,走出去。
  外面的花园里,有工兵铲……
  “啊……这还让我这一把老骨头睡觉吗……”老管家躺在床上呻吟着……外面隐隐的“乒乒乓乓”砸铁声响个不停。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而这些,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十九、对话
  “老三,你刚才中了上刀走丸的‘刀流’,导致死亡,由于‘王八反咬’发动,你才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并夺取上刀走丸的肉体。但是经过我的推演,上刀走丸现在已经死亡,如果你进入他的身体,你就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万幸,刚才我用四象封金把你的灵魂封印起来,你才能保全自己。”
  “谢谢,但是看来,上刀叔还是……然后呢?”
  “我回溯出真正的始作俑者,想要把他干掉,奈何这是个玩家,还退出了游戏,我现在也是无计可施。”
  “这个以后再想办法。不过现在我需要在这里待上三个月了。”
  “是啊。不过我想问一句——你当时收服上刀走丸时,是没用全力吗?”
  “我这么说吧。在正面硬刚,我可以占尽优势大获全胜,但是如果他偷袭,我就会措手不及,会在没有反应的一瞬间被他干掉。”
  “那当时是怎么回事?”
  “我偷袭他,然后他的反应让我措手不及,于是我输了。”
  “……看来上刀走丸很强,至少比你强。”
  “上刀叔本来就很厉害。他的预判是绝世无双的——至少我这么认为。当时我使用幻觉,他是破译得最快的人——几乎不到两秒。”
  “这一下损失太惨重了。”周味叹息。
  “是啊。”
  “对了,你为什么不问我鹰妖的事情?”
  “因为我想听,并且信任你的解释。现在你请说。”孙尝用“你”,已经是带了很大的情绪,他的平静掩盖不了他现在语气的不善。
  “当时林冰儿把鹰妖托付给我,就希望我把他抚养成下一个系主,这个我应该给你说过。但是我貌似没有给你说过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系主只可存在在一个系中。”
  “什么意思?你继续说。”
  “这个游戏有千千万万个系,每个系中都会有相似的事物,这是系的不二法则。但是总会有例外——你我,也就是季前川,是千千万万个系中唯一的存在……”
  “哦,我想起来了,只有这种人才能成为系主。”
  “鹰妖有两个系存在——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我们一定要鹰妖当系主吗?”
  “没有必要。但是如果玩家渗透在千千万万个系中,双方彼此都有个照应。我们现在只有林冰儿那个系,也就是二系,有个照应,但是那个世界被我们使用忽律叶了,没有人可以触摸得到,我们也不行。所以他们暂时不能指望。我只希望另一个系的鹰妖能够成为系主。由于系之间是普遍联系的,那么像鹰妖那样的系主,即便是另一个系,与我们没有丝毫接触,也会和这个系的鹰妖一样与我们相熟。到时候就可以和谈抵御玩家的事情。”
  “这是谁告诉你的?康帅博?你居然信任他?你疯了吗?”
  “他是上个系的敌人,却是对这一切最了解的人,更何况他也是和我们情况类似的人,我们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我不会信任他,我也希望你不会。我可以自杀,或者让别人杀掉我,那一万亿他随便拿,但是我只想要保鹰妖一个平安!”
  “那你有没有想过!”周味大声驳斥,孙尝一惊——他从未听到过吼叫的周味,“首先,你死了,我们没死,或者说本体没死,这个系还是要被玩家践踏!其次,假如你死了,玩家们拿到了一万亿,你觉得这个游戏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如果你是一个游戏的设计者,游戏没有玩家,你会怎么办?不是我看不起人,但是现在的人可绝大部分都是唯利是图的!在咱们那个世界中,这样的虚拟游戏千千万万,比这设计优秀的有的是!玩家们没有那个激励去玩这个游戏!这个游戏,除了愚蠢的重金和我们这些‘真实的演员’以外,还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吗?这个游戏,对我们,季前川,是‘真实的演员’生活的地方,但是观察者呢?旁观者呢?呵呵。”孙尝沉默。
  周味继续说道:“这样说的话,我们不得不活着。这个系的鹰妖死了,另一个系的鹰妖有可能成为系主,但如果我们死了,这个游戏停机了,两个鹰妖都要死!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我的性命与这个游戏不可分割。你想死?呵呵,当然可以,别来恶心我!想一死了之?这世界上有多少懦夫这么想过!他们好歹‘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是你呢?好好想想,我现在听你答复。”
  “我会杀掉鹰妖。但是你考虑过另一个系鹰妖的死活吗?”
  “我给你说一下我的想法——干掉这个系的鹰妖以后,我会把四公主紫霜,也就是二系的女武神苏伍鬓,送到鹰妖那边,她会辅助那边的鹰妖成为系主。那个系我调查过,只有鹰妖这样的特例,其他生物都是各系有类似。成功率不低。我刚才对鹰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最后你去杀他时,麻烦你找个借口。”
  “你觉得我会狠下心吗?”
  “不会,但是他可能会,因为他认为你死了,而到时候的你,还有可能是真的吗?之后的日子里,我会给他灌输‘人死不能复生’的观念……”
  “够了!闭嘴!”
  “合适的日子里他自然会找你,到时候也由不得你了。”
  “哈哈哈哈!老五,您总是好算计啊!”孙尝定了定,突然疯狂地笑道,“罢了!罢了!不仅是鹰妖,总有一天,你,给我听好,就是你,会死在我的手中!”
  “呵呵——你没有那个器量。你不会利用好‘人’的力量。”
  “我会叫本体。”
  “本体?本体能够奈何得了我?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对我来说,他只是号令你们的傀儡!”周味颤抖着吼道。
  “你已经开始害怕了——你相信本体的谋略会胜过你。”
  “到时再说。不过,你就等待好吧。想解释清楚一切?去尝试吧。”周味突然平静下来,用几乎冰封的语气说道。
  孙尝感受到了从灵魂中传出的战栗。再想去与对方脑电波对话,却发现对面已经屏蔽了。
  四象封金中,孙尝一遍又一遍地把拳头砸在棱锥壁上,因为是魂体,所以不会有什么状况,但是棱锥壁不会破碎。孙尝绝望地坐下。过了好久,好久……
  “哈哈哈哈!仅是在瞬间,我失去了一个挚友,又不得不将失去自己的徒弟!呵呵,看来我真的是一个孤独的人,所有想要与我为友的人,最后都会以及其悲惨的方式离我而去!哈啊!死吧!都死吧!”。
  孙尝又做梦了。梦里他从悬崖上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探首。刚开始,他稍稍探头,就会立刻缩回去——他想苟活。在生与死的边界,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热血沸腾,感受到活着的美好。可是醒来,他又觉得痛快,如同失去一切的、从悬崖上跳下去的、绝望的人一样。他已经不在乎跳下去会怎么样了,他只是在享受坠崖时与空气摩擦的刺激与对未来即将落地的,绝望的憧憬。
  我爱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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