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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江月何时雨 / 第二十一章 凄凉的梦

第二十一章 凄凉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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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带来凄美古老的歌谣,落日余晖后遗留苍凉悲哀的梦。
  ——
  “轻柔的云在天空交织出望不尽的夜,许多的梦开始重叠,爱国的梦叠在了顾家的梦上,社会的梦叠在了理想的梦中,现实的梦叠在了悲惨的梦里。
  他总是习惯目空一切,仿佛这也算是他轻狂的一种表现。每个人都觉得他身上有种仿佛自带的疏离世界的清高孤独感,可当人们想要去撩起他的额发直视他的双眼,又感觉他平常骄傲的神情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林忆潼还在苦思冥想着接下来怎么编写这篇该死的稿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人。
  “你在写什么?”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哇哇!哇靠!”林忆潼被吓到急忙想把桌上的纸笔藏起来,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拿过。
  楚潇溱粗略地扫读一些重点,“这是什么?投稿吗?”
  “差不多吧......”林忆潼缩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他,“算是征文。”
  虽然上午最后一节课已经下了有十多分钟,但教室里仍然有不少同学在刷题,坐前排的学生听闻后排的动静纷纷回头看。林忆潼因为成绩一般视力也还好所以被安排到后座,而这一双双脱离桌上试卷侧目的眼睛再一次向林忆潼证明了楚潇溱只涨不跌的人气。
  林忆潼在写的征文是学校校刊要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期的投稿,无论是数量或是质量都完全不够,于是校方无奈只好让每个班都强制出一篇投稿。虽然没有主题要求,可是林忆潼也没有方向可写,于是随手写下这些。
  “怎么是你写?”楚潇溱把纸放回她的桌上。
  “我们班没人写嘛,都讨论一节课了都没人写,那班主任就推给我咯。”林忆潼说。她大概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楚潇溱抬头扫一眼教室,原先还侧目看过来的同学纷纷低下头去写题。但是仍然有硬着脸皮上来的人。
  “不好意思啊,之前都没有想到会这样,忆潼没空写的话我帮你写好了。”有个女生满脸笑容的走过来说。
  “啊,那多不好意思啊,我都写一半了......”
  这种所谓的社交礼仪在学生阶级是很惯用的手法,人们互相推脱时从来没有想过互相帮助,唯有目的性被摆上桌时才会有所表示,甚至争先恐后。
  “我看看,写的蛮多了的嘛,忆潼写得真快!”又有另一个女生过来,“我可以帮你写后半段哦,反正是应付学校而已。”
  “不了不了......”
  按照社交礼仪的惯例,林忆潼应该再推脱几个回合表示真的不用,那两个女生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走开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并且能够发自内心地去谴责那些只顾自己学习的同学,自己只花了几句口舌功夫,既没有什么损失,又得到了人格上虚伪的升华。
  可是,在楚潇溱面前,这种东西不通用。
  “好,那就麻烦你们收尾了。”楚潇溱将纸又拿起来递给那个女生,他把林忆潼从座位上拉起来,“和我去练琴,你期末不想挂的话就抓紧时间。”
  他不由分说地就把林忆潼往后门拉走,留下那两个被弄得不明不白的女生和一张写得莫名其妙的稿子。
  ——
  “哎,你这样真的‘大丈夫’吗?”林忆潼和楚潇溱在走去音乐教室的路上。
  “什么?”楚潇溱回头。
  林忆潼对于楚少爷的低情商无奈扶额,像是要抑制头痛般,“我回去之后肯定会被那两个女生孤立的。”
  “那样的友谊,丢了也没什么。”楚潇溱说。
  “啊?”
  楚潇溱站定,回过头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如果只是因为一篇征文就可以闹翻的友谊,就算没有了,也不觉得可惜。”
  林忆潼在品味这段话的意思,但明显的是她皱起的眉头,似乎表现出她没有听懂的疑惑。
  “所以说对于期末音乐庆典的选曲,你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林忆潼突然发作,满脸的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你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觉得《CroatianRhapsody》这种曲子我能弹得出来?”
  “你手速还不错。”楚潇溱给出了客观的评价。
  “我......”理由太过客观导致林忆潼一下子答不上来,“马克西姆·姆尔维察演绎的这首《克罗地亚狂想曲》,音乐用明快的节奏描述了饱受战争创伤后克罗地亚灰烬中的残垣断壁,夕阳倒映在血泪和尘埃之中的悲惨的画面。”
  楚潇溱推开音乐三班的门,回头看一眼林忆潼。
  林忆潼不畏他的眼神,继续说道:“此曲旋律激昂高亢,是21世纪新兴名曲,也是马克西姆的代表之作......”
  应该是听不下去了,楚潇溱抽走她手里的手机:“不要念百度百科。”
  林忆潼生气地鼓着腮,像只仓鼠。音乐三班教室里还没有人,这意味着他们能暂时享受两个人的空间。
  “坐。”楚潇溱指着钢琴的方向,自己则打开随身带的琴盒,拿出小提琴。
  “我手速快是因为初中时候打游戏练的啦。”林忆潼不情愿的说,“中考完放假时候和凌澈一天打几十把游戏,能不快嘛。”
  “难怪你会来实验读。”楚潇溱理所当然地把她打游戏过度归于学习一般的罪魁祸首之一,也在心里默默给凌澈贴上了一个网瘾少年的标签。
  “哇哦哇哦!多稀罕,楚少爷你不也在这读?”林忆潼回过头去朝他做鬼脸,“哼哼!你有本事咋不去圣哲哦?或者一中?”
  “我......”
  林忆潼没有察觉到楚潇溱的欲言又止,只是当作是他无言以对。
  “别看你上次去我家好像蛮好,我初中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哦,能考来实验已经很不容易了!”林忆潼随便敲几个简单的短曲当作热身,“初中时候我很混的,虽然家里人没有惯着我,可我还是要去还染发弄指甲,学着叛逆,我爸每天回家就骂我,所以我就天天放学出去上网,和那些也是混混的男生一块,钢琴班那么贵的学费我都不去,就坐电脑桌前吃泡面啊,和他们组团打游戏什么的,然后晚上回家,爸在楼道那里等着我,见我回去就打我。”
  第一次听林忆潼说起往事,楚潇溱心里微微一动:“为什么要学叛逆?”
  “唔——”林忆潼用空出来的左手摸摸下巴,“不知道哎,可能是那时候觉得叛逆的女生都被人害怕吧,我就怕那些堵在小巷子前面的染头发抽烟的男生,于是我为了不怕他们就干脆加入他们了,说起来染头发弄指甲的钱还是里面的混混学姐帮我出的。”
  “你还会抽烟?”
  “是啊,不过只是抽了一阵子,有一次偷偷拿我爸的烟抽被他发现了,我以为他会打断我的腿,结果后来发现他自己晚上在天台那哭,后来他把烟戒了,我也就不抽了。但是我不喝酒,我觉得啤酒是真苦。”
  原来每个人都有一段和现在形象很不符的过去,林忆潼淘气女的样子其实是从叛逆期留下来的后遗症。而楚潇溱自己,则是一直都没过叛逆期。
  “别和家里人过不去。”楚潇溱言不由衷地说。
  “嗯,”林忆潼难得的老实,“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老是气他们,可是就是拉不下脸来和他们说对不起,还是跑出去上网,不去学琴。到后来玩久了我觉得那些男生都不是什么好人,不学习就算了,还偷家里钱,上网时还喜欢时不时乱摸一下我......”
  楚潇溱试弦的手停在了半空。
  “直到我爸来把我揪回家,不让我出门,休学手续都给我办了。我就闷在家里,也不和谁说话,反正闷了半个多学期吧......”林忆潼漫不经心地说,“直到后来有一个网友加我,就是那个凌澈啊,你们都见过两次了吧?他是随便搜的加的我,你知道吗,他和我尬聊哦,像个小男生一样好腼腆,后来发现没话聊了你知道他跟我聊什么吗?”
  “什么?”楚潇溱觉得自己插不上话,慢慢放下小提琴。
  “聊地理问题啊!他居然问我地理问题,还给我拍书里的照片,当时真的笑死我了!”林忆潼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也不懂啊,我都休学半个学期了,我就起来翻翻书和他说下答案,结果也是错的,后来我们常常聊到没话聊时就问地理题!”
  这次楚潇溱没有再接话了。他心里默默地动摇了几下,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听林忆潼和那个人的过去,仿佛是他们的世界在一点点向他侵蚀,他不想这么没有防备地接受,于是拉起了琴弓。
  “我很感谢他呢。”她没有停止诉说,语气变得更加柔和,“他一点点的,就那样把我引向了正途,我把指甲都洗了,头发也染回了黑色,回学校上课,中考,来这里......”
  林忆潼回过头,楚潇溱不得不再一次停下拉琴弓的手,尤其是看见她泪眼婆娑时,楚潇溱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好像停了,心里忽然空了一样。
  林忆潼的长发垂在脸侧,被风吹过时遮住了她的眼睛。
  “所以说你不用担心我啦,刚才那两个女生,还有班里的同学,我其实知道,他们只是表面说说而已,我又不是无知少女。”林忆潼转过头去语调轻快。
  “是吗?”楚潇溱第一次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原来她皱眉不是因为不懂,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楚潇溱要特地给她解释。
  原来她忽然说起往事,只是想告诉他,她并不是一个少经世事的女孩。
  “咯咯”的两声敲门声很清脆。林忆潼和楚潇溱同时看向门口。
  “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站在门口的女生笑意盈盈。
  “没有没有,我们还没开始练呢。”林忆潼摇头说。
  “是吗?”她收回了敲门的手,纤细修长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吸引着林忆潼的目光,简直就像书里写的那样,“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余海音长着双让全世界女生都羡慕的手,今天穿着白色长衬衫更是衬得她的皮肤白皙。刻意或无意地保持着衣着的保守,把领口的扣子也系得紧紧的。
  “那我能借一下你们班的楚潇溱吗?”余海音双手合掌在胸前请求地说,“我们班钢琴的音准好像不太对,你能不能来帮我们试一下音?”
  前半句是对林忆潼说的,后半句她看向楚潇溱,以至于楚潇溱不得不和她对视。
  楚潇溱随即转头看林忆潼。
  “你去呗,我再看看琴谱。”
  “嗯。”楚潇溱放好小提琴和琴弓,向门口走去。
  “感激不尽。”余海音微微鞠躬。
  “额,那个!”在他们即将消失在门口时林忆潼急忙叫住,“为什么要找楚潇溱呢?找老师不行吗?”
  余海音往后退半步又完整地出现在门口,背后刺眼的天光从门框边隙里涌进,似乎要将她纤细的身子给淹没。
  “楚潇溱有绝对音感,老师没有哦。”她笑着解释,点点头后就离开了。
  ——
  “绝对音感?”林忆潼轻轻按下离手指最近的键,又抬起来,再按下,却没有再抬起来。
  又是不一样的理由。
  这是她第几次来班上找楚潇溱了?第一次是来给他还书,穿的秋装校服,那是上个学期咯;第二次是来找他问借琴谱的,穿着素白色的羊绒衫和绒面靴子,时髦得可以去拍杂志封面;第三次只记得她穿着一双白色丝袜,线条完美的长腿似乎在告诉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的男生它们的主人曾跳过芭蕾......最近一次好像就是来邀请他组队参加音乐庆典那时。
  她算是女生们的头儿,每个女生都把她当大姐姐看,可其实她却比大多数人小一岁,因为她上学早。有时学生会都解决不了的学生纠纷她出个面反倒解决了。谁都愿意卖她一个面子。
  而林忆潼觉得最气人的是有一次在球馆里,林予杭和几个体育生在休息时一边喝着水一边聊余海音的事情,问谁不喜欢余海音啊?余海音有什么不好?有小弟反问她到底哪里好了,林予杭一巴掌拍他大腿说还用问吗?人家余海音又温柔又善良还博学多才艺会跳舞会乐器会画画家里还有钱的这么一个好女孩上哪找!
  于是他们纷纷得出余海音是女神是男生就该喜欢余海音的结论!
  只有助教学姐过去把记录表一个接一个甩他们头上说瞧你们这样,还不是因为人家海音长得漂亮身材还好!怎么不见你们喜欢我啊?
  林忆潼说不上讨厌余海音,相反,她还很喜欢她,觉得她很可靠,还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知书达理......停停停,再想下去林忆潼都觉得自己被林予杭带偏了。
  可矛盾的是因为她优秀所以喜欢她,又因为她优秀而对她敬而远之......不止是林忆潼,还有很多女生都这样。
  不知是自尊心还是攀比欲在作祟。
  ——
  “如果人们能够放下心里那么多的攀比欲,或许就不会觉得别人高人一等了。”余海音轻声说。
  大概是午饭时间还没过,音乐一班里只有几个女生在打谱,但她们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钢琴摆放在教室的左前方,为了辨别音准,窗户也关上了,没有风声。所以楚潇溱在这里弹摁琴键的声音停下时,余海音的那句话相当的清晰。
  清晰得楚潇溱马上回过头来看她的眼睛。
  可余海音很快收起了惆怅的眼神,淡淡地笑,“怎么样了?”
  一个微笑就算掩饰过去了?楚潇溱又低下头,手指在白键上滑过。
  “应该是弦辘钉和琴弦生了点锈斑,让老师来弄吧,这毕竟是公物。”楚潇溱站起来说。
  “嗯,还是谢谢你啦!”
  “不客气。”楚潇溱说,“我先回去了。”
  “那个......”余海音忽然别开了视线,“我能不能再占用你一点时间?”
  “嗯?”
  “能陪我散散步吗?”她凑到楚潇溱的耳边吐气如兰,“想和你说些事情。”
  “去天台吧。”楚潇溱说。
  ——
  门开,风掠过脸颊,余海音抬手按住被撩起的长发。居住在天台的风飞去摇晃楼下的檵木和深山含笑,树叶稀疏度的不同导致了风穿过时带出的声音各异。
  余海音走到边墙站立,放开按住头发的手,长发在风中轻扬。
  “你最近都没有好好睡觉。”她的话语也在风中轻扬。
  “嗯。”
  “还常常做梦。”
  “时不时,不经常了。”
  余海音转过身背向天空,头发从脑后飘到面前,她不得不再抬手按住,“你没带上来呢,你的琴。”
  “放在教室里。”
  “因为她在那里,你很放心。”
  余海音没有问出一个问题,每一句都是清楚的句号,可楚潇溱却觉得自己回答了好几个问题。
  她忽然又笑了。真是个精明的女生,余海音很会利用自己容貌的优势,来掩饰那些自己或对方不想提起的话题。
  “话说回来,你还不知道你那把琴的名字吗?”她微笑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云层又在挪动,遮住明媚的阳光。余海音把头发别在耳后,手纤纤细细的,她却仍然带着淡淡的微笑在看楚潇溱。
  这个问题是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了,在楚潇溱作为首席小提手第一次和余海音同台演奏后,她在音乐礼堂外的喷泉边上问的。
  “你的琴好漂亮,它有名字?”
  “没有,也可能是我不知道。”
  喷泉的水声至今还在翻涌,只有这个一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被遗留在心里,以及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余海音的这个问题。
  余海音家住临海帝苑,和楚潇溱家是同一个别墅区,只不过楚潇溱家在大湖以北,余海音家在大湖以南,开车去可能也要个几分钟的距离。
  虽然两人在同一家初中念书,但楚潇溱和余海音有交集更多是在小提琴演奏的比赛或音乐会上,两人常常是同屏出现的焦点,被人们赞不绝口。
  渐渐的他们成了朋友的关系,这是林忆潼不知道的。因为余海音只是有时候发来一张刚打好的谱让他看看,作为回报会请他去附近比较贵的馆子吃饭,有时候去他家拜访他的家人,有时候给楚潇溱的班上帮点小忙。
  不过两人的关系依然很隐晦,不像暧昧却又带着许多危险的默契,更多时候都是两人默默地执掌着男生代表和女生代表的身份。
  实验中学有些日子没有什么集体活动了,两人最后一次同屏出现大概是在上上上周商量音乐庆典组队的事情。
  “相传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时所弹的,是‘四大名琴’中的‘绿绮’,”余海音侧开脸,“还有另外三把,你知道......”
  “楚庄王的绕梁,蔡邕的焦尾,齐桓公的号钟。”楚潇溱抢答了。
  “那你觉得你那把琴的名字是什么?”对于他近乎满分的回答余海音挑不出任何毛病,又微笑着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楚潇溱依然没有编造任何的理由:“我不知道。”
  “它对于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它一定有属于它自己的名字,像灵魂一样。”余海音的衬衫衣领被翻飞着,“可是你的琴声越来越悲伤了,和我初中时第一次听你演奏时差距太大,很单调,单调得全是悲伤。”
  “你没必要,这么在意的。”楚潇溱说。
  如果是平常的女生,或许楚潇溱连散步的时间都不会给吧,他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高冷加面瘫。
  可是余海音不一样。楚潇溱没有办法用对待别人的态度来对待她,因为她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困扰着他的音乐追求甚至人生方向,但不同于母亲去世时的撕心裂肺,余海音是另一种令他难以言表的惆怅。
  当初在少年音乐赛颁奖典礼的台上,余海音是亚军,站在他的旁边。两人第一次见面余海音就问他:“你是不是晚上做梦会哭啊?”
  那是母亲去世后楚潇溱第一次登台演奏,也是他第一次拿那把琴演奏。即使不想拉也不容拒绝,因为他是他父亲的脸面,被所有人期待着,所以不得不拉。可是没有大人关心他母亲的死去对他究竟有多大的影响。
  倒是一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女孩问了,问他的心是不是像滴血一样在哭泣?
  她的每一个问题都牵动着楚潇溱的心弦,他本就不擅长骗人,更不可能自欺,以至于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直到现在。
  “执着而盲目地继续你现在的演奏的话,你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对的路呢。”余海音的声音仿佛琴声未绝般随风而来,“而且那个跟你一队的女孩也会难配合你吧,要是散伙了怎么办?”
  楚潇溱抬起头,看见她歪着头微微有点狐媚的笑,长发从耳后散开又飘荡起来,像舞动的海藻。
  树叶切碎风的声音沙沙传来,楚潇溱在六楼高的天台都能闻到草木的气息。
  “我不想,再看到那么摇摇欲坠的你了。”
  说完,余海音向他走去,却没有停留。两人擦身而过,她打开门独自走下楼梯。
  ——
  楚潇溱回到音乐三班的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三个同学到了他们的座位上,看见林忆潼还坐在钢琴前,他的小提琴已经被放好在盒子里,就摆在钢琴凳的旁边。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林忆潼问。
  楚潇溱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拿起琴盒打开,像是在确认自己的琴是否完好。
  “音乐庆典我们换首曲子吧。”楚潇溱忽然说。
  “啊?你不会又想打圣桑的主意吧?我可不干!你......”
  “你来定。”
  突然的寂静,后座的几人都抬头看着楚潇溱和林忆潼两人的背影。林忆潼本人就更安静了,是慌张得寂静。因为她搞不懂楚潇溱到底在想什么。
  刚才她去一班找人的时候,楚潇溱和余海音都不在,一问才知道他们出去了。原本林忆潼都以为他和余海音出去了那么久,是商量换组的事情,楚潇溱回来就会和她说散伙了散伙了,毕竟他和余海音看起来那么配,无论是在什么方面,就比如余海音来教室找楚潇溱是多么自然的事情,而林忆潼在走廊里喊一声楚潇溱的名字就马上会引来所有路人讶异的目光。
  她和楚潇溱仿佛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故意和他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其实就是想告诉他,“我们不一样”这个事实。
  你是少爷,从小就养尊处优,喝的葡萄酒吃的是西餐,我就是一家境一般以前还叛逆现在好不容易返回正途的吊车尾,你就应该甩了我去找余海音,再不济也找那谁谁谁组队!我说得明明白白了吧?
  可是你却为什么总在入侵我的世界?
  拒绝吗?有一点,但是又在暗暗期待着?
  林忆潼还是没有想到好的解释,于是采取拖延时间战术,“你说什么?”
  “我说,期末的音乐庆典,你来选曲。”楚潇溱说。
  这下好了,没得拖了。
  “我来吗?我不会选......我选的肯定是那种很简单的,到时候你分肯定不高......”林忆潼不自觉地向楚潇溱不在的一边倾斜,手里在紧张地摩擦着大拇指和食指。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楚潇溱伸出手去摸她的脑袋,林忆潼还害怕似的缩了缩脖子,“我拜托给你了,晚上给我答复。”
  楚潇溱说完,不再给林忆潼任何机会,拿起小提琴盒就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教室里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多人,林忆潼也不好再去找他说什么,毕竟她也不太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和楚潇溱说话。
  只是林忆潼摸摸自己的头,好像被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为什么突然感觉压力这么大?像是肩上承担起了某人的信任。
  不再是虚幻的言语或者脆弱的默契,而是真正的在心里承担了某人的信任。
  ——
  ——
  “如果人们能够放下心里那么多的攀比欲,或许就不会觉得别人高人一等了。”耳边回响起这句话的回音,像是余海音站在他身旁的倾诉还未断绝。
  楚潇溱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小腹上,被子只盖到身子一半。他就这么安静躺了许久后渐渐垂下眼帘,回味着余海音说的每一句话。
  他母亲留下来的那把琴的名字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要去问那个男人吗?
  楚潇溱翻身卷过被子,头垫着弯曲的右臂,睡意介乎在清晰与模糊之间。室友们脸上都还反着手机屏幕的蓝光,只有他在夜里苦思而不得答案。
  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有短信。
  “你睡了么?”林忆潼。
  他略微呼吸一次后花了三秒回复一句:“还没。”
  “那个选曲,我有点想法了。”
  “什么?”
  “你看过《火影忍者》吗?”
  “没看过。”
  “连火影都没看过啊?你的青春一定很无聊!”
  “你的价值观我不能苟同。”
  “好啦好啦,开玩笑啦!我看好的是里面的BGM,《五月雨》,是《山霞》的变奏曲,你可以去两首都听一下再决定。”
  “好。”
  “那晚安啦!睡觉睡觉!”
  “晚安。”
  楚潇溱坐起给手机插上耳机,随便一个音乐APP都能搜出一列的《火影忍者》的配乐,他选中《五月雨》和《山霞》,列表循环,定时关闭。
  再躺下盖上被子,楚潇溱夹着把手乖乖地放回小腹上,闭上眼睛。
  拥有绝对音感的他还是能透过耳机听见室友们各种动作制造出的声音,但是不那么在意了,他听着《五月雨》的钢琴小提琴合奏,仿佛是在送别某个很重要的人。
  困意逐渐模糊了意识。
  真是一首适合送别的歌,琴声里带着着那么悠长的悲伤。。
  希望今晚不要再做噩梦了吧。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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