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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偷天:乱世情仇 / 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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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天吴当土匪以前当的是铁匠。他能把一块废弃的锈铁锻打成一把锋利的快刀。他懂得如何掌握火候掌握力道。他把打铁的那一套用来训练联防队员。果然这一套很管用,不出半月,一支松散拖沓的队伍便被他训练得有模有样。一把打造得再好的剑,如果不经过鲜血地浸染,就没有灵性,就会封闭在剑鞘里一点点地锈蚀。为了验证一下他的这支队伍到底是钢铁还是豆腐,他想把队伍拉出去历练一下。只有久经战阵,才知道手中的钢刀到底有多锋利。但东洋人不是傻皮,不会站在那里伸长脖子让你砍,他们不会轻易给你这个机会。机会得靠自己去找。于是,他动用了自己当年拉杆子时就安置好的情报系统。
  口天吴这些眼线果然不是吃干饭的,通过各种途径和手段,他们就探听到了一个绝对可靠的消息:东洋人准备最近押运一批军用物资去常德前线。他们原想叫联防队一块参加,但考虑到事关重大,来不得半点闪失,为了安全起见,最后还是决定由自己人押运。口天吴得到这个消息,心中一阵窃喜,决定吞下这条大鱼,好让兄弟们开开洋荤,打打牙祭。
  口天吴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举人。举人心里却没有底。他领教过东洋人的厉害,个个如狼似虎,数万中央军挡在前面,几个波次就被冲垮了,东洋人就像灌进垸子的洪水,一下就把整个垸子淹没了。他手底下这点未经战阵的人马,真能去和东洋人拼一拼?要慎重啊,一念之差,就会搭上这百多号人的性命。他用犹疑的眼光看着口天吴:“行么?”
  “不打一仗,怎知行不行!是驴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一遛。”其实口天吴根本瞧不起丁举人,他之所以征询他的意见,只是出于一种礼貌。他决定了的事九条牛也拉不回。
  “那好吧,既然你想打就打吧。排兵布阵我不行,一切由你来安排。”举人自知拗不过口天吴,就做了顺水人情。百无一用是书生。举人纸上谈兵还行,但真叫他挥刀上阵,那无异于拿豆腐去挡钢刀。
  “那就这样决定了,打仗的事我来做,你只需管好后勤接运就行了。”口天吴第一次和举人的暗里交锋,就以口天吴的完胜结束。口天吴给自己打了个满分。他算吃定举人了。
  接下来,口天吴就带着独眼龙一同去察看地形。他们判定东洋人这批货物必走水路。因为洞庭湖到处都是河汊,走陆路飞也飞不出去。而走水路就正着了他的道儿。在水上打伏击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就常年带着弟兄们在这一带打劫由常德到汉口的商船,从未失过手,每次总有斩获。他选定在三岔河这个地方伏击。三岔河离草尾镇三十来里路,是到常德的必经之地。它的四周都是芦苇荡,便于埋伏,打完后就能迅速撤离,即使东洋人的援兵赶到,他们早已无影无踪了。口天吴先派人在河道中央打插了许多木桩,再在木桩上挂满了渔网,然后将百多号人分乘在二十多条渔船上,一律黑巾蒙面,静静地隐伏在芦苇荡中,就等着东洋人送上门来。
  第二天下午,东洋人果真来了。一艘汽艇在前面开路,后面一字排开跟着四条装满货物的大帆船。帆船全用绳索串着,由汽艇拖着走。汽艇走到三岔河时就走不动了,在原地吭吭地喘着粗气。它的螺旋桨和尾舵已缠满了渔网,渔网再被木桩扯着,汽艇再怎么加大油门,也只能在原地打转转。小鬼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慌成一团,全都挤到舷边伸长脑袋往下看。这时,两边的芦苇荡里突然响起一阵阵密集的枪声,汽艇上的鬼子立刻倒下好几个。口天吴命令以前的土匪兄弟潜水去干掉在货船上看守的十多个东洋兵,自己则带着由中央军士兵组成的队员向汽艇发起冲锋。霎时,二十多条渔船一齐从芦苇荡里冲出来,朝鬼子汽艇扑去。中央军士兵到底是久经战阵的好手,前面的一排子弹打完,立刻蹲下,让后面的继续举枪射击,从不间断,不给鬼子还手的机会。独眼龙更是打着赤膊,挎着支冲锋枪,突突地开着火,将这些天里所受的晦气一股脑儿撒向东洋兵。鬼子四面受敌,又处在河心动弹不得,一露面就被横飞的子弹击中,只得躲进机舱负隅顽抗。这就给那些土匪兄弟以可乘之机,他们潜水爬上汽艇,把一捆捆自制的炸药扔进了船舱。霎时,汽艇就响起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一股股烈焰腾空而起。
  这一仗,口天吴大获全胜,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东洋人一个小队四五十号人全部葬身水底。当丁举人带人前来接应时,口天吴已经在清点货物了。
  看着前面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口天吴脸上大放异彩,那道凶蛮的疤痕也温柔了许多。他做了这么多年土匪,加起来也没打劫过这么多的东西。不说那十几箱白花花的大洋,就是这整船整船的粮食,也够弟兄们吃上好几年了。何况还有这许多被服、药品、罐头,数都数得人眼睛起花。他抓起一把大洋抛向空中,然后眯起眼睛看着它们一块接一块地落入水中,溅起一朵朵水花。他心中也溅起一朵朵水花:
  “发财喽!”
  丁举人看着这些东西太惹眼了,担心会招来不测。他提醒口天吴除了把大洋分给弟兄们外,其他的东西能拿的拿一点,拿不完的就一把烧掉算了,以防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什么,烧掉?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这些东西能养活多少人吗?真是六月不知腊月冷,饱汉不知饿汉饥!”口天吴一边摆弄着一把东洋刀,一边就是一顿劈头盖脑地数落,呛得举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唉,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何况举人遇到的是土匪。
  口天吴既是土匪,又是农民。当土匪前经常挨饿,饿得难受了才当的土匪。所以只要一挨饿,就自然流露出对粮食的那份痴恋。丁举人却不同,他从小就锦衣鼎食,对饿的滋味没有切身地感受。举人对“饿”的定义完全是从书本上领会过来的。他和口天吴完全是两个不同阶层的人。两人能走到一块,完全是风云际会的结果。所以在一些事务的处置上,两人意见经常相左,统一不到一块来。
  举人见说不动口天吴,也只好任由他去。只是这些天里他心里特别紧张,身上老是一阵阵冒虚汗,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就这样胆颤心惊地熬着日子,等着灾难的降临。
  但当灾难降临的时候,举人还是措手不及。因为给他带来灾难的这个人是他意想不到的。他就是我祖父。举人太大意了,大意到丢了脑袋也不知是谁出卖的。
  祖父每时每刻都在处心积虑地想铲除丁举人,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自从接受山田的授意后,他觉得机会来了,只要丁家大院稍有风吹草动,他立马就跑到草尾镇告诉东洋人。他知道自己目前扮演的这个角色并不光彩,但为了能达到铲除丁举人的目的,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要想扳倒树大根深的丁举人,没有东洋人的帮助是办不到的。也是合该丁举人走麦城。那天祖父难得心情愉悦,边呷着小酒边笑眯眯地伏在牛栏上看着几头水牛嚼着青草,祖母乐颠颠地跑了来。她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拿出三听东洋清酒,递到祖父眼前:“尝尝,看与你那自酿的谷酒有什么不同。”
  “哪来的?”祖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早风闻前几天在三岔河方向,皇军丢了几大船货物,还死了几十号人,不知是真是假。
  “联防队分的。每个人都有。”祖母没有察觉祖父面部些微的变化,继续口无遮拦地说。
  祖父嘴角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他压住心中的狂喜,等祖母返回联防队后,便一路狂奔地跑到了草尾镇。
  东洋人这几天肝火正旺,只是苦于一时找不到发泄的对象。三岔河事件成了他们的奇耻大辱。自从占领草尾镇地区以来,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尽管以前也曾有过士兵失踪的事情发生,但那都是零零碎碎的事件,不像这次,几十号人和上百吨货物眨眼间就消失了。散落在这一带的支那兵是做不到的,他们唯恐躲之还来不及。那么是重庆方面派来的别动队?也不可能。他们打游击还可以,但面对面地阵地仗,他们不会干,他们不会傻到这种程度。再说,他们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人手。要对付皇军的几十号人,凭他们那单兵作战能力,没几百号人是做不到的。东洋人不得不承认,指挥这次行动的支那人有着高超的指挥才能。事前不显山露水,毫无迹象,动手时就快如闪电迅如奔雷,打完后迅捷撤离,不拖泥带水,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包括搬运那上百吨货物,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皇军援兵赶到时,他们早跑得无影无踪了。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呢?山田中佐也曾想到过丁举人,但立刻就否定了,凭他那几个豆腐兵,根本不是挡刀的。再说举人念几句子曰诗云还可以,叫他带兵打仗,那是太高看他了。正在中佐苦无良策急火攻心时,祖父给他带来了一剂降火压惊的良药。中佐一听,顿时呆立当场。
  果真是他,丁举人!
  为了避避风头,丁举人将大部分联防队员遣散回了家,只留十多个人看守大院。自己没事时便和口天吴独眼龙他们一起快意地喝着东洋清酒。边喝边听他们讲述当天的战斗经过。独眼龙讲到精彩处,唾沫星子溅到了举人脸上。举人皱了皱眉,不经意地掏出手绢擦了擦。口天吴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知道举人有点不快,便端起酒杯,想把话题扯开。但还未站起身来,外面突然响起几声枪响。口天吴一惊,大声问道:
  “什么事!”
  一个队员跑进来报告:“不好啦,东洋人包围了院子,要冲进来捉人!”
  口天吴知道大事不妙,立刻拔出枪来,和独眼龙一道往外冲。但刚冲到大门口,迎面就射来一排子弹,两个队员立时中弹倒地。口天吴们只得躲在柱子后面进行还击。这时大门轰的一声被炸开了,一队东洋兵蜂拥而入。口天吴刚想举枪,手臂就中了一弹,他想用左手去捡枪,但刚一弯腰,背部就连挨了几枪托。他被打倒在地,还想挣扎着爬起来,身子却被结结实实地捆住了。独眼龙力大,掀开了扑上来的几个东洋兵,撒腿就往外跑,可刚跑到一堆芦苇垛前,小腿肚就挨了一枪。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被后面追上来的东洋兵按了结实。
  举人在听到外面第一声枪响时,他就知道大势已去。不过,他没像口天吴们那样慌乱。他不跑。他知道东洋人是有备而来的,早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跑出去只是死得更快。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每时每刻都得讲究仪表姿容,就是泰山压顶也要处变不惊镇定自若,这样才能称得上孔孟弟子。他返回草堂,对着镜子抻了抻有些皱巴的长袍,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沏了壶茶,将那把紫金龙扇放在茶几旁,心无旁骛地捧起一本线装书读起来。他这不是装的,几十年来他的确练就了这份定力。当山田带着几个东洋兵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平实地问道:
  “来啦?”
  “来啦,只不过是不请自来。”山田拣过来把椅子坐下来,脸上带着阴笑。
  “有事吗?”举人还是目不转睛地对着书本。
  “本人最近寻得几件珍品,想请会长移驾品赏品赏。”。
  “那还等什么?走吧!”
  举人起身就往外走。这次,他忘记带那把紫金龙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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